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澤飛升一別,我想著,恐怕我與他的緣分便也止步于此了。
可我終是忘不了他那碧綠好看的眸子,以及那般深沉如水的嗓音。
每每思及此,我這胸腔里的心便砰砰地劇烈跳動起來。以至于我時常懷疑自己莫不是生了病,而這病的由頭必然是因著云澤。
某個夜里聽著青鳥們說,在人族的話本子里頭,女人們總喜歡稱呼自己歡喜的人作情郎或哥哥之類的,我竟下意識地偷偷在心底念了句云澤哥哥,于是臉便熱滾滾的,一晚上也沒能好好入睡。
幸好我的皮毛夠厚,沒什么獸發(fā)現(xiàn)我臉上的異常。只是在第二天的白日里,兩眼淚花花的,委實困頓得慌。
今日我一百歲了,靈脈生長突破桎梏令我神清氣爽,對于感應(yīng)氣息之類的,也越漸敏感。
除了天族的結(jié)界過于強大隔絕我的靈力感應(yīng)之外,其他地界我若是想尋個我熟悉的人物,便容易得許多。
后來,每每感應(yīng)到云澤已下界時,我便開始匆匆趕路,只是大多時候都是等我到了,云澤的氣息便也消散了,委實錯過了不知多少次。
唯一慶幸的是,每回我所到之處皆是云澤已然整頓好的地界,也沒遇上什么危險,途中偶爾能從路過的某些靈山上采集些靈石,從而兌換了不少美食。
直到有一次,我再次見到了云澤。那是在魔域,我來之前心里還是極度害怕的,據(jù)說此地的魔君十分兇殘,于是我去時便格外小心。
可千算萬算沒想到云澤在他住的那處置了個靈湖,我一時蹦得急了些便掉了下去,嗆得我咽了許多水,委實驚得不輕。
忽而一道靈力很快將我扯了過去,我本以為是遇上什么魔族便奮力掙扎,后來猛然發(fā)現(xiàn)氣息格外熟悉,睜開眼,面前竟然是我朝思暮想的云澤哥哥。
可是,他怎么可以揪著我的耳朵?咦,又為何他上衣也沒有穿?竟是在沐浴嘛,耳朵好癢啊,真真是羞死人了?。?p> 我憤憤地轉(zhuǎn)過身去,心中又是羞怒又是開心,辛苦這么久,總算找到了啊。
之后,我便跟著云澤一道了,即便他并未認出我是當日暈倒在萬錦谷口的小兔子,我也不計較了。等到兩百歲時,想來我也能好好同他說說我的故事了吧。
我看著東蕪魔君展邪在云澤面前規(guī)矩得大氣也不敢出,看著云澤淡然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樣,委實崇拜極了。
后來我們還去了北戌花妖一族,那時候我貪戀于集靈甜湯的滋味,又喝醉了些酒,于是突然化形也不曾察覺,后來更是不知干了什么荒唐事便昏睡了過去。
醒來時,我竟發(fā)現(xiàn)云澤見到我時眼神有些許閃躲,他那對短銀角也有些微微的泛紅,也不知怎的了。
對了,我們來北戌是為了尋找東蕪魔域的大殿下展風,說起來,剛見到展風時我便心想,怎么會有人比云澤還要好看,一時間便天天都盯著他思索一番,想知曉這個家伙到底是如何長成這般好看的。
在我們回魔域的路上,我們乘坐的云游好似有些體力不支了,興許真是同云澤哥哥說的,我在北戌吃得多了些。
于是我聽他的話,任由他將我變回兔子,鉆進了他的袖子里。
進去前,還不忘看了同樣睡著的展風和展邪,一個鼾聲如雷一個安靜文雅,心里嘟囔著他倆莫非真的不是親兄弟。
了結(jié)過魔域之事,云澤哥哥便帶著我和展邪去了第九重云澤天,據(jù)說這一重天乃是云澤以自身靈力開辟出來的,他便簡單地用自己的名字作了云霄之名。
我和云澤哥哥一道住在蒼熙殿的主屋,展邪那家伙便住在我們右側(cè)的旁屋。
云澤哥哥在屋子里給我收拾了一個白絨絨暖乎乎的舒適軟塌,就在他的床邊,我滿意極了。
然而有一回云澤告訴我他要下界去平定某地的動亂,展邪也去,卻不能帶著我。
即將分別的恐懼讓我感到十分不安,我不吃不喝,連著哭鬧了三天三夜。
云澤哥哥終究是拗不過我,他竟從心口拔了枚銀鱗掛在我的脖子上,他說這鱗片能化成同心鏡,不論何時何地,我都能看見他,還能同他說話。
見他的心口滲出密密麻麻的血來,我心疼不已,心中也明白他不帶我是為了保護我,只是我太過不舍罷了,可是我若是去了,恐怕不僅幫不上忙反而會令他分心吧。
想到此處,我只好應(yīng)允留下來替他看著這偌大的云澤天。
于是,每天的閑暇時我便都在打理這蒼熙殿。這里的仙娥們,除了某個打掃宮殿的小丫頭住在蒼熙殿的西亭以外,其余便都是替云澤浣衣做膳食的,她們大多住在殿外一旁的飛云閣。
故而平日里,蒼熙殿大多時候都很安靜怡人。并且有著云澤哥哥撐腰,這里的仙娥們對我很是恭敬,這點兔假神威的感覺,引得我格外的飄飄然。
我在蒼熙殿種了不少相思樹,還讓那蠻古替我置了一個納涼亭,很是風雅別致。
想來等到云澤哥哥回來后,時不時能與我一道在那里喝酒看月亮呢。對了,在九重天看到的月亮,比起跋云窟的月亮不知美了多少倍。
只要我脖子上的銀鱗忽閃忽閃地泛起光亮,那便是云澤哥哥得空可以同我說話了。
他時常給我看一些異族的好玩的新鮮物什子,還說要帶給我,有時他也會說幾句想念我,而這時那個可惡的展邪便要過來攪和一番,我也免不了對著他一陣張牙舞爪地比劃。
這時候云澤便會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朗朗,格外動聽。
大概每天云澤哥哥都有空閑能與我說會話,有時我也會等得睡著了,可只要那同心鏡閃了閃光,我便能立刻醒來。
然而自從上回后,云澤哥哥竟半個月都未曾與我聯(lián)系了。我心里擔心得緊,而九重天的仙娥們卻在背地里說云澤哥哥可能是另尋新歡了。
我聽著氣急了,卻也無計可施,只好記在心里,等到再過兩天我能說話了,定要好好的向云澤哥哥告狀一番。
不!我現(xiàn)在就要去找云澤哥哥!
我跑了幾個重天,問了諸多上神有關(guān)云澤哥哥的下落,最后是紅鸞上神特意前來告訴我,云澤哥哥去了西臨,正被困在怨念陣中。
我心中焦急不已,立刻回到蒼熙殿,恰恰好看到桌上那一碟我昨日還未有心情吃的蜜桃糕,便順手帶了幾塊裝進了包裹里。
蜜桃糕,乃是我與云澤最喜歡吃的糕點了。
我騎著云游一日千萬里,很快就趕到了西臨。
一落地,還未來得及找到云澤哥哥的人影,我便看到那卷曲成一團烏黑的濁水獸飛快地朝著我沖了過來。
不過瞬間,我的意識就像是被什么陰邪之物掌控了去,隨后我便眼睜睜地看著云澤哥哥的闌珊劍深深刺入了我的胸口,我好痛,好痛…
再清醒過來時,我正倒在云澤哥哥的懷里,我終于又看見了他那雙碧綠好看的眸子。
可是,他卻在流淚。
看著他悲痛不已的模樣,我的眼淚也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滑落。
我努力地張了張口,對他說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句話:“別哭,云澤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