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魏大夫與大蠻一人手中挎一雕花食盒回來,見何求在院中,魏大夫緊走兩步來至跟前問道:
“可是公子醒了嗎?”
“是!”何求答道:
“公子請各位進去?!?p> 說完,院中眾人隨著何求進入了正房。
蠻蠻在桌前擺放餐食,何求領著尋竹與魏大夫來至榻前。
此時元容已然起身,身著一席淺灰色云紋暗繡長衫,襯著這氤氳的天色和簾外一叢寒雨洗過的青翠蕉葉,更顯得元容天人一般的風姿飄逸,如畫中之人無二。
這小子生得蠻好看~
千余年來,尋竹跟隨金母元君修習無上法門,處處通透,卻唯有這“顏色”二字勘不破。
可也僅限于看著歡喜罷了,若是再往深里去,再談到感情一事,那便腦子停擺,什么也想不明白看不透了。
尋竹一時貪看,竟忘了言語,也不知自己這番由衷地贊嘆神情落在旁人眼中,竟是別有意為。
魏大夫見了眼前這一雙璧人似的小兒女,一個眼含神情,一個桃腮微羞,不禁抿嘴一笑,嗽了一聲道:
“公子歇好了?可還有什么不適之感?”
元容這才不動聲色地將目光由尋竹面上移開,向著魏大夫答道:
“多謝魏大夫,我已無礙,如今氣力恢復了約莫八成有余,想必再有一兩日,便可恢復如常了?!?p> 魏大夫點點頭道:
“公子是習武之人,又有仙法加身,想必對自己的身體必是了如指掌。
不過,昨日公子所服丹藥究竟有無副作用,還得待我為公子把脈看看方才放心。”
元容攤開手掌指向榻邊,說了聲:“那就勞煩魏大夫了?!?p> 便在榻上坐了下來,魏大夫將兩指搭在元容腕上,屏息凝神細細感受,良久,似乎十分滿意地點著頭說道:
“正如公子所言,您的身體已恢復了近九成,只要稍加飲食休養(yǎng),不日便可完全恢復了。
今晨我已為公子做了些清淡的餐食,您和尋竹小姐這些日子為了療傷,雖身體消耗極大,卻也只能慢慢調養(yǎng)才好,切勿要食油膩之物。”
“多謝魏大夫”
“多謝魏大夫”
元容尋竹異口同聲。
魏大夫見他二人皆立在那處無所適從,于是識趣地告辭,領著辦完了差事的大蠻小蠻退出房內。
屋內剩下元容尋竹對面而立,何求守在一旁晃晃悠悠地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卻也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元容無奈地望了何求一眼,說道:
“你也累了一夜了,去休息吧?!?p> 何求憨道:
“公子,何求不累!我服侍您用膳!”
“不必了,你也去吃些東西吧!”
元容將手搭在何求肩頭,手下加了些力道。
那何求平日里服侍元容甚是機靈,不知怎的今日卻犯起憨來,又道:
“我真的沒事,再說了,公子您還未束發(fā)呢,我得留下來伺候公子!”
“不用了!”
元容提高了音量,暗暗對著何求使了眼色,何求這才醒悟,公子并非跟自己客氣,而是在趕自己走,于是趕忙揖手,揉著肚子結結巴巴的說道:
“哦!哦!....對了!公子這么一說,我還真是覺得餓了!那個...那何求就先去吃點東西,一會兒再過來伺候!”
說完,邊拍著自己的腦袋一邊逃似的快步出了房門。
見屋內只剩他二人,尋竹更覺渾身不自在,躊躇著半晌才指著桌上飯食說道:
“吃...吃飯吧~”
說著就兀自往桌邊走去,卻聽身后傳來元容淡淡的聲音:
“尋竹!來幫我束發(fā)!”
“我...我嗎?”
尋竹嘟嘴。
這小子要造反了,自己方才不過是覺得他那一副清麗出塵的模樣配上空山新雨后的一叢芭蕉入畫甚美,腦中思忖著落在紙上該如何構圖,這才不禁多看了須臾。
怎么?他不會誤會自己對他有什么了吧?
“不然這屋里還有誰嗎?”
他聲音淡淡的,卻目光灼灼。
元容不理會尋竹圓睜著杏眼驚訝地望向自己的目光,兀自在軒窗下的妝臺前坐下,從鏡中的倒影看向呆立在那處的尋竹。
見她踟躕著不肯上前,元容微瞇著雙眼,緩緩道:
“你怕我?”
怕?尋竹心中好笑,她堂堂一介九天仙姬,金母元君坐下一等一的得意弟子,統(tǒng)掌九天各界的墉城大管家,會怕他一個才及弱冠的小子?!
她才不怕!只不過有些顧忌罷了。
自己下凡而來本是為了守陽珠,為了鳳鳴真人和離朱,也為了瑤姬真人!
如今既然知道了昔日的瑤姬真人便是如今的云華王后,而元容又是瑤姬在輪回中的兒子,那她自然不愿與他撕破臉,沒的惹了瑤姬姐姐不開心。
畢竟自己這凡身與元容是有婚約在身的,想必瑤姬姐姐也不愿見到自己親自指婚的準兒媳婦大罵自己親生兒子是登徒子浪蕩貨的激烈場面罷!~
尋竹從銅鏡中回望著元容,暗暗咬牙切齒,可畢竟自己千年的涵養(yǎng)根基還是深的,表面上并不露分毫。
少傾,才緩步向前,來至元容身后,越過他的肩頭拿起妝臺上先前凡人尋竹梳頭用的犀角梳,極不情愿地梳攏元容散落在腦后的發(fā)絲。
窗外秋意闌珊,此時微雨已駐,低矮的烏云裂開數道縫隙,送下一條條耀目的日光斑駁地撒落在樹梢枝頭。
微涼的秋風搖晃得枝葉刷刷作響,招惹了一樹清香緩緩送入窗內,撞亂了窗欞之上原本平靜的風鈴,引起一陣慌張清脆地叮當聲。
尋竹停下手中的動作,望向那鈴聲的源頭,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風鈴,是你為她所制?!?p> 元容看著鏡中的尋竹,循著她的目光望向高高懸著的風鈴,明白尋竹口中的“她”指的是何人。
“是?!?p> 一陣死寂的沉默,窗下二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良久后,尋竹才幽幽地說道:
“待守陽珠之事有了結果,你們就又能在一起了...”
尋竹不知,這淡淡一句落在元容耳中有多幽怨,他直望向鏡中伊人,說了句:
“你希望如此?”
尋竹回之一莞爾:“本該如此~”
正用著早膳,姬玄前來浮筠雅苑探望尋竹,見桌上餐食雖清淡卻極豐盛,一邊嚷嚷著要將自己院中小廚房的廚子換了,一邊喝了滿滿兩大碗云耳山藥粥。
“如今遺珠郡主已移府別居了,落梅齋中每日就剩下我一人,甚是冷清!
往日咱們幾人還常去居云夫人那里聚一聚,要不就是來你院中閑談下棋。
如今全都變了,若是讓我查出背后搞鬼之人,我定將他碎尸萬段以瀉心頭之憤!”
尋竹聽聞花箋兒別居他處,于是問道:
“花箋兒如今住在何處了?”
“廣陽宮,翩躚閣~”
姬玄含著一口水晶桂花酥,含混著說道,臉上一副洋洋得意之色。
“我姬玄雖說沒有別的本事,可這看女人的功夫卻是一等一的好!
那日華春苑中一見,我便知道這花箋兒不一般吶~這不!竟然被我撿回了一位郡主!
云華王后對咱們這位初次相見的遺珠郡主那可是百般的喜愛,特意賜了廣陽宮中最靠近寢殿的一處偏院給她居住。
王后說花箋兒身姿俊逸如同蝴蝶乘風一般,故而特意為她居住的偏院提名翩躚居,你們說,緣分這東西難道真是前世注定的?”
八百年了,瑤姬真人與淚蝶花箋兒終于重逢,雖終究逃不脫人之壽夭的局限,卻也好歹知悉瑤姬真人并未幻滅于天地之間,且能享往昔之福報為人之龍鳳,也不失為是一種善緣。
思及此,尋竹心中稍安了些,如今自己下凡諸事中的一件大事算是暫可了了。
接著,除了守陽珠與符咒之事尤為要務,便是若能找出當年瑤姬真人被害的真相方才完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