43 雪糕和舌頭
“媽?”傅小司換上棉拖,輕手輕腳地走回臥室。
傅小司現(xiàn)在還沒有想好如何面對王藝淑。
“小司,你回來了。”
傅小司被嚇了一跳,“媽,你今天那么早下班?!?p> 王藝淑坐在沙發(fā)上慢條斯理地削蘋果,“上次我?guī)蛣⒗蠋煷n,她還我一天。”
“這樣啊,那如果沒別的事情我先回屋了?!备敌∷净鹚倩氐椒块g。
“站住,你今天怎么放學這么早?”
傅小司躲在門后面:“我們今天考試,所以一考完就放學了。”
“你還說謊!”王藝淑把蘋果摔在桌子上,“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說你根本就沒有參加考試!”
在傅小司的話記憶里,王藝淑從來都沒有發(fā)過這么大的脾氣,她是真的生氣了。
傅小司從門后面走出來,低著頭膽怯得說道:“我是沒參加考試?!?p> “你為什不參加考試?!那么好的機會你就這樣錯過了!”王藝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傅小司。
“因為我不想出國?!备敌∷镜穆曇粢廊皇沁@么小。
“你為什么不出國?!一旦出國,你就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回國后對你的科研事業(yè)是多大的幫助?。?!”
“我為什么要出國?就因為媽媽當初錯過了出國的機會,所以就要我去嗎?!就因為爸爸是做科研的所以我也要做科研嗎!?”傅小司抬起頭,終于加大了自己說話的聲音。
“你……”王藝淑被氣的不知道說些什么,緩了幾口氣后又接著說道:“你怎么可以這樣想,我讓你出國,讓你學習科研不是為了你好?”
“你們總是說為我好,為我好,可你們根本就沒有問過我想做什么?我不想出國,更不想做科研!”傅小司的眼眶有些濕潤,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好,那你想做什么?”
客廳突然安靜了,傅小司沒有回答,過了許久她才小聲地說道:“漫畫家。”
“你說什么?”王藝淑震驚了,“漫畫家?那是什么不入流的職業(yè)?!你當漫畫家能有穩(wěn)定的收入,穩(wěn)定的生活嗎?!”
“漫畫家怎么就不入流了?!難道非要像你們一樣當老師做科研才入流嗎?!”傅小司抽咽地說道,“媽,你不是經(jīng)常教你的方法學生要尊重每一個職業(yè)嗎?難道你們大人都這樣說話不算數(shù)的嗎?”
“我們到底誰才是老師?!”
“媽,你知道今天英語卷子的作文是什么嗎?‘my mother’我的母親,看到這個題目的時候我就不想答了。我怎么描述我的母親?難道讓我在卷子上寫我的母親給我太多的愛和希望,這些愛和希望壓的我喘不過氣,我害怕你失望所以非常認真努力地學習,做著你想讓我做的事情,可這些事情我的母親都沒有想過我喜不喜歡做!”
“媽,我感覺自己活的就像是一個機器人一樣,循規(guī)蹈矩地做著一切。你和爸爸對我那么好,我不想讓你們失望。你們讓我考試第一我做了;你們讓我參加各種比賽我做了;你們給我報各種輔導班我也認真做了,可是你們有沒有問過我真正喜歡什么嗎?我不想出國,我不想做科研,我不想一輩子待在你們身邊做你們想做的話情!”
王藝淑沒有再說話,傅小司也回到了臥室。
王藝淑依然坐在沙發(fā)上,她一邊哭著一邊翻開傅小司的相冊。那時候的傅小司只有五六歲那么大,每天都會開開心心的問媽媽要抱抱,即使因為吃糖把兩顆門牙吃壞肚子還是笑得那么開心。
王藝淑記得那一次。她見傅小司掉了兩顆門牙,心疼地都哭了。
可傅小司卻反過來問我安慰王藝淑:“媽媽不哭。小司給你擦擦?!?p> “小司一點都不疼。”為了證明,傅小司還笑給王藝淑看。
“媽媽,小司以后再也不吃糖了,小司以后會好好刷牙,小司會乖乖的,你別哭了。”
…
傅永升回來的時候,王藝淑并沒有做好飯。
“老婆,今天飯怎么那么晚?”傅永升剛說完就發(fā)現(xiàn)家內(nèi)的氣氛不對勁。
“發(fā)生什么了?”傅永升坐到王藝淑的身邊。
王藝淑苦的更加厲害,“永升,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p> …
“咚咚咚——”
“小司,你開門。”王藝淑不停地敲著傅小司的房門,“小司,你應媽媽一聲好不好?”
“是啊,小司。你把門打開,你這樣我和你媽媽會擔心你的?!?p> …
回到房間后,傅小司就開始翻自己做的手賬,總共有六大本。有些本子的紙張已經(jīng)泛黃了,這里嗎珍藏的都是她和爸爸媽媽的回憶啊。
傅小司記得有一年大冬天自己半夜發(fā)燒,傅永升出差不在家,是媽媽把自己背到醫(yī)院的。當傅小司醒來的時候,媽媽就躺在隔壁的病床上。護士姐姐說值班醫(yī)生發(fā)現(xiàn)媽媽倒在雪地里發(fā)著高燒。
當時傅小司特別激動,直接拔了針頭從病床上跳下來,直奔王藝淑的病房。看著王藝淑蒼白的臉色,傅小司直接撲向她的懷里哭了。傅小司知道了王藝淑有多愛她,所以從那天起,傅小司下定決心——不要讓媽媽失望,我要讓媽媽開心。
可……為什么她和媽媽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
傅小司打開了門。
“小司,你終于出來了!媽媽擔心死你了。媽媽答應你我們不出國了,你想畫畫,可以,我和你爸爸同意。我們只希望看見你開心……”
“真的?”
“真的?!?p> “爸,媽,謝謝你們?!?p> 這也許是這么多年來傅小司與傅永升和王藝淑最坦誠相待的一次。
以前王藝淑對傅小司的愛就像是雪糕和舌頭一樣。雪糕把舌頭粘的很緊很緊,它以為這就是愛,卻沒有想到一旦放開,受傷的就會是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