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云仙翁又是轉(zhuǎn)頭來打量我許久,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尷尬的表情。我就納悶了,方才還笑呵呵地說是認(rèn)錯人了,現(xiàn)在這樣一幅欲言又止的尷尬表情是怎么回事?我也沒有過多在意,而是將目光放在了那青銅大鼎上。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那鼎,有些奇怪。
不說鼎上刻的紋路,而是鼎身透著淡淡的金光,見火,卻沒有發(fā)燙,想來這是垂云的神物??晌以趺纯?,都有種熟悉的感覺。
許是我的目光太熾熱,引來了垂云的好奇,他問我:“小仙娥可是對這青銅鼎感興趣?”
我笑著點了點頭,卻沒有告訴他我具體對什么感興趣。
垂云哈哈大笑,說道:“這乃是天柜山那位賜的,受了她的福澤,我這青銅鼎可算得煉器之最?!?p> “天柜山?”我好奇的看向他,卻見垂云臉色微變,捂了嘴,躲過了我的目光。拉著段傅均說道:“來來來,進屋聊?!?p> 我便隨著段傅均進了屋內(nèi)。
垂云的小屋很簡單,卻不簡陋。檀木書架上擺著很多典籍,圓窗前一張黑木桌,桌上長脖白瓷瓶插著一株柳枝,盈盈光亮灑進來,寧靜又閑適。我仔細打量了好一會兒,忽見門外有一小童背著背簍正朝這邊走來,我便開口問垂云:“仙翁,這是你家小童?”
說話間,小童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看到我和段傅均的時候,微微一愣,小臉肉乎乎的,茫然的一副表情可愛極了。
“鈴鐺回來了?”垂云笑得和藹,走上前接過小童背上的背簍,又對小童說:“這是清戰(zhàn)上神,和暮昭小仙。”
清戰(zhàn)是段傅均的稱號。
我雖知道段傅均的稱號,卻還沒聽過別人在我面前這般稱呼段傅均。
小童俯首作揖,有模有樣地說道:“鈴鐺見過清戰(zhàn)上神,見過暮昭小仙?!?p> 我忍不住上前去揉了揉鈴鐺小小的腦袋,夸贊道:“鈴鐺嗎?生得真伶俐?!?p> 不知是不是沒有人對他做這般親昵的動作,鈴鐺的臉霎時通紅。我又忍不住笑得猖狂,想來這些年來少與人交流,此般逗趣小童,引得我心情大好,卻聽得身后的段傅均一聲輕咳:“暮昭。”
我一時頓住,忙斂了笑,退到了段傅均身側(cè)。鈴鐺的臉還是紅著,但臉上已有明媚笑意,倒是個開朗的孩子。微微躬身對垂云說道:“仙翁,鈴鐺現(xiàn)在去燒水煮飯了?!?p> 垂云擺擺手,道了一聲“好”。
段傅均將目光落到我的身上,說道:“不如你去幫幫鈴鐺吧,我還有事說于仙翁聽?!?p> 我忍不住齜牙咧嘴起來:“你挺會使喚人??!我也算惜卿閣半個主人,又不是你的奴仆!”
話音剛落,段傅均的臉還是很平靜,可他的眼卻徒然犀利起來,驚得我忍不住打了個嗝,立馬轉(zhuǎn)身朝著鈴鐺走去,一面笑著一面攬著他的肩膀說道:“走走走,姐姐來幫幫你!”
我偷偷回頭去看段傅均,正巧見他從衣袖里摸出一壇酒,放到了桌上。
也不知他的衣袖里是不是有乾坤袋,白玉珠子也就罷了,酒壇那大小,可不是跋山涉水那么久能兜住的。
鈴鐺將我?guī)У綇N房。那廚房也是簡陋,一口大鍋,爐灶旁堆著柴火,正中間擺了個木桌,桌上有一些簡單的食材。
鈴鐺抱來蒸飯用的木桶放在水缸旁清洗,笑著對我說:“仙娥姐姐您在一旁休息就行,鈴鐺知道你來廚房只是找個由頭被支開的,這些事便由鈴鐺來做就好。”
我發(fā)現(xiàn)這孩子不僅長得伶俐,腦子也轉(zhuǎn)得快,還暖心。
鈴鐺將木桶洗好,又開始淘米,我坐在一邊也不知該幫什么忙,尋思著自己在惜卿閣時除了偷吃點心,也沒怎么進過廚房。仔細想想,覺得應(yīng)該燒水,于是舀了幾勺清水倒進鍋里,準(zhǔn)備燒水。鈴鐺本想說些什么,我連忙在他開口前說了話:“我做的不對,你再告訴我?!?p> 說罷,鈴鐺只是笑笑,便也沒有阻攔。半晌后,他又對我說道:“仙翁常提起清戰(zhàn)上神?!?p> 鈴鐺說清戰(zhàn)的時候我還沒怎么反應(yīng)過來,想來是自己不太習(xí)慣段傅均這個稱呼吧。
“我在這仙山中修行前年,還未見過上神。倒是仙翁常說,清戰(zhàn)上神段傅均,是個萬年難遇的天賜之神。那時候三界動蕩不安,清戰(zhàn)上神帶領(lǐng)九天神兵,打了無數(shù)的勝仗,未天界掙得多年安穩(wěn)。只可惜……”鈴鐺說著,臉上本是神采奕奕,后面又浮現(xiàn)出了惋惜。
“可惜什么?”我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鈴鐺看了看我,又看向手中的白米,皺起了眉頭:“只可惜,他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p> 我立馬雙眼放光地看向鈴鐺,等著他的后話。段傅均的八卦,以前我不深究,沒有太多的好奇,大部分原因是因為沒有人能同我說,仙界的八卦,哪兒是凡間那樣肆無忌憚,眼下有人主動與我說起,斷不能有不停的道理。
可鈴鐺卻搖了搖頭:“具體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仙翁的話從來都是點到為止。”
我猶如被潑了一頭冷水,只好癟癟嘴。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失落,鈴鐺又轉(zhuǎn)移話題道:“仙翁對上神,可謂是人間故事俞伯牙和鐘子期,心心相惜。仙翁常道世人唯有清戰(zhàn)上神是他愿傾力相助的人,即使是退隱至此,只要清戰(zhàn)上神一句話,仙翁便重開青鼎為他鍛造傾世絕器。兩人的淵源,我也只能從仙翁的只字片語里聽聞?!闭f著,鈴鐺看向我,清澈大眼忽閃忽閃:“仙娥姐姐,清戰(zhàn)上神又是如何評價仙翁的呢?”
我有些尷尬,段傅均這個人吧,和我平日里接觸太少,即使我們有幸待在一起,他也是少言寡語,哪兒會同我說這些。于是只能干笑一聲,佯裝嚴(yán)肅地對鈴鐺說道:“你一個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嘛?”
鈴鐺嘟起嘴來:“那你方才還津津有味地聽了那么久,換到我問你了,你就這般打岔?!?p> 果然,小孩子腦袋轉(zhuǎn)太快了也不好。容易拆別人的臺,偏生還是一副無辜的嘴臉,讓人討厭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