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表我為北海相?
劉毅聞言腦中一炸,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一千石和兩千石是一道大坎,尤其是郡守郡相,雖然名義上還受到各州刺史部的監(jiān)督,但是那并非直屬上級,郡的直接上級就是朝廷。
他深吸一口氣。
冷靜,冷靜!
劉毅將那口氣長長的吐出,緩緩回過神來。
激動過后智商回歸,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太稚嫩了,被李賀一句話就亂了心緒。他現(xiàn)在冷靜下來之后仔細一想,這句話其實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充其量只是說明他被李賀激賞而已。
表他為北海相,說白了就是李賀向朝廷正式上奏表,推薦他為北海相。但是李賀的推薦只是代表了他個人的態(tài)度,朝廷同不同意又是另外一碼事了。
現(xiàn)在不像十年后,再過幾年亂世到來,隨便哪個諸侯都可以表某某做某某官,然后也不管漢廷是否同意就徑自派人上任去了,比如劉毅前世歷史上青州就出現(xiàn)同時有幾個州牧刺史的搞笑情況。
這幾個州牧刺史都是不同的諸侯表朝廷后直接派去搶地盤的,其實這些人都沒有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那時候各地諸侯要自己任命什么官員都會去“表”一下,意思是告訴朝廷,我通知你了,認不認可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著。
但那是以后。
現(xiàn)如今朝廷權威猶在,被奏表的官員只有被朝廷任命才作數(shù),沒有朝廷認可是沒人買賬的。
而且若是被舉薦的人出了問題,上奏表的官員也會被追究責任。因為上表者是“舉主”,薦人不明也會受到懲罰。
所以劉毅這時候反應了過來。
這應該只是李賀示好的一個表現(xiàn)而已,用不著太激動。
誰知道他剛這樣來寬慰自己,李賀的下一句話就又把他的心給提了起來。
“宏遠,如非絕大的變故,此次當能成功,你且安心等待便是?!?p> ?。??
這么囂張么?
朝廷是你家開的?你說能成就能成?
劉毅沒有說話,甚至也沒有急著表態(tài),他決定先穩(wěn)一穩(wěn),好好捋一下思路。
李賀這短短的兩句話當中蘊含的信息量極大,他要梳理一下,以免說錯話。
劉毅揣摩了一下他話中的味道,這兩句話連在一起,基本上就是在明說,“我敢肯定北海國相這個位置就是你的了”。
雖然李賀還加了一個保留條件“絕大變故”,但是加了和沒加其實是沒啥區(qū)別的。
因為這只是一種話不說死的習慣而已,很多大人物都會有說話給自己留一線余地的習慣。李賀敢提前把這事情說出來,就說明在他心目中這件事的把握是極大的,起碼能有九成五以上。
“基本沒問題……”,“不出意外是可以的……”,“如果順利能達到……”。這種類似的話前世他聽過十次中都不見得有一次會沒完成。
那么問題來了,李賀自己也只是國相而已,他憑什么有這個底氣說他舉薦的國相就一定能成?
如果換做是說表一個縣令,劉毅不會有這種疑問,因為現(xiàn)在的潛規(guī)則,一郡主官舉薦治下官吏,如果沒有明確的原因朝廷通常都是會采納的。
但是兩千石的郡國相可不一樣,如果隨便哪個郡太守上個表就能指定其他人接自己的位置,那早就亂了套了,那么世家就不會那么值錢了。
所以,肯定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李賀沒有說出來。
劉毅本在胡亂猜測著李賀這么有底氣的緣由,他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心中猛然一驚。
何進!
他截殺何進使者的事情,李賀是知道的,難道在何進的阻撓下還能保證這次表舉必成?還是李賀壓根就沒想起來還有這一檔子事?
劉毅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還是沒想通李賀的自信從何而來,但是這事又不能不弄清楚。
因為他本想拜訪完李賀后就去雒陽,但是以千石縣令的身份去雒陽和兩千石郡相的身份去可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而且兩千石的官員初次任命是必須要去雒陽陛見的,到時候可以名正言順的去雒陽,而不需要偷偷摸摸的跑去。
“怎么,宏遠,我見你似乎心存疑慮?”
還沒等到劉毅想好提問的措辭,李賀就直接把話給遞了過來。
呃.....我這疑慮的表情這么明顯?
劉毅感覺有些尷尬,但是他也沒矯情的否認,而是順水推舟問了出來:
“不錯,府君當是知曉我與大將軍何進的恩怨,若有大將軍從中阻撓,恐怕……”
“呵呵……”李賀輕咳了一聲,“宏遠勿憂,此次何進不會從中作梗,你且寬心便是?!?p> 這……
李賀一句話就把他給堵了回了,劉毅琢磨了一下,覺得實在是想不出來拒絕的理由,他準備問問李賀有什么要求。
總不至于平白無故的幫這么大忙,李賀又沒女兒,肯定是有所求。
“府君之厚愛,毅無以為報,不知可有毅效勞之處?”
這句話說起來好聽,其實就是在問李賀,你平白對我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用得著的地方,現(xiàn)在可以說出來。
其實就是在談條件了。
如果劉毅覺得條件能接受,那么等待雒陽的任命到來,他就會走馬上任,如果不能接受,那么就會“辭而不就”。
可千萬別想著先把好處拿到手然后不辦事,且不說李賀在這件事情上表現(xiàn)出來的能量,就單說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劉毅的名聲就完了。
李賀也是聽懂了劉毅的潛臺詞,但是他沒有回答劉毅的問題,而是嘆了口氣,幽幽說道:
“我在北海為相已有了六年,這六年里雖說不上豐衣足食,但也勉強稱得上是衣食無憂,直到黃巾寇起,蛾賊從臨郡席卷而來,我數(shù)年苦功毀于一旦?!?p> 他長吁一聲,自嘲道:“人老了就是容易啰嗦,宏遠,你問我有什么條件,有!”
這么直白的說出來合適么?
劉毅看著情緒激動的李賀,心中知曉,這李府君此時應該是已經(jīng)不高興繞彎子了。
“府君請講?!?p> 李賀注視著劉毅,一字一頓的說道,“照看李家,善待百姓。”
……這些并不難,是應有之義罷了,劉毅微微點頭,等著李賀繼續(xù)說。
可是近十息過去了,李賀依然是一言不發(fā),只是盯著劉毅。
你看著我作甚?然后呢?
又過了幾息,劉毅一下子反應過來。
沒了?
這就沒了?只這兩點條件?
李賀有這么無私?不對,也不能說是無私,他還是提出了要照顧家族的,但是相對于他的籌碼而言,這些條件幾乎等于是沒有。
難道真的是天上掉餡餅?
這要求太簡單,劉毅反心里沒底,一時間沒敢答應。
李賀見到劉毅蹙眉沉思,也沒催促。
房間里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只有李賀時不時的輕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