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西域必經(jīng)流沙城,流沙城四周漫天黃沙,根本無法御劍飛行,唯一穿過城的辦法就是徒步進城,這也是慕鏘最擔心的地方,流沙城是座無主的荒城,意味著就算有人將他們暗殺在這座城中,為人問津算不得什么,拋尸于流沙中,骸骨都尋不到。
一夜無眠,輾轉(zhuǎn)反側(cè),終于熬到了天亮。
他早早便起了,在小院中練劍,大概是有意掩飾自己的擔憂,直道孟成蹊在一旁喊了他三聲,他才聽見。
“沒見過你這么失神啊,昨天酒沒醒還是心里有事啊?”孟成蹊打趣。
說起喝酒,慕鏘聯(lián)想到昨日自己的失禮,臉上漾出緋紅,頓了頓才到:“沒事,不言呢?!?p> 他停下手中的招式,孟不言樂呵呵的跑了過來,他憂色復(fù)起,又更加沉默起來。
“走啊走啊,出去吃早點呀!孟河的豆?jié){可是一絕??!”孟不言拖著自家哥哥就走。
沒耽誤太久,孟不言急急吃完最后一根油條,就嚷嚷著要出發(fā)了,慕鏘見不言一派純真,著實不忍心此刻棄她,自己暗中暗暗發(fā)誓,如兩人遭遇不測,自己便是盡一切可能也保不言周全。
御劍而行從太陽升起到太陽落山,才見到前方一大片沙漠,半空黃沙漫天看不清景物,果然和別人口中相傳的無甚差別。
流沙城內(nèi)妖魔橫行作祟,誤闖的普通人進都沒進去就被鋪天的妖氣迷了心智,聽白御景曾說過,因此地無故喪命者太多,他父親每年都會請高手在此施法布陣,減少冤魂亡靈。
慕鏘在破陋的城樓前對不言囑咐:“這座城荒蕪一人,大多是些小妖小怪,我們此行的目的是穿過此城,不要浪費時間與小妖糾纏,明白嗎?”
孟不言乖巧的點點頭:“我知道,我照你說的做?!?p> 慕鏘拉著不言的手往前行進,步子放慢了些:“里面妖氣重,小妖最會戲弄別人,你只管跟著我,別松開我的手?!?p> “嗯?!泵喜谎约由盍耸稚系牧Φ馈?p> “如果有妖攻擊你,你就躲到我身后來,懂嗎?”慕鏘交代。
“嗯!嗯?為啥?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孟不言反應(yīng)過來。
“我就不!”孟不言再次重復(fù)。
慕鏘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笑而不語,他本想說教一番,但又覺得自己太羅嗦她會更反感,轉(zhuǎn)移了話題:“進去了,你小心些,我們散發(fā)的氣味就像是他們的活靶子,這荒城經(jīng)年風雨,污濁之氣充斥,人類的出現(xiàn)對這些妖類而言無異于一只餓犬見到了新鮮的肥肉?!?p> 試探性的前進,進了城門,外面飛舞的黃沙驟停,里面光線黑暗,妖氣嗆鼻,不留神就會踩到人骨和頭骨。
“咕?!蹦界I踢到頭骨,發(fā)出撞擊摩擦聲,他一低頭,正好看見頭骨里三只白鼠往這邊直溜溜鉆過來。
孟不言沒看見,但是聽見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她最怕老鼠,兒時與父親出去治療瘟疫時,就見過老鼠啃食尸體,腐肉爛腸被一大群老鼠分食,烏烏泱泱的一群,回家后她就發(fā)燒了,趟了五六天才下的床,從此見不得老鼠這類東西。
她忍住尖叫,死死抓著慕鏘的袖子,敏銳的踮起腳盡量讓自己的鞋子與地面的接觸少一些,她剛準備開口喊慕鏘,卻不防慕鏘轉(zhuǎn)身將她橫抱而起,一個旋身,托著不言身體的右手在下方飛出三只貼了“封”字的飛鏢,只只扎在白鼠的腦袋,無聲無息,死的干脆。
慕鏘凝神戒備周圍,輕輕將懷中的人放下來,一只手擋在胸前,一只手摸著腰間的飛鏢,撲棱棱的翅膀拍打的聲音,大片沙塵從上空吹過來。
慕鏘足底發(fā)力,衣袖一甩,沙塵全部被擋開,幾只蝙蝠飛過。
孟不言瞥見遠處一抹人影閃過。負手取箭,張弓搭箭,三只箭瞬間彈出,果然,一個黑衣人空中翻身躲過,急急藏了起來。
慕鏘問道:“有人?”
孟不言說:“蝙蝠這種東西,如果沒人打擾它是不會輕易被驚飛的,如果被驚飛一定是它察覺到人了。”
慕鏘暗笑:“原來如此?!?p> 孟不言道:“既然在暗,想是身份不能暴露,既是不能暴露,定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p> 城放眼城中,街道兩旁的屋落大都是黃土黃沙混合砌成,久無人居住,經(jīng)年失修,戶戶都見不到一塊完整的窗戶,慕鏘推開一扇還算瞧的上眼的小屋,推門而入。
孟不言遲遲不進,她問道:“你干嘛?”
慕鏘燃起火折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接著找了塊布,擦干凈陳舊的桌椅和床鋪,招了招手示意孟不言過來,他道:“你沒發(fā)現(xiàn),整座城有人設(shè)了結(jié)界嘛?”
“那倒沒有?!泵喜谎宰谀界I剛擦干凈的凳子上。
“天色已晚,既然有人不放我們出去,那我們就在這里等吧。”
慕鏘坐在孟不言旁邊,他忽地吹滅了手中的火折子,屋子重歸黑暗,他朝孟不言道:“快去休息吧,我在這里守著?!?p> 她與他貼的極近,覺得氣氛稍顯尷尬,一日的奔波確實有些累了,孟不言也不推脫,爬上了小炕,風沙席卷而來,在夜間更加囂張,呼呼的狂風卷著砂石拍打在窗戶上,嘩嘩作響,慕鏘的眼睛慢慢適應(yīng)了黑暗,看孟不言輾轉(zhuǎn)反側(cè)似是被這風聲擾的睡不著。
搬起桌子擱置在窗下的臺子上,掏出飛鏢將桌面釘在了墻上,穩(wěn)穩(wěn)的擋住了漏風的破窗,一下子,風沙的聲音小了下來。
靜默如冰,慕鏘閉目養(yǎng)神,不久,炕上傳來均勻的喘息,
這時,黑影一閃而過,接著那黑影踮著腳靠著門聽了片刻,門縫中插進一根蘆葦管,管口冒著迷煙,他心中:“來了!”
他心陡然一沉,反手握住劍柄,那人候了片刻,輕輕推開了門,慕鏘蓄勢而發(fā),抽出劍身,穩(wěn)穩(wěn)往前逼去,開門之人察覺到劍氣,踮步向后平移,慕鏘劍氣直逼此人咽喉,見黑衣人想逃,慕鏘轉(zhuǎn)變劍鋒,輕挑起此人面紗,念訣將小屋的門迅速關(guān)上。
“是你!”慕鏘意料之中,如今確認依然震驚。
“是我,這么快又見面了!”慕蘇兆躍上屋頂,眼中滿是得意。
“哼?!蹦界I一哼。
“都說踏破鐵鞋無米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既然梁溪少主之位留不住你,那我便來尋你不就是了?!蹦教K兆說罷,舉劍躍起。
慕鏘招招避讓,看得出來,慕蘇兆此行勢在必得,他的修為并不在慕鏘之下,一人抵擋越發(fā)感到吃力,飛身至空中,眼看自己就快要被他逼到城樓之外,他雙腳抵住城樓邊緣,一個下腰后仰,雙腿卻往前快走幾步跪下,手中的劍打個旋兒調(diào)轉(zhuǎn)方向向后面的慕蘇兆刺去,慕蘇兆實戰(zhàn)經(jīng)驗確實豐富,差距一拉,他快步讓開,慣性帶起的發(fā)梢被割下一束。
“我倒是小瞧你了?!蹦教K兆愈發(fā)的有了決一高下的意味。
“小瞧的還在后面。”慕鏘眼疾手快,一手橫劍,一手在劍鋒上割開手指,口中念訣,劍氣逼人。
慕蘇兆豎著劍,迎面接招,他被這劍氣逼得腳跟發(fā)軟,刺痛在胸口蔓延開來,到底還是小瞧他了。
他抬起大拇指快速抹掉嘴邊的血跡,突然笑出了聲音:“不愧是我慕家的血脈,靈力果然強勁?!?p> 他將劍插回劍鞘。雙手握圓,調(diào)整了一下氣息,說道:“你真以為,我因為龍魂不敢殺你!呵呵,你大概是忘記了,只要孟不言在我身邊,你無論生死,我都能用她讓你剛死的龍魂現(xiàn)身,所以,侄兒,別怪叔叔心狠。”
他轉(zhuǎn)而狂笑,雙手握拳,周身布滿了黑色的妖氣。
“你果真與妖有勾結(jié)!”慕鏘眉頭擰成一團,確是不好對付。
慕蘇兆打算速戰(zhàn)速決,動作毫不拖泥帶水,一掌直逼慕鏘心口,慕鏘見躲不開,只能出掌相迎,妖氣渾厚,將他震開數(shù)米遠,跌落城墻之外。
城外一片沙土,他身子下面的流沙漩渦正飛速打著轉(zhuǎn)兒,似乎等待他的到來。慕鏘跌落進流沙里,直直陷進去半個身子,流沙下像有個人在在猛拽他的雙腿,任他使力都上不來。
忽然,一根麻繩甩在了他的面前,白御景如救星般出現(xiàn),他一邊將麻繩的一端往柱子上打著結(jié),一邊發(fā)力向上拖拽,他吼著:“往上拉,別松手??!”
已經(jīng)離開一段距離的慕蘇兆聽到動靜,回身手掌聚著妖氣直往白御景腦后劈來。
“快走,身后!身后!”慕鏘急迫的提醒,白御景扭頭一看,已經(jīng)完全來不及閃躲,他只能認命的閉上眼睛。
呼呼呼,箭身飛過耳畔的聲音,孟不言往這邊趕來,慕蘇兆撤了力避讓,見孟不言身后還有一位女子,眼見形勢對他不利。
慕蘇兆喊道:“不著急,多活片刻,殺起來更有意?!痹挳?,燃符遁走。
三人齊齊的過來拉住慕鏘的身子,位置一點點的往上挪動,終于將慕鏘拖出流沙坑,孟不言一個縱身,跳下城樓,拖著慕鏘的領(lǐng)口將他移離數(shù)米,后她憤憤道:“誰允許你自己獨自應(yīng)敵的!你說!”
慕鏘都被她的怪力鎮(zhèn)住了,嘴巴動了動,喉結(jié)處滾了滾咽了一口口水,沒想起來說什么。
“下,次,不,許,知道了嘛!”孟不言咬著每一個字,逼視慕鏘,眼神凌厲。
慕鏘知道她心里其實害怕,害怕他不回來了,他看著她紅紅眼眶,更加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你說!你說你不會在扔下我!你說啊!”女孩子的堅強都是停在外表的,說著說著就哭了下來,像個孩提發(fā)泄著脾氣,兩行淚水直溜溜的順著面頰低落到慕鏘的領(lǐng)口。
慕鏘摟過孟不言,在她耳邊說:“不會了?!?p> “可我怎么舍得讓你身涉一點險境,就算是一點危險,我都要豁出性命替你擋過去,因為,我不能在失去你了啊?!蹦界I心中對著孟不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