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清早,尋竹被窗外射進來的一縷晨光耀醒。
傷口雖沒再像初醒時那般疼痛,卻依然感覺渾身乏力,懶怠動彈。四下看了看,見內(nèi)室中無人,又輕喚了兩聲,也無人應,想必是大蠻小蠻都在外面忙著,便不再出聲。
秋日山中的清晨,涼意襲襲,尋竹將被子往上拉了拉,把自己裹了個嚴實,這才覺得暖和了些,她不由得望向昨日元容坐過的那把椅子。
昨天自己黃昏時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也不知父親何時離去的,再睜眼時早已入夜,只聽見窗外秋風掃葉的蕭索之聲,而元容,就斜倚在自己床榻不遠處的椅子上,手托著腮睡了過去。
尋竹聽說自打自己的凡身被傷,元容便一日未曾歇息過,還為了救自己以身涉險從絕壁之上采來了薰華草,否則自己也不會如此順利地將氣息渡與這凡身。
昨夜房中只有他二人之時,尋竹臥在榻上,側(cè)過頭盯著面前男子挺拔俊逸的面容,覺得這凡人男子生得實在好看。
當日在墉城見到他的時候,自己仿佛也覺得他很好看來著,可那時的心境似是與此時又不盡相同。
是哪里不同呢?
對了!
那時自己看著他,心里某處好似有一只毛茸茸的小貓在懷里蹭,如今,這副面孔猶是,可卻沒了那絲絲酥癢的感受。
想到這兒,尋竹一只手覆上胸口。
“小姐~你醒啦?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大蠻小蠻正端著洗漱用的清水進門,見尋竹用手捂著胸口,以為是傷口又發(fā)作了。
“我沒事~只是...只是...
你們此次下凡,可覺得有什么異樣嗎?”
尋竹的手依然置在心口處,那里分明有些什么東西失落了,留了一處空洞卻沒留下任何可供尋找的頭緒。
“異樣?小姐你指的是什么?小姐是傷口疼得厲害嗎?”
大蠻不知尋竹所說到底是指的什么,疑惑地望了身旁小蠻一眼,見她也是一臉茫然。
她二蠻隨仙姬下凡是得了旨意的,又是正經(jīng)被術法送入此凡身。
仙人領旨下凡本是常有之事,這術法也并非艱深難為,況且自己這樣的小仙娥都能輕易行得,入了大云凡身也并未覺得有任何不妥,何故仙法高深少璃仙姬竟會感覺不適?
見兩個仙娥不解又擔憂地看著自己,尋竹彎起嘴角笑了笑道:
“算了,沒事,大概...大概是這傷的緣故罷~”
尋竹本想說自己此次下凡好像是把些什么丟在墉城了,可到底是什么呢?她心中之事,自己都說不清楚,大蠻小蠻又能給她什么答案呢。
想想也覺縹緲,便草草了結(jié)了話題。
小蠻將手中食盒放在桌上,笑盈盈地說道:
“小姐,若覺好些了,便讓奴婢幫你梳洗吧?!?p> 說著與兩人一起,將尋竹扶坐起來,幫她將傷口換了藥,又里里外外擦洗了一番,梳了個簡單的發(fā)髻。
梳洗完畢,換了干凈衣裙,尋竹的氣色也被襯得紅潤了些許,雖還是無力,卻總歸不似昨日那般萎靡了。
蠻蠻將尋竹扶到小桌旁坐下來,又從食盒中取出飯食,大蠻盛了一碗清淡的山藥百合粥放在尋竹面前,邊遞過湯匙,邊說:
“對了,小姐,昨日我從花箋兒那里回來,見院中多了許多侍衛(wèi)把守,問了何求侍衛(wèi),說是居云夫人被人下了咒,好像叫什么...哦,對了,叫九陰靈咒!
說是幸虧發(fā)現(xiàn)得及時,如今大祭司做了法,正在屋內(nèi)守著,雖可保命無虞,可那腹中胎兒,怕是...”
大蠻壓低聲音說:“兇多吉少了!”
不待尋竹和小蠻驚訝,又接著說道:
“還有一事甚為蹊蹺,昨日花箋兒告訴我,那玉璃也中了符咒,只不過不是夫人中的九陰靈咒,而是一種叫鎖心符的符咒!
小姐,這其中必定有所關聯(lián)!您看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尋竹眼神一沉,緊蹙著眉心,將面前盛著清粥的碗向前一推,早已沒了胃口飲食,沉吟了片刻,似是自言自語地念道:
“鎖心符~九陰靈咒~”
說完便沒了聲音,低垂著睫毛,面沉似水。
見尋竹半晌靜默,小蠻與大蠻二人對視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輕聲喚道:“小姐~”
尋竹方才緩過神來,依然蹙眉道:
“看來這合虛山著實不太平,原本黃鳥之事還懸而未決,不知她是何來歷,有何陰謀算計,如今又出了符咒之事,看來我們要抓緊時間探一探這合虛了!”
聽了尋竹的話,小蠻不解地歪著頭問道:
“小姐,您的意思是...這下咒之人,并非黃鳥?而是另有其人?”
尋竹腦中快速地搜尋著凡身中的記憶,想看看是否漏掉了什么,可一時間腦中紛亂不堪,于是甩甩頭,說道:
“我雖不知施咒者是何人,但絕不會是黃鳥,因為仙法至陽,咒法至陰,所以,斷不會又有人既修至陽仙法,又同時可以修成至陰咒法的,故而我才說,這施咒之人定是另有其人!”
“原來如此~”小蠻恍然大悟:“可又會是誰呢?那人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尋竹心中突然靈光一閃,對了!至陰之氣!
在墉城時,馮夫人曾在圣木曼兌下對自己說過,那樹上隱隱有著些許至陰之氣!如此說來,施咒者雖不是黃鳥,卻恐怕也與她脫不了干系!
想到這兒,尋竹凝重的面色中又透露出了擔憂,說道:
“如今當務之急,便是要尋個機會與玉璃見上一面,那黃鳥以侍婢的身份留在玉璃身邊,與她朝夕相處,想必玉璃定會知曉一些事情。
小蠻,你陪我去一趟粹璃軒!”
說著便要起身,可起得猛了,扯痛了傷口,頓時疼得額頭上汗珠直冒,兩手撐在桌沿上閉著眼忍耐。
此時只覺得一雙有力地手護在自己肩上,就聽身邊大蠻小蠻齊喚了聲“元容公子”。
尋竹趕忙睜眼,可一時吃疼,又擰緊了雙眉,只聽元容在耳邊柔聲說:
“怎么如此急著起來,你這身子,還需多養(yǎng)養(yǎng)才是?!?p> 元容扶著尋竹回到榻上,取了軟枕讓她靠坐著,又伸手取過小被蓋在她的身上。
元容在榻旁挨著尋竹坐下,回身吩咐蠻蠻道:“把粥端過來?!?p> 尋竹趕忙欠身,卻不便透露自己要去粹璃軒的意思,于是將話鋒一轉(zhuǎn)說道:
“我無礙,可不知居云姐姐如何了,我得去看看!”
說著掀開被子又要起身。
元容輕輕按了尋竹的肩膀,力道雖不大,語氣也輕,卻是不容反駁地堅定。
“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長嫂的事了,她有大祭司守護,暫時無礙,你放心?!?p> “她可是中了九陰靈咒,便是大祭司守護的了母親,也守護不了胎兒,到時候若是胎兒陰氣禍及居云姐姐,恐怕是要母子俱損的!”
尋竹越說越急切,往日與居云相處的種種似是真實發(fā)生在自己身上過一般涌進腦中,感受著凡身的焦急、驚懼與不舍,尋竹不知,原來下凡的仙人竟可對自己借身的凡人身上所發(fā)生的往昔情感如此感同身受。
“你...竟然知道這些...”
元容從大蠻手中接過碗,意味深長地看著面前的尋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