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在蓮池邊站了良久,想著那姑娘應該走遠了,便回到了母親房中。
此時,姚相與夫人已經(jīng)帶著女兒離去,父王也不在房中,母親神色之中似有些不悅,向元容埋怨道:
“容兒,你都與人家尋竹姑娘說了些什么?還讓人家自己離開?
你沒見姚相與夫人離去之時面色十分不悅。尋竹姑娘是姚相最寶貝的小女兒,自小被父母兄長百般疼愛,也是母親我看著長大的孩子。
那孩子自幼頑皮狡黠,雖不似平常女孩子那般嫻靜淑雅,但很是聰明可愛,我和你父王都非常喜歡她,你可不許欺負她!”
元容聽了母親如是說,心里便想,如此這般個性的姑娘,自己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雖說自己從沒與哪個姑娘深交過,但看平日里宮中往來的那些女官們,各個行事得體,言語合宜,哪有一個像這位尋竹姑娘一樣大咧咧的?
更何況凡遇這男婚女嫁之事,姑娘們無有不羞羞怯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這一點上,看大嫂居云便知。怎么還敢對著初次見面,還未正式提起婚配的男子叫“夫君”?
如今又不知到父王母后和姚相面前說了些什么,母后向來對自己愛如珍寶,自己又是自幼事事謹慎自持,從不曾遭過父親母親的苛責,不想今日為了這尋竹,母親卻對自己加以責難,元容感到十分費解。
這時,赤若出言解圍道:“王后莫要掛懷,咱們公子自是端正之人,從未涉男女之事,不會討女孩子歡心也是有的?!?p> 說著向元容使了個眼色,又道:
“再說那尋竹姑娘,奴婢也是看著她長大的,自然知道姑娘的性情隨意灑脫,咱們公子怕是沒見過如此這般的姑娘,別是把咱們公子嚇著了吧?!?p> 王后聽了赤若如此戲謔,也被逗笑了。
尋竹雖然并未居在宮中,卻也時時被召進宮來陪伴云華王后,小姑娘自小便機靈得很,長相甜美,一張小嘴更是抹了蜜似的甜,常逗得云華王后開懷大笑,深得王后喜愛。
云華王后只元容一個獨子,雖也有伯堯孝順,時常前來問安,但畢竟都是男孩子,不似女孩兒那般貼心貼肝,溫言軟語討人心歡,待尋竹年齡漸長,也能說與些女人家的體己話,故而對尋竹更像女兒一般看待。
聽了赤若的話,云華王后便向元容問道:“容兒,真是如此嗎?”
元容揖手回道:“回母后話,元容并未對姚姑娘有任何失禮之處,倒是這姚姑娘…”
元容思量著該如何形容這位不拘小節(jié)的姑娘,思慮一番終于說:“實在是太過率真!”
云華王后笑道:
“容兒,尋竹這孩子,母親心中有數(shù),她雖活潑,配你這冷性子倒是最恰當不過的。
方才你父王已與姚相商定下你與尋竹的婚事,明日母親就為你準備聘禮,去姚家下聘,你們的事便算是定下來了,待到一切籌備妥當,便為你們成婚?!?p> 聽母親這樣說,元容便知事到如今已無轉圜的余地,即便他不悅這姚姑娘,父王母后也斷不會讓他自己選擇婚姻的,況且他也從未傾心于誰,便不再說什么,問了安退下去了。
赤若姑姑送元容出門,見元容心事重重一路無話,便安慰他說:
“我的公子,你大可不必擔心,你母后與姚夫人是情同姐妹的密友,早前常帶尋竹姑娘進宮來,這尋竹姑娘性情灑脫,最是天真可愛,你們?nèi)蘸笙嗵幍镁昧?,便知道這率真?zhèn)€性的好處了?!?p> 元容不解,赤若姑姑久居宮中,對禮儀之事甚是看中,母親更是母儀天下儀態(tài)萬方,怎么今日都說這尋竹的好處?
“姑姑有所不知,我與那姑娘今日初次見面,她便喚我…喚我夫君!還說要再來尋我!世上哪有這般不知羞的姑娘家?”
赤若聽了拍著手哈哈大笑著說:
“她果真如此說?不愧是我們的尋竹姑娘,這樣敢說敢做的姑娘,天下怕是沒有第二個了!”
元容十分無奈的搖了搖頭,與赤若分別,帶著何求回合虛山上去了。
合虛山紫英芳苑后院廂房之中,玉璃正臥在榻上。這兩日玉璃心中煩悶異常。
自打從重璧臺上躍下失去了仙法,剛入凡間便受了重傷。
玉璃本是為了元容而來,今雖身在合虛別院,卻日日臥在榻上不得動彈,這肩頭的傷處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痊愈。
托著這傷體,也無法自由走動,門也不得出,不知究竟何時才能見到心心念念的元容公子,只怕這傷若是月余不得好,到時候她還沒有見到元容,少璃便要來了。
正想著,門外傳來敲門聲,止棘前去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一名男子,衣著華貴氣宇非凡。男子身后跟著侍女隨從,手中托著各種物什。
止棘見了來人,屈膝施禮喚道:“大公子!”
伯堯關切的問道:“你家小姐可好些了嗎?”
說著不時向門內(nèi)張望。
“回大公子,小姐昨日便醒了,今日大夫又來看了傷口,換了藥,如今且將養(yǎng)幾日便應無大礙了?!?p> 聽著門外兩人的對話,玉璃心里著急,心想若是等傷口痊愈不知要幾時,既然如今伯堯前來探望,不如見見,借機探問探問元容的消息。
想著,便朝門外說道:“門外可是大公子嗎?請進吧!”
伯堯聽到門內(nèi)人喚他,便說了聲“失禮”,進了屋。
伯堯進屋也并不往里走,只立在榻前的桌案后揖手問道:“姑娘的傷可好些了?昨日是伯堯魯莽,在竹林中射傷了姑娘,伯堯甚是惶恐愧疚,好在姑娘無大礙,否則…唉~”
只見榻上女子掙扎起身,說道:“伯堯公子勿要掛懷,小女已無礙?!?p> 正說著,扯痛了傷口,輕喊出聲,捂住傷口。
伯堯顧不得禮數(shù),忙上前扶住玉璃,行動之間便已將身坐在玉璃的塌邊。
玉璃低頭蹙眉,額頭滲出汗珠,捂著肩頭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玉璃輕聲呻吟著抬起頭,迎面撞上伯堯的目光。
玉璃乃是九天之上的仙姬,容貌自是比凡間女子多了些清麗的脫俗之氣,伯堯直直地望著玉璃蒼白的小臉,眼中透出驚艷之色。
伯堯的結發(fā)妻子姜居云,是國之司馬姜敖大人之女,伯堯加冠禮成后,二人便成婚,同來合虛別院居住。
居云是云華王后千挑萬選的媳婦,司幽王對這門親事也是十分滿意,佑英夫人雖深居不出,卻也知這居云是個極妥當?shù)膬合比诉x。
居云家室自是無可挑剔,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好,待字閨中之時,上門求親的人便踏破了姜家的門檻。
據(jù)說竟有富家公子聽說了居云與伯堯定親的消息,當場發(fā)了失心瘋的,還有一個在居云成親之日看破了紅塵,剃度出家做和尚去了。
伯堯與居云成婚后,對自己這位妻子也是十分滿意。居云不僅容貌可人,更難得的是性情溫婉,待伯堯向來知寒知暖、進退有度,十分周到體貼。
伯堯自幼性情溫和,又是常去云華王后處聆聽教誨,很是寬厚溫柔,可不知為何,自到合虛山守護封淵不久后,時常感到難以抑制的煩躁,對待居云也不像從前那樣溫柔呵護,居云念他是因守護祭壇辛苦,也從不惱他,照顧伯堯起居更比從前十倍細心妥帖。
雖然有妻如是,昨日見了玉璃,卻竟驚為天人。
昨日竹林之中,幾人比試射箭,箭往之處明明看到的是一只大鳥,可不知為何卻是射中了一位姑娘。
四人尋聲找去時,止棘正癱倒在地,手中抱著昏迷不醒的玉璃。
玉璃倒在止棘懷中面色慘白,唇無血色,蹙著眉緊閉雙眼,一雙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淚珠微微抖動著,一頭瀑布似的青絲散亂下來,鋪在枯黃的草地上,幾縷發(fā)絲貼著滿是汗水的面頰。
伯堯親自將玉璃抱在懷中,一路奔回合虛別院,大夫為玉璃醫(yī)治時,伯堯一直守在屋外,待包扎好傷口,又進屋陪了好一陣子才走,臨走前對止棘千叮嚀萬囑咐才肯惴惴地離開。
伯堯望著玉璃一雙病中憂郁的眸子問道:“還未趕問姑娘芳名?!?p> 玉璃雖是為情而來,但在仙界修煉千年,卻是未涉情事,如今見伯堯這般,竟慌亂起來。她不知所措的拂掉伯堯護在自己肩上的手,眼神閃躲地說:
“小女玉璃?!?p> 見玉璃這般,伯堯便知自己失態(tài),趕忙起身,對著門外的侍者說:“把東西拿進來吧?!?p> 然后又對著玉璃說道:
“玉璃小姐傷勢不輕,還要在我這紫英芳苑多將養(yǎng)些時日才好。
我為姑娘準備了應用之物,請姑娘隨意取用,千萬不要客氣,伯堯傷了姑娘,深感愧疚,伯堯不敢奢求姑娘寬恕,只希望姑娘早日恢復?!?p> 說著,便叫人將東西拿了進來。
侍女們將帶來的東西一一擺放著桌案上,堆了一座寶山一般,只見桌上金銀玉器、珍珠珊瑚、綢緞帛錦一應俱全。
玉璃自小在九天墉城之上的金母元君座下修煉,何等仙品沒有見過,又怎會對這人間凡品施以青眼,便將目光草草略過,只在錦緞處稍稍留意了些,墉城仙界的天衣自然清麗飄逸,卻沒有人間錦緞這般艷麗華美。
見玉璃的目光在錦緞上停留得長了些,伯堯便說:
“玉璃姑娘若是喜歡這織錦,我便讓人多拿些來。”
玉璃忙說:“不必了,伯堯公子不用如此客氣,我這傷不打緊,公子不必太過自責?!?p> 見玉璃面露疲憊之色,伯堯說道:
“姑娘如此善解人意,更使伯堯無顏面對姑娘了。玉璃姑娘你且先歇息,伯堯明日再來探望?!?p> 說著揖手施了一禮,便帶著眾人回去了。
臨走,囑咐止棘道:“照顧好你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