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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藍鮫語

第十一章 思故淵(2)

滄藍鮫語 深有居士 4487 2020-03-06 21:54:28

  慕鏘撤下結(jié)界欲回,突然一枚暗器冷不防沖出來,慕鏘起劍擋下,觀察四周,一名與他年紀相仿但從未謀面的少年從前面走來。

  這少年一身淡綠色錦衣,手中一把鋼扇,容貌算勉強與俊俏沾邊卻藏不住滿目的高傲。

  “來者不善?!泵喜谎栽谀界I身后提醒。

  慕鏘目不斜視,道:“無防?!?p>  少年提高了聲調(diào)道:“哥哥,別來無恙啊?!?p>  孟不言心中一驚,慕鏘父母早亡,現(xiàn)梁溪一帶是他叔父慕蘇兆掌管,這少年是他親堂弟——慕衡。

  孟不言甚是憤怒問:“你來干什么?”

  慕衡道:“看看你呀?!?p>  慕衡料到她的態(tài)度也不惱,轉(zhuǎn)而朝著慕鏘說:“哥哥,咱們就算不是熟人,但總歸身上都留著慕家的血,都說血濃于水,你這么冷淡,我們?nèi)蘸罂稍趺聪嗵??!?p>  “你是何人?”慕鏘看著他。

  慕衡沒想放過眼前這大好機會繼續(xù)中傷:“哥哥,你不記得我啦?你可真是心大??!”

  慕衡斜眼看過來,手中扇子一打,扇了幾下,又說:“也怪你爹當年非要罔顧法紀救你母親,你那惡毒的母親親手送去的鯽魚湯害我母親難產(chǎn)致死,當年那高高在上的慕氏家主竟然跪著求他弟弟手下留情,樣子真是十足的可笑。哦,對了,你大概已經(jīng)完全忘記你兒時的事情了,太虛道人真是偏心?!?p>  慕鏘確實對兒時的記憶萬分陌生了,以前的事情偶爾回想起來一些,可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記憶,拼湊艱難,只知道自己父母早亡,是梁溪慕府先家主之子,太虛覺得他慧根卓越才將他帶了回來。

  他聽得這些話不堪入耳,字字侮辱著他的父母,緊緊咬住自己牙關(guān),握著劍的手青筋暴起,額頭冷汗直冒。胸口一股熱流涌出,先是舌尖嘗到了血腥,緊閉的嘴角還是被突來的鮮血沖開了。

  孟不言連忙上前搭脈,道:“切忌動怒,急火攻心。”

  慕衡見狀顯得更加高興,說“你那癡情的爹最后還不是小命都沒了?!?p>  “閉嘴,別再說了?!泵喜谎源罟浼?。

  慕衡穩(wěn)穩(wěn)接住過來了箭,看了一看說道:“孟家的妹妹,脾氣倒是沒變。”

  慕衡調(diào)轉(zhuǎn)箭頭狠狠原路扔過去,接著旋身一圈,扇子打開扇過來一陣香風,香氣撲鼻。

  他笑聲陰邪,說道:“哥哥,再會?!?p>  孟不言剛接住箭,急忙捂鼻,忘記了身旁對氣味并不敏感的慕鏘。只見慕鏘暈乎乎的閉上眼睛,失去意識,倒了下來。

  慕鏘暈暈忽忽做了一個夢,夢里回到了太湖湖邊,有母親,有朋友,有親戚,一切都是熟悉的兒時記憶:

  中秋節(jié)當日,梁溪有祭蛟神的的傳統(tǒng),慕府坐落于太湖旁,湖水清透深不可測。太湖中央有一柢山,傳說梁溪千年來風調(diào)雨順,大家都歸功于柢山下蛟龍碎魂的庇護。

  梁溪人善水,夏天最喜在湖中玩耍。而祭典當天來往柢山的船只數(shù)不勝數(shù)。岸邊的街道上和柢山下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慕府早早的祭完蛟神,再命家仆去太湖捕撈些河蟹河蝦,晚上全府都一起享用蟹黃豆腐湯,九月的河蟹是最肥美的時候,那誘人的蟹黃挑出拌上南隅特有嫩豆腐燒成一鍋濃郁的蟹黃豆腐湯。

  每年白家,孟家也會來此相聚,品嘗鮮味。

  家丁去在太湖捕撈的時候,都有一個搗蛋鬼在湖里鬧騰。對于這個小家伙,梁溪百姓也都見怪不怪了,慕府家主慕蘇齊的獨子“慕鏘”。

  這小少主極愛游水,閑來無事邊溜進太湖捉魚捉蝦。太湖常年太平少有風浪,可當偶逢暴雨,都能見到他在水里以一人之力迅速將漁船拉上岸,減少了漁家的損失。湖邊的漁民都稱他為“慕小公子”。

  中秋尤為熱鬧,慕鏘是定要下太湖里耍一耍的,湖邊站著一位撐傘的素衣女娃,同慕鏘一般大的年紀,穿著水藍色的素袍,襯得靈眸如星河,秀眉如黛山,肌膚白的如皚雪,那面容稚嫩的讓人忍不住駐足望上一眼。

  路過船夫也會逗逗她,給她一兩條漂亮的小魚玩玩兒。十歲左右的孟不言本就生的討喜,每次得了好處都笑呵呵的道謝。

  孟河孟氏都是來的最早的一家,想來距離實在是近,著實方便,孟成蹊課業(yè)多,難得有機會過來,所以總是孟不言跟著父親來拜訪好友。

  兒時不言總是粘著慕鏘,常被逗的氣了嘟嘟嘴,逗的笑了瞇瞇眼。慕鏘心里疼愛這個妹妹,越發(fā)覺得自己這個不言妹妹越發(fā)生的比他街上見到的姑娘都好看,笑起來的時候純粹的讓人生不得邪念。

  慕鏘回了府,自己乖覺的踮著腳溜進房間洗澡,換了身干凈衣服去了晚宴。他估摸著白御景也快到了。

  果然,席上坐著自己的父母和孟家父女,當他把目光滑倒下一個人時,他偷偷笑了出來。白氏夫婦身邊的端坐著的那個就是傳說中“狗見了都要躲的人——白御景”。

  “完了完了,又要被念叨了”白御景看到慕鏘走過來,暗想。

  “你看看你慕鏘哥哥,沉穩(wěn)聰明,而你非要整日在外惹是生非,一身頑劣脾性,你如何當?shù)钠鸾鹆甑拇笕?,你在看看你不言妹妹,你若習得三?.....”白仙尊也非真心要找他麻煩,但是自己說著說著就那個情緒上來,怎么也控制不住,白御景母親打著圓場。

  “我怎么覺得自己分外優(yōu)秀?!卑子靶睦锵胫?,不由的偷笑起來。

  “笑什么!”白父一拍桌子,嚇得白御景身軀一震,差點從凳子上滑下來,還好孟不言及時用手撐住了他的后背。

  一聲淺笑從慕鏘那方向傳來,慕鏘忽然覺得自己失了態(tài),用拳頭輕輕敲敲了嘴唇,臉上又立馬恢復了平靜。

  這三人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了一下,憑著默契安排好了晚宴后的聚會。

  記得少時,慕鏘總是在他自家閱經(jīng)閣彈箏畫畫,白御景和孟不言就看著他彈箏畫畫,等十歲左右大家一來二去都熟了,白御景才發(fā)現(xiàn)慕鏘這個人笑點極低,總是他給不言講個笑話,不言沒笑,他倒是在一旁偷偷的笑起來。

  慢慢的,這個小組織的高冷畫風就完全被白御景帶偏了:山林里,林寒澗肅,素湍綠潭,回清倒影。

  一個俊朗的少年拉著個神仙般的女娃娃飛跑,后面一位絹衣小公子吃力的跟著,少年大聲的朝前喊:“慕鏘,等等我?!迸尥捱吪苓叞l(fā)出一陣笑聲,那清亮的聲音如銀鈴作響。

  在梁溪的鬧市里,慕鏘和不言饒有興致的看著來往人群,買了個面具戴著,手里還提著個小街商販賣的漂亮花燈。白御景百無聊賴的跟著,嘴巴里吃著,手中拿著。

  “一年一度的祭典還挺有趣的?!蹦界I道。

  “聽著小商小販的吆喝聲,也是熱鬧?!泵喜谎缘馈?p>  白御景看著他們,沒有反駁,畢竟最愛熱鬧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你們知道梁溪為啥有祭蛟神的習俗嘛!”慕鏘問道。

  身后兩人都搖了搖頭。

  “也是個傳說,說是上古時代,蛟龍守護人間太平,后妖氣籠罩梁溪,各路妖魔來此作亂,蛟龍舍身,最后一縷殘魂落在太湖柢山之下,自此梁溪人民供奉香火,久而久之成了習俗?!?p>  街道上的人流動著。

  “那這龍魂有人見過嗎?”孟不言倒是認真的發(fā)問。

  “不知道?!蹦界I搖搖頭。

  這時夢境幻變,周遭景色瞬移,時間的長線伸到了三天后。一幕幕場景快速在慕鏘眼前閃過。

  “公子,公子,快些回府,家里出事了?!钡沧脖歼^來的家仆氣喘吁吁。

  突然在這畫面中的一幅停了下來,他跟著家仆跑回家,只見父親護在母親身前,手中持劍,神色慌張害怕。

  這畫中的人物突然動了起來:

  一群家仆持棍的,持劍的分為兩派相互對峙著,與父親相對而立的就是自己的叔父慕蘇兆。

  慕蘇兆大聲道:“哥哥,殺人償命,我妻子一尸兩命都是你身后這個毒婦所害!”

  慕蘇齊解釋:“那日素娘送過去的鯽魚湯她親手熬制,一步都未敢離開,湯里有毒,她并不知情,你怎么能把罪名無故都落在她頭上?!?p>  慕蘇兆惡狠狠地道:“你給我閉嘴!既是她送來的湯,她就應該全權(quán)負責,今天我要她償命!”

  母親抱著懷里的小慕鏘,凝視著他的臉,走到慕蘇齊身旁。

  她說:“我一人的事,何苦動這么大的干戈,你早有預謀,你以為我不知嘛?!?p>  慕蘇兆輕佻道:“我不過就用你一人性命祭奠我死去的妻兒,你該慶幸我并沒有要殺了他。”

  慕蘇兆視線落在小慕鏘身上。

  他見自己兒時的模樣,那時的表情充滿害怕,眼前畫面一滑而過。

  “你敢!”慕蘇齊一聲怒吼。

  “有何不敢,我早就將慕府設了結(jié)界,你別想搬任何救兵。”慕蘇兆說。

  “卑鄙!”慕夫人不語,慕鏘撲過來抱著她的腿不肯松手。

  慕夫人喊道:“你要我的命,我給你便是,但你這輩子絕對不可對鏘兒動手,不可傷害他一根汗毛?!?p>  慕蘇兆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應道:“好,今日只要你死,我絕不傷害小侄子。”

  慕夫人摸著慕鏘的頭喃喃地道:“鏘兒,母親對不起你,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要活著?!?p>  慕夫人彎下腰捏著小慕鏘的臉,恨不得把慕鏘的臉看的更久些再更久些,小慕鏘的頭埋在母親胸前,后又抬頭懵懵然不知所措的看著母親面頰上的淚水不停的下落。

  小慕鏘抬起手摸著母親的臉道:“阿娘,你怎么了,你不要一直哭行嗎?鏘兒害怕?!?p>  母親一下子撒開手,下了偌大的決心,把他狠狠的推到了一旁,慕鏘跌到地上,手掌蹭開一大塊油皮,滲出絲絲血跡。

  她從手腕上的滄藍玉鐲里煉出一片鋒利的冰凌,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只見小慕鏘哭著,起身就要跑回母親身邊。

  “別過來,鏘兒,你在那里好好聽母親說?!蹦椒蛉松斐鍪种浦古軄淼哪界I。

  “娘,阿娘,你抱抱鏘兒,你別離開鏘兒,求求你了阿娘。”慕鏘預感到了母親的想法,失措的不敢動彈。

  “撲通”一聲,慕蘇齊跪了下來,連慕蘇兆都驚呆了,這是他的哥哥,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他即使手段用盡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也從沒想過有一日哥哥對他卑躬屈膝,如今這樣......

  慕蘇兆承認自己有那么一刻心軟了,可他想到自己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便狠下心轉(zhuǎn)過身道:“慕夫人速戰(zhàn)速決吧。”

  慕夫人摸摸慕鏘的頭叮囑道:“鏘兒,別怕,你聽娘說,娘以后不在了你要乖乖聽你爹的話,你是個好孩子,如果爹爹不開心了,你要記得哄哄爹爹,還有,以后找了媳婦要帶她來娘墳前看看,我知道,鏘兒是最乖的!”

  說完,她轉(zhuǎn)身看向慕蘇齊,柔聲道:“齊哥,弟妹的死,我難辭其就,如今我這賤命不值一提,沒了就沒了,你帶著我們鏘兒好好活下去!”

  慕蘇齊知道她要尋死,撲過來:“不要啊,素娘!”

  慕夫人手中透明的冰凌一瞬間染上來鮮紅,紅色的冰片映出紅光,畫面慢慢靜止,小雨滴滴落下,融化了冰片,沖淡了血水。

  慕鏘看著這發(fā)生的一切,熟悉的記憶全部涌來,可恨自己如同局外人,哭喊著要撲過去,可卻動都動不了,就像看過了一場戲,結(jié)局令人唏噓。聲音變得模糊,視線變得不清楚,有疼痛提醒他這是夢境,可他一心試圖跑過去看看自己的母親。

  他失控了,他不管不顧嘶喊著,他只有一個想法:看看母親。他伸出手摸向遠處,再近點,再近點就到了。

  他跪在地上,狠狠的敲著自己的腦袋,痛恨著自己的無能。手指一陣冰冷,慢慢延申道手臂,他抱住自己,放棄了抵抗。

  “慕鏘,慕鏘,鏘哥哥,鏘哥哥,你醒醒。”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小火爬出來舔舔他的手指,體溫恢復如初。

  “你醒了,太好了?!泵喜谎苑銎鸨犻_眼睛的慕鏘。

  醒來的慕鏘眼睛泛紅,他握著孟不言的手有些用力,說道:“不言,我記起來了,我們兒時相識,還有小白,你哥哥,我們是相識的?!?p>  “別想了,別想了,都過去了。”孟不言重復著。

  其實那夜榴陽相見,她就認出來了,欣喜的以為是重聚。沒想到白御景悄悄告訴她:“慕鏘將他母親去世包括兒時的事情都忘光了,連我們都不記得了,當年川紫師父幫他醫(yī)治,發(fā)現(xiàn)他并無外傷也未中毒,就是受到刺激太大,自己不愿意面對,師父看他太過痛苦,念訣將他一抹記憶消除了?!?p>  “不言?!蹦界I眼神空洞無神,他的語氣沒有一絲力氣。

  “嗯?”孟不言應聲。

  “我夢見母親了?!蹦界I說出這話的時候,情緒毫無波瀾。

  “鏘哥哥!”孟不言抱住了慕鏘,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背,滿是心疼,不言太清楚此刻慕鏘心里的痛,他隱忍不愿意讓人看出悲喜。

  “不言,我好想阿娘,好想阿娘煮的桂花糖粥?!蹦界I哽咽的說著,像個孩子一樣發(fā)泄,卻又學著大人般盡力克制。

  “鏘哥哥,會好的。”孟不言輕柔的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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