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被設(shè)計的審判之夜
沒有一個夜晚能像今天這樣漫長。
劉子揚在漆黑一片的房間里待著。
白色的窗簾隨風(fēng)舞動,像極了恐怖片中的吊死女鬼一般。
這個夜晚雖然沒有月光,可是在城市中最不缺乏的就是夜晚的光源,霓虹燈,路燈,各色車燈,到處都是裝飾燈,還有那大大小小的窗子反射的室內(nèi)光。
所以,城市的夜晚很少有著真正的黑。
總是就像今天這樣,各色燈光混合著,就連青黑色的夜空,也混上了琢磨不清的紅色。也給劉子揚窗戶上垂吊的白色窗簾蒙上了一抹紅暈。
垂死病人在彌留之際臉上殘余的那種不正常的紅暈。
劉子揚臉上保持著他的微笑,眼底卻是蕩漾著折射進屋內(nèi)的紅光。他將手里的手機丟在桌子上,就這樣雙手抱臂地看著窗外。
笑容,在不同的國度和文化里,語言文字可能不相通,握手、擁抱、鞠躬等動作的含義也千差萬別,但真誠的笑容,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代表著友好與快樂。
從弗洛伊德的《笑話與潛意識的關(guān)系》(Jokes and Their Relationship to the Unconscious)中我們得知幽默的笑是以社會允許的方式表達出被壓抑的思想,通過幽默或者笑,個體可以不須恐懼自我和超我的反擊,自由表達他的攻擊或性欲,笑聲中反映了一個人的原我欲望的東西。
但是如果這個笑容,這種表現(xiàn)出來的幽默,溫柔,平易近人都是偽裝出來的怎么辦?
因為,笑容也只是一種社會互動中的溝通技巧或者工具。
既然是技巧或者工具的話那么它就有著被利用的可能性。
那么反過來我們也許可以推論,當(dāng)一個人在偽裝自己的笑容的時候,那么他一定是在壓抑著什么。
這種壓抑如果按照弗洛依德的理論來分析,就會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一個人的笑容如果都是偽裝出來,被當(dāng)成面具一樣使用的話,他一定在壓抑著自己的攻擊本能和性欲,壓抑著自己的本質(zhì),壓抑著自己最渴求最原始的欲望。
也許對于劉子揚來說,笑容就是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的工具。
雖然沒有月光,可是那昏黃甚至有些紅暈的燈光,卻在劉子揚身后拉出一條影子來。
影子倒映在掛著煞白的墻上張牙舞爪。
劉子揚端詳著窗子上的畫像,目光停留在寫著褚和名字的那個小人處。
他慢慢走進窗子,伸出手用拇指在小人的脖子上輕輕劃過。
劉子揚還在自言自語的時候,腦后一陣疾風(fēng)傳來。劉子揚只來得及偏了一下腦袋只覺得疾風(fēng)擦耳而過狠狠地砸在窗戶的玻璃上。
“啪?!?p> 一聲巨大的玻璃碎裂聲刺破這個夜晚,緊接著只聽到一連串的碎響,車輛警報器尖銳的想起,整個樓下一片狼藉。
劉子揚轉(zhuǎn)身,在他背后的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褚和。
褚和雙手緊緊地抓著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廢舊鋼筋,看著劉子揚又是狠狠地朝他腦袋砸去。
劉子揚低身躲過,臉上的微笑絲毫沒有改變。
“褚哥,你這打招呼的方式也太熱烈了吧?“
褚和不答話,手中的鋼筋一下又一下的朝著劉子揚劈去。
狹小的房間內(nèi),兩個人就像被圈禁在斗獸場的奴隸戰(zhàn)士一樣進行著角力。
褚和咬著牙,仗著自己有武器在手劈頭蓋臉的朝著劉子揚打去。
因為房間狹小,劉子揚被褚和很快逼到了房間的角落,躲無可躲。
褚和手持鋼筋高高舉起,看著被他打到角落站不起身的劉子揚,褚和覺得十分痛快。
他咬緊牙,決心給這個惡魔最后一擊。
褚和使出吃奶的勁狠狠地砸向劉子揚的腦袋,他甚至感覺自己已經(jīng)看到了一片燦爛的桃花在這個停尸房一樣死寂的屋子內(nèi)盛開的場景。
褚和的嘴角微微上揚,手中的鋼筋帶著劈山之勢砸了下去。
咔嚓一聲悶響,劉子揚低聲痛呼,抬起的手臂以一種怪異扭曲的方式反折的垂在那里。劉子揚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用自己的手臂擋住了這致命一擊。
褚和嘿嘿一笑,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他看著劉子揚抱著斷掉的手臂卻還是抬起頭面帶微笑的看著他,不由得心生厭惡。
“褚哥,該結(jié)束了?!皠⒆訐P朝著他微笑著說。
是,這一切都該結(jié)束了,褚和心想到。
他再次舉起手中的鋼筋,這一次,劉子揚絕對在劫難逃。
“不許動!”
褚和身后的門突然打開,幾名警察魚貫而入。
褚和看了看劉子揚,后者扶著墻搖搖晃晃的起身,任憑那條骨折了的手臂垂在身體一側(cè)。
警察持槍對著褚和喊道:“放下武器,舉起手來?!?p> 褚和狠狠地盯著劉子揚,手中已經(jīng)舉起的鋼筋當(dāng)啷一聲砸在地板上滾到了一邊。
劉子揚站在窗口,逆著光褚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褚和能確定的一點是,劉子揚還在笑,還在tmd微笑,不,不是,微笑,是對自己無能的嘲笑。
褚和突然間只覺得腦子一空,他只覺得膝蓋一軟整個人瞬間像是被抽走骨頭一樣軟軟地跪在了地上。
痛哭流涕。
警察來到他身邊不知道在說著什么,這一刻,褚和的世界徹底崩塌。他想要做一個背負殺人之名的英雄為那些死去的人復(fù)仇,可是現(xiàn)實卻徹底擊潰了他,支持著他活下去的信念就這樣碎了一地。
什么也不是。
劉子揚腳下的黑影蔓延到褚和的身邊,褚和仿佛聽到了那些無頭黑衣人的呼喚。
“褚和,褚和,何處歸鄉(xiāng)?”
褚和萬念俱灰,這來自死者的呼喚也許早就預(yù)示了自己的失敗和死亡。
自己恐怕是真的斗不過這個惡魔吧。
褚和死人一般的被警察拖起戴上手銬后被押送進警車。
劉子揚在和警察交流了幾句之后也跟他們一同上車。
警車上,褚和如同死人一般沉默。
車上的警察也似乎沒有跟他要攀談的意思。
“是你?”
一個驚疑的聲音響起,褚和抬起眼皮看去聲音方向,那名叫做樊宇的派出所警察一臉詫異的看著他。
褚和又垂下眼簾不發(fā)一語。
“阿宇,你認識這小子?“
正在開車的警察聽到樊宇詫異的一聲,隨口問道。
樊宇搖搖頭:“他之前來報案過?!?p> 開車的警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個得了絕癥的神經(jīng)病來報案?難道是知道他室友報案后提前來自首了嗎?“
樊宇只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什么,就搖搖頭目視前方不再看褚和。
一路上警笛不斷,作為背景音樂襯托著車內(nèi)一片死寂。
口哨聲不合時宜的響起,樊宇仔細聽才發(fā)現(xiàn)是褚和身上的手機聲。
“Twisted Nerve?“
樊宇問道。
褚和點點頭,樊宇翻身將褚和那部破破爛爛的手機拿出來,正想要關(guān)掉鈴聲,口哨聲卻戛然而止。
樊宇將手機再次塞進褚和的口袋,抬頭看向褚和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褚和的眼神有了變化。
冷靜卻又不失希望。
這并不是一個精神病人會有的眼神。
“警察叔叔,你還記得我之前來找你報案嗎?“
褚和突然開口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