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淵黑潭之上,暗氣翻騰如波濤一般,水下隱隱有股力量想要突破這潭水的禁錮,沖入安穩(wěn)祥和的塵世之中。
潭邊,一黃衣女子被黑氣陰風(fēng)裹挾著,垂手佇立,眼睛緊盯著幽深莫測的潭水,未久,由水中探出一縷黑氣,那氣漸漸聚攏,從游絲一般的絲絲縷縷逐漸聚集成一股粗壯的濁氣,那股濁氣如蛇尾一般抽打著岸邊,探索著那里的生人氣息。
突然,蛇尾甩到黃衣女子的腳踝之上,瞬間卷曲起來,纏繞上女子的小腿,霎時將黃衣女子拖進幽深的潭底。
水上黑氣依舊涌動翻騰,黑氣之下的潭水卻如同鏡面一般倒映著翻滾如雷云般的暗濁之色。
潭水之下,黃衣女子被旋渦一般的濁氣拖著,水流快速的從她身邊穿梭,流水將她引入漆黑的潭底,如同潭水之上,潭底也同樣涌動著暗沉的黑色濁氣,只是與暴露在天色下的如紗幔般縹緲的氣息相比,這里的氣息更加濃稠膠著。
水流并未停下,在女子身上更加了力道,將她拽如濃稠的潭底。
止棘緩緩睜開眼睛,四周閃爍著微弱的幽藍色光焰,抬頭望去,頭頂之上便是方才那膠著纏綿的黑氣,只是原本以為的潭底,實則是一道屏障,隱匿了這一番別有洞天。
止棘一雙烏黑渾圓的小眼睛,此時正死死地盯住面前迷蒙的暗色之中,四周一片死寂,唯有那幽藍可怖的火焰不時發(fā)出爆裂般的噼啪聲,那聲音并不大,但在這如死亡般凝固的氣息中,卻震撼出摧人心魄的顫抖。
止棘屏住呼吸,感覺身體上的每一處毛孔都緊閉著,用以抵抗那逐漸纏繞周身的透骨寒意。
那寒意不似冬日寒風(fēng)般凜冽,也不像冰雪一般冰涼,止棘甚至感覺不到它的溫度,仔細辨別,卻如同是由自己的心臟處蔓延出去,又無法發(fā)散開來,只環(huán)繞在自己的周圍。
暗色深處灰蒙蒙的霧氣中,傳來腳步聲,那聲音柔軟且十分緩慢,兩聲腳步之間間隔了很長的時間,像是在腳下墊著什么東西,發(fā)出輕微的“嚓!嚓!”聲,每一聲,都如同踩踏在止棘的心跳之上。
腳步聲由遠及近向著止棘而來,逐漸地薄霧中現(xiàn)出一道剪影,勾勒出一道瘦削的身形。
一只周身玄色的狐貍從暗霧中緩緩走了出來,那玄狐站著身子,竟比止棘還要高出些許,抬著前爪,只用后爪行進,走起路來像極了削肩柳腰的女子。
玄狐扭著腰肢走到止棘跟前,略略定住,一雙眼睛微微瞇著,眼尾高高翹起,眼神中透著無盡的媚態(tài),但血紅瞳孔之中射出的確不是柔情,而是兩道逼人的寒光。
玄狐緩緩將臉湊近了止棘的臉頰,高高聳起的鼻尖幾乎碰在了止棘鼻頭上,周身腥臊的氣息向著止棘撲面而來,止棘低著眼睛,躲避玄狐的目光,很想向后退去,遠遠地逃開,卻似被定住一般動彈不得,只得略微向后仰著身子,不讓那玄狐貼上自己。
玄狐收回探向止棘的身子,腳下發(fā)出緩緩的“嚓!嚓!”聲,繞著止棘轉(zhuǎn)了一圈,一雙妖異的眸子緊緊地盯著止棘,繞到止棘身側(cè)時,用蝕骨般柔軟尖細的聲音說了聲:“來~”
玄狐轉(zhuǎn)過身,帶著止棘向暗霧深處行去,那玄狐轉(zhuǎn)身之際,由背后甩出了九條蓬松的巨大狐尾。
止棘跟著玄狐來到一處祭壇,傳說封淵祭壇是由雷澤之下所掩埋的,天地初分時天帝造就的?琈(音:圖?。┖翊蛟於傻?,那寒玉不似普通玉石呈現(xiàn)青綠之色,卻如墨色一般,且接近處頓生蝕骨寒氣,故稱寒玉。
正因這?琈至陰至寒,得其法者便可用它縛人神魂,天帝擔(dān)心這?琈被叵測之人利用,便將其沉入封淵黑潭之中,由九尾玄狐鎮(zhèn)守,一則不教其有機會現(xiàn)世為禍?zhǔn)篱g,二來以其至陰鎖魂之功鎮(zhèn)攝世間邪祟之氣。
祭壇四周由九根粗大的立柱鎮(zhèn)守,九柱直直聳入祭壇頂端的黑霧之中,每一根立柱之上都雕刻著一尾神獸,有的作盤踞之態(tài),有的作環(huán)抱之勢,各個面露猙獰牙尖爪利,形態(tài)栩栩如生,有如傳說中的神獸現(xiàn)世一般,教人不敢靠近妄動。
止棘看向其中一根立柱,那柱身之上環(huán)抱著一條名喚相柳的神獸,傳說這相柳是蛇身九頭,九頭皆長有人面,及其可怖。
這根立柱上的相柳尾在上,頭在下,緊緊纏繞于柱身之上,呈現(xiàn)出由天而降的姿態(tài),在距離地面一丈之處,頭顱高高昂起,注視著中央的祭臺,只不過這柱上的相柳,并非九頭,而是八頭。
九根立柱由玄鐵制成的鎖鏈連接,九條鎖鏈都伸向壇中央的祭臺之上,困住一顆散發(fā)著幽光的珠子。
到了祭壇之下,玄狐停住腳步,閃在一旁,一雙閃著寒光的媚眼追隨在止棘身上。
止棘獨自從玄狐面前經(jīng)過,拾級而上,來到祭壇中央的祭臺前,向著黑氣環(huán)繞的珠子跪地拜了三拜,拜過后,并不起身,依然保持雙膝跪地的姿勢,眼睛卻并不敢望向祭臺上的守塵珠。
“你來啦~”
守塵珠中發(fā)出低沉的聲音,那聲音難辨雌雄,雖渾厚,但有著極強的穿透力,雖說得極平緩,卻又是一下子攝住了人的魂魄,使跪在下面的止棘渾身戰(zhàn)栗起來,止棘感覺那聲音像一把利劍,直直地插進了自己的胸口,頓時一陣銳利的刺痛感自心臟蔓延開來,直至全身。
止棘蹙著眉緊閉雙眼,攥緊拳頭,想要驅(qū)散那股刺痛,過了良久,那感覺才漸漸褪去,方覺能開口說話:
“啟稟尊上,奴婢已經(jīng)將玉璃帶來了,現(xiàn)下她就在合虛山中?!?p> 一陣死寂般的沉默。止棘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頭皮發(fā)麻,發(fā)絲仿佛都一根根直立了起來。
良久,止棘小心翼翼地抬頭,剛想望向那守塵珠,目光還未觸碰到祭臺,只聽守塵中人緩緩說道:
“為何是她?”
語氣依然毫無波瀾,未知喜怒。
止棘趕忙又低下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道:
“尊上息怒,只因?qū)傧履侨胀淼搅艘徊?,那藍蝶被玉璃丟下重霄去了,屬下便自作主張,將玉璃帶了來,依屬下想,玉璃比花箋兒真元深厚,想必對主上會更有利…況且…況且屬下為了將那玉璃騙下山來,隨她一同從重璧之臺躍下,失了仙法,求尊上看在屬下一片忠心的份上…饒過止棘辦事不利之罪罷!”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止棘只覺得過了百年之久一般,那守塵珠才說了句:
“可惜~”
那聲音頓了頓,說:“你去吧~事成那日,將她帶來~”
聲音剛落,由守塵珠中騰出一團黑霧,止棘低下頭,恭敬地抬起雙手接住。
黑霧散去,一粒丹丸落入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