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華宮庭院,夜涼如水,何求抱著一襲暗紫色縷金錦緞披風輕輕關上房門。
姬玄躡手躡腳地踱到何求身邊,朝院子正中一個煢煢孤影努了努嘴,輕聲問何求道:
“他...這樣站了多久了?”
何求搖搖頭,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語地小聲道:
“從回來就不曾進屋,一直這么站著,夜風這么涼,公子凍壞了可怎么好~”
姬玄掩了掩自己身上的大紅披風,將何求手中為元容準備的披風接在手中,向他揮揮手,何求遲疑了一下,退到了檐下。
姬玄拾級而下,輕手輕腳地繞到元容身側,卻并沒有從元容臉上看到他料想之中的憂容,反倒見他勾著唇角,像是沉浸在什么樂事之中。
姬玄輕咳了一聲,元容巋然未動,依然抬頭望著月亮,淡淡說了句:
“有什么話就說,鬼鬼祟祟的!”
“我是看你有心事,沒好意思打擾你!哪里是鬼鬼祟祟?!”
姬玄不滿道,伸手將披風扔向元容。
元容頭也不回,一把接住,披在了身上。
“該問的,都問清楚了?”
姬玄也順著元容的目光,看向天空的暗月。
“尋竹可有發(fā)覺月影宮中的異樣?”
聽姬玄做如此問,元容臉上的笑意減退,搖頭心事重重道:
“她已經發(fā)覺了月影宮中的不妥,只是...看樣子,她并不想讓我知道。我曾用話引她希望她將此事對我說出,可她卻有意隱瞞?!?p> 姬玄皺眉不解道:
“可她為什么要隱瞞?你掌管守陽珠之祭祀,此事與你息息相關,若將事情向你說明,你必會竭盡全力找出妖異!
既然如此,瞞你又有何益處?!”
元容輕嘆一聲,緩緩說道: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更要瞞我~”
“啊?~”
姬玄搔著頭,少傾,才恍然說道:
“哦~我明白了!你是說,這小丫頭,是為了要保護你,才故意瞞著你的?”
元容未做聲,依然看著月亮,倏忽光線一暗,一抹灰云擋住了半邊月輪。
“唉~”
姬玄夸張地嘆了一聲,口中嘖嘖著搖頭道:
“你們兩人果然是天命的姻緣,這封淵結界如今已然岌岌可危,就連守陽珠中鳳鳴真人的真元都幾乎被壓制殆盡了,可她為了怕你涉險,竟然不惜獨自擔下這么大的一個擔子!
這小丫頭,還真是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俠義英氣!”
緊跟著,補充了一句:
“真不愧是我姬玄看上的女子!”
元容這才將頭轉向姬玄,覷了他一眼,揚起一抹輕笑,道:
“你看上的女子?你還真是一慣地不自量力?。 ?p> “怎么!我姬玄一生...哦不...是半生,半生閱女無數!你以為這見識是白漲的么?!什么樣的女子心思澄明,什么樣的女子是口蜜腹劍,我只需一眼便能看出!
尋竹這個小丫頭,不管是之前那個姚相家的大小姐,還是如今這位九天仙子,都是一派俠義氣派!絕非等閑女子可比!
對了!你不是授了師父留下的扇子里,尋竹的那股氣息,找回了少年時朝云軒的記憶,也知道了尋竹小丫頭與咱們這位仙子就是同一個人么?
這下你便可放心了!不必再自責之前欠了尋竹小丫頭一條命,如今卻愛上別人,豈非好事一樁?”
元容點點頭,半晌,才說道:
“的確是好事,只是,我欠她的命,何止一條~
如今天下將危,一場惡戰(zhàn)在即,她又打算只身應對,我...”
姬玄凝視著元容孤傲的側臉良久,嘆道: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曾經視女子為無物的元容公子,也會有百轉回腸的一天!
劫數啊!這真是你的劫數!”
元容苦笑:
“若她是我的天劫,我愿將這道劫難渡上三生三世~”
“只不過,你之前怎么會將與尋竹小丫頭幼時在朝云軒的那段往事忘了呢?
還有,你從來記不住女子的臉,我還以為你是生了什么進不得女色的怪病呢,可沒想到,遇到尋竹后,便都不治而愈了,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很奇怪嗎?
好像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尋竹遇見,才被人特意安排的!”
說著,用手肘撞了撞一旁的元容,說道:
“你這么聰慧過人,記憶超群,難道就沒懷疑過此事有所蹊蹺?”
元容看著他笑笑,深不可測地說道:
“既然,如今我已于尋竹兩情相悅,有何蹊蹺也都不必深究了,尋竹既是姚家女兒,也是九天仙子,我只當是仙人有意做此安排罷了,何必再自尋煩惱,無謂追究?”
姬玄聳聳肩,覺得元容的話十分有理,也便不再追問。
“那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她想要瞞你,你也不愿她獨自涉險,不如干脆挑明了,告訴她你已經知道了。
再說,此事關乎天帝祭壇,也就關乎天下蒼生,即便小丫頭是九天仙子,恐怕也無力獨擋一面,最后你還是要知道的呀!”
元容裹緊披風,像是剛剛感覺到夜風中的寒意。
“她并非是想要一力阻擋此事,只是不愿凡人受其所累罷了。
如今,顧清和已在尋竹的傾云宮住下,看時候,約莫此刻她已將顧清和的原委探查得八九成了。
反而是那月影宮,積年藏污納垢,也該有人去打掃打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