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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 牽腸刀

夜行律師事務所 緋色之森 2563 2020-06-09 22:00:00

  牽腸掛肚,朝朝暮暮,不如一朝紅霞泣血化雨后。

   每當她看見母親輕撫那把掛在墻上銹跡斑斑的長刀時,她總是覺得好像某種水生物種那樣濕黏惡心的觸感滑過她的脊梁。

  可是當她鼓起勇氣想讓母親把這把破刀扔掉的時候。卻總是被母親那樣似笑非笑的表情打敗。

  也許你會說,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正常,但是一個表情掛在人臉上長達數(shù)十年不變,也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就算是父親的那張畫像,也早在幾十年的煙火熏染下變形的已經模糊在她的記憶中。只有每年例行公事地給靈位前上供時,她才能記起來,原來她也曾經有過父親啊。

  至于父親是怎么去世的,在她的記憶中卻是沒有半點兒印象。也許在她出生前,這個人就已經沒有了。母親,也就只是時不時的擦拭著那把丑陋的刀。

  她對這些早已絕望透頂,每天一日一日的過著,反正,日子不就是這樣?吃飯睡覺干活吃飯睡覺干活,沒有一點點的盼頭。她坐在自家的屋頂上,看著太陽從村子外最遠的山頭滑落,實在是跟上個月被母親吃掉的那個雞蛋很像,想到這里,肚子又餓了,只是不知道又有什么什么可吃的。

  村子不大,據(jù)母親清醒的時候告訴她說自己一家本來是由于什么事情遷徙過來的。具體是什么事情,母親卻無法給她一個滿意的答復。

  在這種自然村里,外來戶總是會受到各種各樣的欺壓,甚至于,她家只有她一個女兒,也變成惹人非議的原因之一。所幸的是一個瘋子母親居然會點武藝,這在那個村子里也算是惹不起的事情,還記得隔壁王家大嬸因自家的雞飛過她家墻而堵門罵架時,卻被那時還清醒的母親捉著脖子丟出門外。從此再也沒有人敢當著她母親的面做些太出格的事情。畢竟不能和瘋子講道理。

  說起來,她是在不能算是一個漂亮的姑娘,由于過早的操持家務,雙手關節(jié)粗大,皮膚粗糙,臉上常常油光锃亮,頭發(fā)也因為難得幾次梳理,打結成團。

  臨溪取水的時候,她看著水中那個倒影,面色枯黃,仿佛她母親的倒影一般。正青春的少女卻已經老去。她看的失神,身旁放著取水的木桶隨水漂流而去也毫無反應。

  突然,她站起身來,朝著每天太陽滑下的那個山頭走去,頭也不回的離開這里。她也不知道該去哪里,只是突然覺得要離開,離開這個死水一樣的地方。

  至于母親怎么辦。她不愿意多想,大抵是覺得母親沒有她的照顧也可以活下去。

  臨行前,不知道為什么,她還是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去。母親,好像就在那片光影之中看著她遠去。

  在那片余暉中,母親的臉已經模糊不清,但是她依然知道,那就是母親,遠遠地看見母親舞動著那把丑陋的刀。風呼嘯而過,狠狠的抽在她的身上,她緊了緊衣領,蜷縮著身子,終究還是消失在夕陽中。

  

  終究,她還是回來了,回來才發(fā)現(xiàn)村子的時間跟凝固了一樣,一切仿佛從來沒有改變。和她一塊回來的,還有她的丈夫。

  母親還跟以前一樣,只是幾年時間不見,人頭發(fā)卻已經白完,臉愈發(fā)的干扁,不由得讓她想起那曬干了的核桃。不變的還是那掛了十幾年的笑容,讓她難以忍受.

  她的丈夫還算有禮,她看的出來,這個地方的無聊已經讓他快到了極致,如果不是母親這樣安安靜靜的不說不問,他肯定又要爆發(fā)。

  只是她已經不想再去爭斗,幾年前她已經為自己的未來做出了決定?,F(xiàn)在這種事情似乎也半點不由得自己了。

  夜里,她來到母親房中,就像幼年時期那樣,母親身上潮濕的氣息,卻讓她覺得好像得到些許的安寧,她環(huán)抱著母親,絮叨著這些年的不順利。遇見那人,結婚生子,卻又被嫌棄。如今只是為了陪她來此了結最后一件事情,送她回來,從此天各一方。

  母親仍然似笑非笑著,卻突然拉著她的手,走到父親的靈位前。

  她如同小時候一樣,拈香灑酒。母親站在旁邊,臉上的表情竟然變的可怖。

  她被母親看的毛骨悚然,動也不敢動,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本就沒能走出母親的陰影。母親牽著她的手,手心干燥粗糙,卻有著一種力量安撫著她。直到母親把那把刀遞給她。

  她顫抖著,接過那把刀,跟她幼年時候的想象徹底重合,那光滑潤澤的刀柄,似一條蛇一樣,滑膩濕然。她從心底不由自主的恨著這把刀。因為它看著就令她惡心。刀身很長,很細,刀頭卻是彎的,略微帶點鉤形,上面斑斑點點的滿是銹跡。

  母親牽著她的手,帶著她手持長刀舞動,刀舞并不能算好看,只是燈光重重,映襯著兩人如同從地獄歸來的厲鬼羅剎一樣,勾魂噬魄。

  既然發(fā)誓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如果背棄就肝腸寸斷,不得好死。上天不給與懲罰,就由人手來講誓言兌現(xiàn)。

  母親的話,如同地獄惡風一般,在她耳朵旁纏繞呢喃,她只覺惡心欲吐,待看手中長刀,上面的點點斑痕,閃動爍目,活似一條長蛇在她手中騰飛。牽引著她從母親房中走出,母親蜷縮著身體,依靠在那半扇木門后,看著她走向他丈夫的房中。

  房內,正值半夏,悶熱潮濕,那人的鼾聲真如她幼時記憶里田里的青蛙一般,聒噪的很。一聲一聲地,揪緊她的心。一點一點的撕扯著她心中最后的忍耐。

  怎么會遇見這樣的人?粗鄙也罷,懶惰也罷,竟然也背叛了她。早知如此,何必離開這片母親,到頭來落得的結果還是如此。

  手中的長刀迎合著她的心情,也微微顫動著,她輕舉長刀,慢慢的吻上刀脊。然后,長刀平遞而出。

  居然沒有遇到一點點的阻礙,就像她平日里下廚切豆腐一般,這把刀,果然還和當年所見一般,鋒利異常。

  鼾聲早已變成痛呼,她一手按住被子,痛呼變成悶哼。她手腕輕轉扭動,緩緩抽出,愈來愈慢,刀身長纏繞著血糊滑膩的白花花一道,就跟被剝了皮的長蟲一樣,抽出的瞬間,還在那刀身上抽搐。

  她嫌惡的長刀一甩,將那贓物摔將地上,又是一刀刺入,如法炮制,一點點的將那人的腸子盡數(shù)抽出。

  原來當年母親也是這樣,而她就在旁邊,甚至于這種活膩的感覺,也是當年母親的癲狂將抽扯出來的腸子不慎甩在她的身上,所以別的事情都忘了,這樣的感覺卻是難以忘記。當年只是恐慌害怕,如今卻是有些理解當年的母親,是如何做出這種癲狂之事的。如此行事當真快意無比。

  天無眼,不來應誓,那只能我自己來。她不顧那飛濺出來的血液落在她身上,她只要把這些年的恨一點一點的宣泄出來,長刀就如她手臂伸長一般,一送一擰一抽,動作無比嫻熟。仿佛中她已經與當年的母親那樣,讓那人應了自己肝腸寸斷的誓言。

  被子下那人,早已失去了直覺,只是還在掙扎,她將抽出的那一團團腸子用刀挑起,然后一截截斬斷。

  “若負我,便肝腸寸斷。你放心,你說過的話,我句句都在心?!?p>  仿佛間,又回到小時候,仿佛間,母親也說過這樣的話。

  她坐在那堆雜碎間,抱著長刀,慢慢的吻著上面的滴滴血痕。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門前不知道什么時候,母親悄然出現(xiàn),看著她,也悄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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