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熙終于再次哭了出來,不過宋坤從她倔強的眼神中看出她還是半個字都沒相信他,或是并沒做好相信他的準備,不知該用何言語安慰她,搖著頭嘆著氣,離開了沈言熙的視線。
憋了好一陣的雨終于還是忍不住傾瀉而下。
布達勒斯似乎好久都未曾下過雨了,所以這場雨下的又急又猛,室外到處都是一片霧氣和水汽,以及從四面八方匯集過來的雨水。
原本韓敬辰是能早點回到穆勒府的,可是這滂沱大雨中的郊外雨水積得又多,路燈又格外昏黃暗淡,車子開的比人走的還慢,等到回到穆勒府,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一聽到有轎車駛進穆勒府,本已經昏昏欲睡的宋坤連忙精神起來,披上外衣忙著去給韓敬辰開門。
“嘻嘻,我就知道他們不會一直拖著不放您的?!?p> 宋坤一邊笑呵呵地打開門,一邊恭敬引領著韓敬辰進屋。
“沈小姐回來沒有?”
“在呢,在呢,只是……只是……”
韓敬辰嗅到一絲不安的氣氛,睜大眼睛看著宋坤,態(tài)度也變得冷峻起來。
“只是什么?”
“只是我晚飯的時候向她辯解說您不是殺害她未婚夫的兇手,她好像受到了的打擊,早早就回房間睡下了?!?p> “睡下了?”
韓敬辰雖還反問著,可人已經急不可耐地朝沈言熙的房間跑去。
果然不出韓敬辰所料,沈言熙的房門緊鎖著,如果他估計的不錯,這房間之中應該并沒有人。
沈言熙這個小丫頭片子雖是個剛畢業(yè)的大學生,可是卻是個既有主意又有膽子的女孩兒。
當日在風鳴島,那么多人看著,她竟然能獨自逃跑,害得嚴覺費了好大勁兒才重新將她逮回來,如今她這房門緊鎖,屋內安靜,百分之八九十是人已經不在房里了。
“沈言熙,沈言熙。”
連喊了兩聲沈言熙的名字后,韓敬辰動作粗魯地踢開了房門,卻只見房間之內果真如他料想的一樣空空蕩蕩并沒有沈言熙的蹤跡。
一扇窗戶半敞開著,窗戶上拴著的是一條由窗簾改造的長布帶,又是用跟在風鳴島時一樣的套路。
韓敬辰手撫額頭,強忍著波濤洶涌的情緒道:“她回房間多久了?”
瞧著沈言熙并不在房間,宋坤也瞬間慌了神,不敢與韓敬辰對視,吞吞吐吐道:“大概有……兩個小時了。”
這句話還沒說完,韓敬辰已經朝穆勒府外奔去。
暴雨之中,郊外的道路上尋不到人煙,這雨看起來卻比別處的還要大。
秋季雨水寒涼,毫不吝嗇地拍打在沈言熙的身上,消磨著她的體溫。她卻像是個失了感覺的死人似的,除了雙腳還能無意識地向前行走,整個人卻是沒有半點精氣神所在。
雨,又是這樣一個雨夜,她忘不了雨夜之中韓敬辰冒死前來營救她,他的渾身都是濕漉漉的,可唯獨胸膛卻是溫暖的,厚實健壯的胸膛讓她在那一瞬突然什么都不怕了,只要跟在這個男人身邊,只要有他護著自己,就算跌入海底,她都不會再有畏懼。
這個男人真的是真心實意去救她的,真心實意待她好的,他自小便遭受了親人離別之苦,又怎會忍心將她的至親至愛之人殺死呢?她怎么能……錯怪他呢?
也許她真的沒有錯怪他,他親口向她承認的,怎么可能有假?
可是沈言熙卻怯懦了,她怕,她不敢面對韓敬辰,她寧愿在這里胡思亂想也沒有勇氣與韓敬辰當面對質。
如果是她錯了,無論做什么都難以抵消她心中的愧疚,如果是他錯了,如果是他錯了呢?她甚至沒有想好接下來該怎樣做。
前路,迷茫,未知,可她卻不停歇地行走著,雨水滴落在她的臉上,也許混雜了她臉上的淚水,也許就只是雨水,從臉頰滑落到下巴,再到她的胸口。
夜,深沉,就連少許的路燈都是暗淡的,還好進城的路只有這一條,只要沿著這條路走,總會回到布達勒斯城的。如果,她不幸發(fā)生了意外也剛好算作是解脫。
生與死本就是一線之間,活人總要承受著不知從何處施加而來的壓力與痛苦,死人卻是什么都不用承受的,金錢名利不需承受,可心靈上的創(chuàng)傷亦不再理會,倒也真真可讓人解脫呢!
若是在這世上沒有那么多牽絆,沈言熙真想吃了安眠藥,永遠就長睡不醒,絕了這世間的紛擾。
可終究她是沒有這勇氣的。
她依舊前行著,走在冗長的,看不到盡頭的郊外道路,她的前方依舊是荒涼昏暗,除了雨還是雨,可她的身后不知何時多出了一輛可以與黑夜相融合的黑色轎車,在這樣的鬼天氣,這輛轎車竟然沒有開車燈。
滿懷心事的沈言熙根本沒注意到她的身后多出了一輛轎車,更沒注意這輛轎車已經尾隨著她有一段時間了。
轎車之中坐著的人是嚴覺。
“只要你能殺了她,我非但會放了你,還會給你足夠的錢讓你離開布達勒斯?!?p> 這是李老板在他臨走前留下的話。只要他殺了她他便能徹底逃離這一切,他就不用再過這種囚徒般的日子了。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臂,用鼻尖嗅了嗅手臂上的味道,終于是他嚴覺身上的味道了。
自從他被李明禮抓住就整日整日坐在那張狹小卻異常堅固的鐵凳子上,腰腿僵硬了不說,這身上也搞得臭氣熏天,哪還是曾經風流倜儻的嚴老大?。⌒南氲酱颂?,嚴覺竟忍不住有些傷感,輕輕啜泣兩聲,眼圈也微微泛紅。
只要能殺了沈言熙,這一切就都結束了,雖然他對沈言熙的印象還不錯,可也確實因為她的慫恿,他才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殺了她不算什么錯事。
盡管心中這樣想著,可嚴覺卻始終沒有行動,冒著被沈言熙發(fā)現的風險,不遠不近地跟隨著她。時機,他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絕妙的只能出現一次的時機。
這個時機終于到了。
突然間嚴覺加大油門,打開遠光燈,黑色轎車似箭一般穿過層層雨霧,直奔沈言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