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美半癱在蒲團上,似乎是剛才歇斯底里的發(fā)泄讓她元氣大傷一樣。她斜靠在香案下不住的喘著氣。
褚和看著這副模樣的任美,不由得生出憐憫之意。
他輕聲說:“你要不然先休息一下——?”
“不要!”
褚和話還沒說完,就被任美激動地大喝一聲,打斷了他安撫的話。任美死死地盯著褚和,惡聲惡氣地說:“你用不著可憐我,我只是想要懲罰那個混蛋而已。你仔細聽我說?!?p> 褚和意識到任美斬釘截鐵的態(tài)度后,已經(jīng)到嘴邊安慰的話,卻又吞下了肚子不再言語,只是默默地傾聽著任美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原本以為兒歌相當于咒語,紙筆相當?shù)谰?,畫面相當于儀式,在這三者湊齊的時候,按照某些特殊的方法就會召喚出這個邪惡的存在。”
任美低低的說了一句后,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褚和甚至覺得任美都快要將自己的五臟六腑給咳出來。
兩人就坐在黑暗的房間,只有任美的咳嗽聲不時響起,屋內依然一片漆黑?;鸺t的燭光還在搖曳不定。
神壇上,那眾多的神像在黑暗中靜默不語,臉上掛在的都是麻木不仁的僵硬表情,好似他們對于人世間的一切悲苦都早已司空見慣。
任美的咳嗽聲音滿滿地輕了下來,她就這樣斜靠在神壇之下,低著頭好似在自言自語,忽明忽暗的燭影在她臉上不住晃動,煙霧繚繞之中,畫面越發(fā)的詭異。
任美靜默的坐在那里,像極了一尊泥塑雕像。
她再度緩緩開口,房間內只有她的聲音輕輕回蕩著,褚和此時似乎也習慣了那濃郁的檀香,只是看著隱藏在青煙中的那抹消瘦如骨的身影皺起了眉頭。
“而這些年來我跑遍了全國各種發(fā)生了走失兒童事件的地方,而這些丁老頭就是這些年來我所收集的?!?p> 褚和的視線轉向了那些丁老頭,那些形態(tài)各異卻又驚人相同的模樣讓褚和心中有些發(fā)慌,他急忙將自己的視線移開。
“所以這些都是?”
任美卻輕輕搖搖頭,纖細的脖子似乎支撐不住她的腦袋,褚和甚至擔心任美的脖子會因為承受不住頭顱的重量而咔嚓一聲掉了下來。
“幸好,并不是所有的失蹤都與他有關系,真要這樣的話,恐怕世界也會不復存在。他并沒有那么強。”
任美又往上坐了坐,將身體整個重量都放在了香案上。她的頭靠在上面似乎這樣能夠讓她舒服點兒。
“但是我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蹤跡。而這些我?guī)Щ貋淼漠?,都是跟丁老頭多多少少有關系的案子?!?p> 說到這里,任美嘿嘿一聲怪笑,臉上滿是自嘲的笑容。
“說到底,我還要謝謝他,要不是當年因為他死過一次,我還真不能這么快就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
褚和卻聽的又有些發(fā)懵:“你能發(fā)現(xiàn)他?”
任美點點頭:“小時候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雖然我不是目標,而且可能因為某種可能特定的規(guī)則,他并不會對我動手,可是我卻依然差點兒魂飛魄散。而等我活過來的時候,身體就越來越差?!?p> 她朝著神壇上撇撇嘴說:“而救我的神婆,則告訴我我爸媽,我必須供奉神靈,從而獲得他們的庇佑,靠著進獻給神靈的香火來續(xù)住自己的命?!?p> 香火續(xù)命?這怎們聽起來這么玄乎?褚和有些好奇,卻又不敢打斷任美,只能將自己的疑問先暫時擱置。
任美半閉著眼,整個人就跟夢游中似的,有氣無力的聲調就像蚊子在嗡嗡,不仔細聽的話甚至聽不見她在說什么。
“閑話就不多說了。重點是,我冥冥之中和丁老頭有了某種聯(lián)系,我能感覺到他的出現(xiàn),甚至能在夢中能看到一些片段?!?p> 就在褚和還在努力傾聽任美到底在說什么的時候,任美卻睜開眼睛看著她,在燭光之中任美的眼神熠熠發(fā)光。
“我看見了你?!?p> 什么?褚和都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他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任美?
任美卻笑笑,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我原本以為我已經(jīng)了解到了丁老頭出現(xiàn)的原理,自己已經(jīng)足夠有把握去毀滅他??墒俏覜]有想到,我以為的那個儀式根本只是一個最表層的東西?!?p> “兒歌里的最后一句是什么?“任美突然問褚和說。
“老子就是丁老頭?“褚和有些疑惑:”這有什么問題嗎?“
任美卻自顧自的哼唱著:“一個丁老頭,欠我兩個蛋,我說三天還,他說四天還,我去他家繞一圈。三根韭菜三毛三,一塊豆腐六毛六,一串冰糖葫蘆七毛七,老子就是丁老頭?!?p> 褚和突然反映了過來,就像任美說的那樣,兒歌前面還是以一個兒童口吻來說話,將自己和丁老頭的交易告訴大家,最后卻突然說自己就是丁老頭?這很詭異,甚至想起來有些令人背后發(fā)涼。
仔細想想,后面那句話會有很多種解說,可是無論那種都不能避免的是孩子和丁老頭之間只剩下丁老頭一個的可怕事實。
“而且在我調查過程中,孩子的朋友總會說到一個詞,秘密約定?!?p> 約定?
褚和悚然而立,黎雪的朋友也提到過,她說自己有個重要的約定。這個約定重要到讓她顧不得喝掉自己最愛的飲料,就急急忙忙的消失。
任美卻幽幽一嘆:“這些孩子在出事前,都多多少少的顯得有些孤僻或者說被孤立?!?p> “而且,關鍵的一點是,這些出事的孩子都有著一個心愛的玩偶?!?p> 褚和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明明已經(jīng)沒有心了,可是他卻覺得在胸腔中他的心因為緊張而怦怦亂跳。
“孤獨的孩子對著自己的玩偶傾訴?這就是丁老頭出現(xiàn)的前置條件嗎?”
褚和腦子里一片混亂,可是這個未免也太簡單了吧?
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任美嘴角扯了扯,:“還有一點你別忘了,你還記得我說的黃毛嗎?”
黃毛?一瞬間,褚和腦子中飛速回想起任美講過的那個故事。被孤立被欺負的黃毛,又被關禁閉的黃毛。
這是對于周圍一切的怨恨?褚和心中有了自己的答案,而同時坐在地上的任美也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
“還要有著極大的怨氣,這個儀式才算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