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尋后面自己找了段傅均,請求他帶著自己一起去,段傅均沒有應(yīng)下,反而將尋崖叫了過來。我站在正堂門口,看著安尋被尋崖拎著衣領(lǐng)子往外拖,安尋朝我投來求救的目光,我便回了她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結(jié)果這丫頭惱羞成怒,大聲嚷嚷著,說段傅均沒良心。
段傅均便走出了正堂,聽著安尋的控訴。
只見安尋一面被尋崖拖著往后走,一面張牙舞爪地說道:“素日里哥哥得了些好吃好喝的,都是叫我跑腿送來你這惜卿閣的,你個白眼狼,連我這么一個小小的請求都不應(yīng)允。不應(yīng)就罷了,還打小報告,叫我哥哥來!段傅均!我跟你勢不兩立!”
我聽得樂呵,卻見段傅均陰沉著一張臉,直到安尋和尋崖的身影漸漸走遠(yuǎn),聲音在街巷里余音回蕩,直至完全消失。我憋笑著一張臉,對他說道:“還是個孩子,你委婉拒絕些便好了,叫尋崖來作甚。等他倆回去了,還不知尋崖怎么收拾她呢?!?p> 段傅均冷冷斜我一眼,我立馬就收起了笑。這人真小氣,說都還不讓說了?
半晌后,只聽得段傅均輕聲說道:“這一路太危險了?!?p> 我不解的看向他:“怎就危險了?又不是去龍?zhí)痘⒀??!?p> 段傅均側(cè)頭看我,我便見他那劍眉隱入額邊鬢發(fā)間,玉琢刀刻般無可挑剔的側(cè)臉,硬朗得沒有一絲溫度,但也只是簡單一眼,他便收回目光:“暮昭,我與你不同,我本就不愿入這世俗紅塵,也不愿沾染一絲一毫。”
我一時無言,便那樣靜靜的看著他。大概是他意識到了自己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所以在半刻后,他又說道:“我會順道去垂云仙翁那里,拿一件東西?!?p> 我一愣,快要脫口而出的話已經(jīng)到了嘴邊,又被我咽下。
垂云仙翁我是沒有見過,但我對他早有耳聞,早年時,段傅均的神兵利器都是從垂云仙翁那里得的,世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煉器宗師,段傅均此番前去,目的顯而易見??上晌淘缫央[世,能找到他的人寥寥無幾,段傅均既說此行危險,想來,他定是知曉仙翁的住址的。
我斟酌了半晌,問他:“段傅均,你實(shí)話告訴我,你要親自發(fā)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與你不同,三界紅塵事我不愿碰半分,可我沒有辦法,你我在此受罰,雖沒有時間限定,但我覺得這些事情還是趕快處理完的好。親自尋懷愿者也好,斬妖除魔也罷,只要能快些將這些事處理完便好?!闭f著,段傅均又頓了頓:“這惜卿閣于我來說,是枷鎖,鎖住我自由,還會浸染我心里不愿觸碰的東西?!?p> 說完這些話,段傅均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我立在原地,想了想方才他與我說的所有話,好好梳理一番,我就明白了段傅均的想法。
段傅均是有一段情史的。那是在我還未修成人形時,小仙童說與我聽的,不過他知道的也不多,只知段傅均本是與那天柜山福神九鳳有婚約,可他卻在凡間歷練是愛上了別人,先是為了愛人與福神取消婚約,后又發(fā)現(xiàn)所愛之人是為了利用他上這九天去偷取什么神物,后來還引起了大戰(zhàn),仙界死傷無數(shù),而段傅均為了大義,親手殺了他愛的姑娘。
我當(dāng)時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還有些惋惜,這錯付的愛意,終是沒有結(jié)果的。
他說他不愿碰三界紅塵事,又說這惜卿閣會浸染他心里不愿觸碰的東西,稍加仔細(xì)一想,我便是明白了,段傅均這些年為那些懷愿者達(dá)成愿望的過程中,他聽聞了別人的情愛,又極力為他們做到了無遺憾,可他心里的空缺卻始終沒有彌補(bǔ)。也許在他平靜的外表下,心里已是暗波涌動。
之前見他冷靜果斷地處理那些事情,包括給秦練文的選擇,說他寡薄,現(xiàn)在想來,是自己太武斷了。他不過是比我看得更透徹而已,還有我說的“旁觀者清”,于他來說,輕松的輕是肉眼可見的,清楚的清是他心里所知的。
到了傍晚時分,段傅均通知我說明天就要準(zhǔn)備出發(fā),我還懊惱什么都沒來得及準(zhǔn)備,等不到我抱怨他又轉(zhuǎn)身走了。
其實(shí)也沒什么好準(zhǔn)備的,最主要的就是惜卿閣的帖子,和我記錄用的冊子而已,便去取了東西??僧?dāng)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時,里面坐了一個黑色的身影,聽到我開門的聲音,連忙轉(zhuǎn)過身來叫我一聲“姐姐”。
我看著十方那笑臉盈盈的模樣,整個人都傻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東西緊張問道:“你,你怎么進(jìn)來的?”
他笑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我:“姐姐明天就要走了嗎?”
他又是從哪兒得知的?或許是我將疑惑都顯在了臉上,他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姐姐,我想知道什么事,法子多的去了?!?p> 既然這個問題他不想回答,我便換了個問題問道:“你想干什么?”
他站起身來,目光炯炯的看著我,輕聲問道:“姐姐,我能與你同去嗎?”
原來是和安尋一個路子的。安尋想跟著去的原因我是知道的,她是想遠(yuǎn)離尋崖的管轄范圍。但這個十方所為何求我就不得而知了,再說這件事也不是我一個人能應(yīng)下的。便又問他:“你跟我們?nèi)プ魃???p> “不?!笔降哪X袋搖成撥浪鼓,然后說道:“我不是跟著你們?nèi)ィ揖褪窍敫憬隳?。你不要讓段傅均知道?!?p> 嚯喲,可以嘛,原來他是知道段傅均的。不過跟著我算怎么回事?為什么又不能讓段傅均知道?我上下仔細(xì)打量起他來,這孩子雖說有著禍神的頭銜,但舉止言語都像個初出矛頭的小孩子,看起來倒也不像是個壞人。
十方大大方方對上我審視的目光,臉上的小酒窩始終都在。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就這般長得好看又笑著臉的孩子,我還真舍不得說什么重話。于是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首先呢,我一個小小桃仙承不起上神您一個‘姐姐’;再來,我這出遠(yuǎn)門又不是游山玩水,是有任務(wù)在身的,你跟著……可能不大好吧?”
他聽出了我明顯不愿意帶他的心思,臉上的笑意立馬就褪去,轉(zhuǎn)而變成了委屈巴巴的模樣:“可你就是姐姐啊。姐姐不讓我去,是怕我影響你做事嗎?姐姐不用擔(dān)心,十方不會搗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