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夫人的眼圈有些發(fā)紅,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用沙啞的嗓音說道:
“我只知道,當年瑤姬在大婚之日,好像是受人之約去了重霄臺,這一點,少璃仙姬你應該也是知曉的。
聽說那日,鳳鳴真人不知為何也去了重霄臺,然后便與已經先一步到了那里的暗焰起了沖突,而暗焰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發(fā)了狂,之后便有了八百年前那一場浩劫。
后來的事情,仙姬你也就都知道了,只是元君不許任何人透露當年重璧臺上所發(fā)生的事情,所以本仙也不知其究竟?!?p> 尋竹深深嘆息了一聲。
“當年瑤姬真人去赴約之時,我就在她宮中,有仙娥來傳話說是鳳鳴真人約她去重璧臺相見,我雖也疑惑,婚禮在即,鳳鳴真人為何要將瑤姬真人約去那濁氣深重之地。
只是...唉,事到如今,唯有解開暗焰燭龍的陰謀,才能知曉當年真相了?!?p> 尋竹的神情恢復了鎮(zhèn)定,正了正身體,看了一眼帕子中的毛發(fā)沉聲問道:
“所以夫人是否懷疑這妖獸是暗焰燭龍所豢養(yǎng)的?”
馮夫人凝著眉踟躕了許久,又搖了搖頭說道:
“暗焰被囚守塵結界,就算她法力通天,可鳳鳴畢竟技高一籌,不如也不會將她死死地壓制了八百年。
以這毫毛上妖獸的氣息判斷,陰邪之氣盛,妖邪之氣更勝,所以應該不是在這短短八百年的時間中豢養(yǎng)出來的,而是通過其他的契機偶然被暗焰所利用。”
聽了馮夫人這番分析,尋竹先是點點頭,緊接著又疑惑不解地搖了搖頭。
馮夫人見狀,說道:
“仙姬莫不是有了懷疑的對象,不妨明言,我們一起分析分析。”
尋竹仍是一副疑惑的表情答道:
“我的確是有所懷疑,可又覺得這未免太過荒謬,怎么想也難說得通?!?p> 馮夫人催促道:“仙姬請講?!?p> 尋竹這才緩緩說道:
“夫人可知道...天帝歸息之后,封淵中的祭壇原本由何人鎮(zhèn)守?”
馮夫人頓時明白了尋竹的意思,眼神一凜說道:
“莫不成,仙姬是懷疑...九尾玄狐?!”
尋竹的目光緊盯著馮夫人的神色,輕輕頷首。
“這怎么可能呢?”
馮夫人卻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說道:
“鎮(zhèn)守封淵祭壇的九尾玄狐,與鎮(zhèn)守百丈崖祭壇的九尾猼訑,同是當年天帝的護衛(wèi)神獸,天帝歸息之后,它們不愿歸于仙界,而是選擇雙雙鎮(zhèn)守天帝留在凡間的祭壇,這一守,就是幾萬年。
如此精貫白日的神獸,怎么會輕易受他人擺布利用,更毋寧說是暗焰這樣幾乎毀天滅地窮兇極惡之人!
可既然仙姬如是懷疑,不知可是有什么根據么?”
尋竹說道:
“并無切實根據,只是經離朱仙君探查出,這股氣息是來自封淵之內,并且與暗焰燭龍的氣息極為相似,但暗焰顯然還沒有能力掙脫守塵結界,是以懷疑是否是鎮(zhèn)守封淵的九尾玄狐因為某種原因被暗焰所利用。
不過尋竹卻又一事不解,想要請教夫人?!?p> “仙姬請講?!?p> 馮夫人雖對尋竹所說之事感覺過于縹緲,卻知她素來是個極為謹慎之人,所以心下也難免有了些許動搖,畢竟九尾玄狐在那不見天日,幽深黑暗的淵底鎮(zhèn)守了幾萬年之久,任誰也難篤定它仍能忠心不改當年。
尋竹繼續(xù)道:
“猼訑與玄狐乃是神獸中最為難得的九尾,可算得上是半仙之體,昔日天帝在時,它們甘愿伏于主人麾下做個侍者。
可如今幾萬年過去了,莫說是曾經侍奉過天帝的九尾神獸,就算是凡間修煉成精的妖物,經過這么久的歲月,怕是也要飛升了,卻為何它兩位仍未脫去獸形飛升成仙呢?
我雖知天機不可察,但也只曉得它們必有劫數未曾善度,卻不知到底是什么樣的劫數,竟會將它們困在這半妖半仙的境界中難以證悟?
夫人您執(zhí)掌先凡兩界一切證度之事,可否告知其中原委?”
馮夫人略沉吟了片刻,起身說了聲“仙姬稍后”,便往里面去了。
不幾時,馮夫人搬著一摞籍冊而來,“砰”的一聲放在桌案之上,掀起了一層厚厚的塵幕,嗆得尋竹忍不住咳嗽起來。
馮夫人瞇著眼睛,用手在鼻子前扇著,不好意思地說道:
“實在抱歉,這籍冊放得年頭久了,又從沒人翻閱,故而落了些灰塵?!?p> 說著,自己也咳了起來。
塵埃落定后,馮夫人拿起其中的一冊遞到尋竹手中,自己也拿起一冊翻看了起來,便翻著便對尋竹說道:
“這些籍冊都是關于昔日天帝及其弟子近侍的,只是幾萬年都沒有人查閱過了,本仙也實在記不清與九尾獸有關的記載到底是在哪個冊子里了,就勞煩仙姬幫忙找一找吧。”
說完便認真地翻看起籍冊來。
尋竹托著厚厚的一本籍冊,只見封面上滿是塵土,側面的書頁發(fā)黃得如同深秋的枯葉,翻看時發(fā)出“嘩嘩”的脆響。
尋竹捻著兩根手指,小心地一頁一頁看去,生怕這幾萬年都沒人動過的老古董被自己不小心弄壞了。
兩人促膝翻看著籍冊,滿廳彌漫著老舊的書籍所散發(fā)出的淡淡地發(fā)霉的味道,可這冊頁上不禁沒有一絲霉斑,反而干燥得幾乎斷裂。
尋竹知道,她此刻聞到的,其實是歲月不愿忘記的那些人和事所留下的味道。
這些味道穿過幾萬年的滄海桑田世事變遷,那些記憶中的事情也許已經被人們淡忘,或是廣為傳頌變作了傳說。
那些記憶中的人也早已化為了腐朽或是后世口中的一個名字、一個圖騰、甚至只是一個早已分辨不出意義的符號,可它們曾經都是這樣鮮活的存在過,就如同此刻的尋竹自己。
它們有著自己的故事,也許也經歷過刻骨銘心的情感,卻最終在歲月的沖擊之下成為了時間長河下的層層瓦礫,早已將那些曾經豐滿真實的棱角滌蕩殆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