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想見的那個人叫秦練文，是當朝左將軍秦漢軍的次子。
我的意識于葉歡記憶中所見的第一幕，便是她與秦練文第一次相遇的場景。耳邊還能聽到葉歡于場景外對段傅均說道：“我當時并不知曉他的身份，只是覺得那個少年郎當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p> 光是聽著葉歡的聲音我都知道此刻的葉歡一定是嘴角微微含笑的模樣。
葉歡說得沒錯，秦練文確實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只見那少年一身青衣，面目清秀，皮膚白皙，那雙眼明亮得如同深海中璀璨的明珠。此刻的秦練文正手持掌勺正在為災民添粥，配上他臉上盈盈的笑意，美好得像一副畫卷。
只是這慘綠少年秀氣的模樣，誰會將他與叱咤沙場，五大三粗的左將軍秦漢軍聯(lián)想到一起。
葉歡的聲音還在繼續(xù)：“那是三年前，西區(qū)有百年難得的大旱，聽說朝廷一早就帶去了賑災的物資，可這只是杯水車薪，加上從上面發(fā)下的物資過了一級又一級，于是到西區(qū)的時候，已經(jīng)少了大半。那些物資怎夠救助西區(qū)那么多的難民。許多難民一路北上，有大半的難民輾轉來到了郁清城。剛開始有一批難民來到郁清城的時候，那些官府的人立馬就手忙腳亂起來，最后竟是直接關閉了城門。家父身為郁清城首富，仁者善心，便讓我與兄長一同去看看情況?！?p> 葉歡的話音落下的時候，我正好發(fā)現(xiàn)了她的身影。只見她站在不遠處正望著施粥的青衣少年，看了好半晌便微微側頭問她身邊的男子：“哥，那位公子可真是好心腸?！?p> 她身旁的男子微微一笑，模樣與葉歡有幾分相似，寵溺的揉了揉葉歡的腦袋：“莫不是看上人家了？”說著，便也隨著葉歡的目光看向那少年：“一般洪澇旱災的流民，多多少少會帶著些疫病，城中大多權貴不愿趟這攤渾水，這少年倒是有些膽魄，只是不知是誰家公子，我葉某倒是想要與他相交。”
男子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身旁，伸出手指輕輕的接觸到他的衣袖，然后另一只手往空中一揮，立馬就出現(xiàn)了男子的資料：葉之書，郁清城茶商葉廣安長子，新晉狀元，未有官職。
我收回手，絲毫不在意我的一舉一動是否會讓他們起疑。橫豎不過是葉歡記憶中的景象，我一個局外人，既改變不了這些場景所發(fā)生的任何事，也會讓這些人無法看到我。
天邊晚霞透著橘紅，映照在葉歡的臉上，看不出是光的緣故還是葉歡自己羞紅了臉，她微微低下頭，嘴角微勾，順著兄長的話喃喃說道：“我也想與他相交?！?p> 葉之書笑笑：“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今日人實在太多，明日我們早些來找這位公子，看我們?nèi)~家是否還能幫上其他什么忙?！?p> 葉歡疑惑的看著葉之書：“前些日子父親不是捐了兩千兩銀子嗎？還能幫上什么忙？”
葉之書邁開步子，大步往回走，葉歡便小跑追了上去，聽見葉之書說道：“賑災是需要人力物力的，萬兩銀子也只能解決一部分問題，但是設棚施粥還需要人力，可是你看看，官府可有派人來？為兄的意思阿歡可明白？”葉之書說著，偏頭問葉歡。
葉歡點了點頭：“嗯嗯，明白了，哥哥果然是讀過書的人，見識就是比我多?！?p> 葉之書又笑了笑：“這哪兒是書中學來的，這是常識啊傻妹妹?！?p> 我望著那兄妹倆的背影，場景開始變得緩慢起來，最后的畫面定格在了夕陽西下，葉歡回過頭，滿臉的笑意和帶著歡愉的雙眼，目光落在余暉中額角浸著細汗，溫柔的少年身上。
這是葉歡的片段記憶終止，我的意識從她的記憶中抽離出來，看見葉歡此刻沉默著撫摸手中的茶盞，她的臉上還有極淺的笑意。
我用指節(jié)輕輕敲了敲桌面：“你怎么了？”
葉歡茫然的抬起頭來，有些疑惑的問：“什么？”
“我是問，你怎么不說了?！蔽矣弥目谖菃柕?。
葉歡微微歪頭看我，眼睛里波瀾不驚：“有些事情回憶起來，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只得笑笑。像她所說的，對于我們這些局外人來說，這些回憶或許只是一個故事，我們并不會深有體會，只有那些真正經(jīng)歷過的人，才會在每一絲回憶中包含深情。這不過是半盞茶的時間，我就從她的回憶中抽離出來，想來還是我在惜卿閣做事這么久，進入別人回憶里又出來的最快的一次。
思及此，葉歡的聲音又讓我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的聲音依舊輕輕柔柔的：“可我到了第二日，并未見到他……”
她的聲音又一次將我?guī)氲剿幕貞泩鼍袄铩?p> 依舊是郊外的難民營里，葉歡和葉之書已經(jīng)到了秦練文所設的粥棚里，里面忙碌的人都帶著厚重的面巾。似乎還是之前的那些人，只是這些人里沒有了秦練文的身影。
有些奇怪的地方是，我在這次的場景里所視之物都有些許模糊。
我看見葉之書拉著其中忙碌的一人，禮貌地問道：“請問，昨日的那位青衣公子今日為何沒有來？”
被他拉住的男人眉頭微皺，反問道：“你是何人？”
葉之書回道：“家父乃郁清城第一茶商葉廣安。”
那男子一聽，眼睛立馬就笑彎了，忙取下臉上的面巾，俯首作揖恭敬地說道：“原來是葉家公子”
葉之書將那人扶起，又問一句：“昨日那位公子今日為何沒來？”
男子看了看棚外密密麻麻的難民，面露難色地回答道：“這些難民帶了疫病，我家公子被感染，今日在府中休息，怕是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辦法過來了。”
一旁的葉歡連忙湊過來，神色有些緊張地問道：“他生病了？嚴重嗎？”
男子搖了搖頭：“倒是沒有什么大礙，只是公子身子骨本來就弱，連著三日都在這粥棚里操勞，難免受到感染。大夫說是讓公子靜養(yǎng)些時日就好了?！?p> 葉歡聽到這些話放心了些，轉頭又神色復雜的看向那些難民，不知在思索什么。
場景外，葉歡平靜地說道：“我看到那烏泱泱的一群人，突然意識過來，除了銀子，設棚施粥，還需要看病的大夫……”
說著，我便瞧見葉歡的繡眉微微皺起，頷首在思索著什么。半晌以后，她大步走上前去，對那男子說道：“既然你們家公子沒有來，那這里管事的是哪位？”
男子笑著回答：“正是小人?！?p> 葉歡點點頭，看了看身旁的葉之書，然后對那男子說道：“昨日兄長告訴我，這賑災除了銀子外還需要人力，本是想著今日來找你家公子詢問我們?nèi)~家能幫上什么忙的，眼下這番情景，我倒是有個提議。”
“愿聞其詳?！蹦悄凶诱f道。
葉歡指了指那群難民：“兄長昨日還告訴我城中權貴大多不愿趟這渾水，想來除了吝嗇銀子外，也怕染上這些難民帶來的疫病。如此，你們可以在這些難民中招些身體相對強健的男子來給你們打下手，以及設臨時的難民營，我與我家兄長現(xiàn)在立馬回府與家父商討帶些大夫和藥材來為這些染上疫病的難……”說道這里，葉歡似乎意識到自己的稱呼不太對，于是立馬改口道：“為這些百姓看看?！?p> 那男子微微一愣，隨即立馬喜笑顏開來：“如此甚好！甚好！不瞞姑娘，我家公子先前也是考慮過這件事，奈何府中人丁不多，能帶出來的已經(jīng)派在了施粥的事情上。”
畫面再次定格，葉歡的聲音飄來：“于此，我便與對方達成共識，于當日與兄長回到府中和家父商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