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全?為何?”
“此地大旱,必會影響周邊,如此人人自危的情況下,還有誰會大批買回去一幫吃糧食的人回去?”阿三凝重的說道,“鄭國以北便是周國,兩國常年交戰(zhàn),而此地距離邊境不遠,前幾日,我們剛打了場敗仗,戰(zhàn)士死傷過半。”
葉成渝恍然大悟:“那些人該不會是被強征去充軍了吧?”
“倒也未必要他們上戰(zhàn)場,或許是去做個飯或是清個路障?!?p> “若要真是如此,人還能要回來嗎?”
“別人或許不知,但小姐答應(yīng)的人,是一定能要回來的。”
“那別人怎么辦?”
“能怎么辦,要么感嘆自己時運不濟,要么罵那活菩薩和師爺自私自利,總不能怪小姐無能為力吧。凡事盡力而為便好,何苦將本不是自己的事往自己身上攬?”
“話雖如此,可……”
“葉公子,恕在下直言,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您該將目光放在自己已經(jīng)救贖的人身上,而不是自己還有多少人沒有幫到。”阿三作揖行禮道,“在下還有事找小姐商議,葉公子請先回吧。”
二人道別后,阿三去到月姑娘的屋子。她屋子里還是黑的,說明她還沒有回來。
比他們先走,卻還沒到屋子,這是自己又去了哪了。
他在廊下等著,估摸著小半個時辰,才看見人回來。
月姑娘看見他不由得一愣,笑道:“在這吹風(fēng)?”
“小姐?!卑⑷卸Y道。
月姑娘見他如此鄭重,會意道:“這是有事找我?”
阿三沒有作聲,算是默認。
她打開門說道:“進來吧?!?p> 阿三跟著她進去,幫她點上蠟燭。月姑娘脫下披風(fēng)搭在架子上,問道:“何事?”
“小姐這是去哪了?”阿三沒回答她的話,反而發(fā)問道。
“怎么,我去哪還要同你報備?”月姑娘失笑,看著他依舊嚴(yán)肅的臉色,慢悠悠的說,“去和那知府說,讓他把和師爺有關(guān)的人清一清。”
“怎么了,今日這么吞吞吐吐的?”月姑娘見他一直不說話,問道。
“那兩個人,小姐打算怎么料理?”
“不急,找到那些人再說?!彼闷鸩璞?,阿三立刻拿起茶壺,給她倒好茶水。
“那些被賣掉的人……”
“此地瀕臨周國邊境,想也知道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說,我就只答應(yīng)了兩個人,這個面子他們還是要給我的,其余的就各安天命吧?!彼蛄丝诓杷f道。
阿三猶豫了半晌,開口說:“那許懷信,不日便到?!?p> 月姑娘的手頓了頓,放下茶杯,無所謂的說:“來便來唄,與我何干?”
“他若是見小姐在這……”
“見就見了,我擋他路了,還是礙他眼了,他管我在哪片天哪片地?!彼吡寺?。
“他自然管不了小姐。只是……”阿三糾結(jié)了一會,說道,“只是,他見了小姐在此,恐生猜忌。左右依著醉夢閣的效率,明日便可找到那些人的下落。小姐大可在他來之前抽身?!?p> 月姑娘的手指輕輕的摩挲著杯沿,她低垂著眼簾,自嘲般的笑了聲:“信你的,即使所有證據(jù)都指向你,你不解釋,他也自然信你。不信你的,即使此事和你無關(guān),任你說破了嘴皮,他也未必信你。何必非要去苦求一個不信你之人,強迫他信你呢?!?p> “小姐……”
“我自問萬事問心無愧,不求旁人不猜不疑?!彼L嘆了一口氣,“我又沒做虧心事,躲他做什么?”
阿三端起茶壺給她添了茶水,水花迸濺出來,阿三垂頭道:“小姐,他不配您如此對他?!?p> 月姑娘仔細端詳了他一番,淡淡的說:“阿三,你越位了。”
“屬下失言,但屬下還是要說,他不配。便是世人將他捧得天上有地下無,他也依舊同那些俗人一樣,盡會帶著成見看人?!?p> 她沉默了良久,說道:“當(dāng)局者迷,身在俗世,誰又能免俗呢。阿三,不對旁人的事品頭論足,方為安身立命的長久之道?!?p> “小姐于我而言,不是旁人?!卑⑷币姷奶痤^直視著她的眼睛,“那些配不上小姐的,小姐就該早日放下?!?p> “你勸我放下,你又能放得下嗎?”她輕聲問。
“小姐同他不一樣,我為何要放下?”
她嗤笑了聲:“你知道我是誰嗎,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便是我再無能,也從未讓小姐如此傷心傷神過。若我有一日站在與那許懷信同等高度,或者比他再高,小姐可會看我一眼?”
月姑娘看了他好一會,打了個呵欠說道:“我乏了。”
阿三欲言又止,見她不打算再理自己,徑自走到梳妝臺前放下頭發(fā),便知她在下逐客令,默默地行了個禮躬身退了出去。
她從鏡子里看著門輕輕關(guān)上,無聲的嘆了口氣,拿起木梳慢條斯理的梳著頭發(fā)。燭臺的蠟燭一直燃到天明,天空微微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信鴿如期而至。
她聽著隔壁有輕微的響動,透過半透明的窗子,隱約能看見外面有個人鬼鬼祟祟的抱著什么東西向門口走去。
她推開門,見阿三也在隔壁門前看著:“葉公子又出去了?”
阿三點了點頭:“這幾日他早膳晚膳能省就省,若非是習(xí)武之人,只怕是撐不下來?!?p> 月姑娘無奈的搖了搖頭:“只怕今日,不會像前幾日那樣好抽身了。”
“小姐打算救他嗎?”
“救?”她輕笑一聲,“我非但不會救他,反而還要火上澆油。我不是說了嗎,我瞧上他手上的那把劍了。都說習(xí)劍之人,視自己的配劍如命,不知道他有沒有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這種覺悟?!?p> “這便是太過鉆牛角尖了。器物的意義,說到底是人強加于上的感情,其實器物本身并沒有改變什么?!?p> “見仁見智吧。”她對此不反對卻也好像不贊成。
“小姐是真想要那柄劍?”阿三轉(zhuǎn)頭看著她問道。
“劍不劍的,倒是無所謂。只是折斷驕傲之人的傲骨,強迫剛正的人彎腰,毀掉懷揣的夢想,打破飄渺的希望,揭穿虛妄的現(xiàn)實,難道不是很快樂的事嗎?”她看著遠方,笑了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