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該死的??!”
武進縣以南十五里,有一條遮蓋在密林中的小路。這條平時少有人經(jīng)過的小路,此刻則有一道身影踉踉蹌蹌的奔跑于其中。
若?!跛に_巴赫,這位魔教萬殺堂副堂主此刻身形極其狼狽。
原本那蒼白,妖艷般美麗的面容已經(jīng)有半面都燒成了似炭狀的傷痕。
其左臂也干癟如木柴,左半邊身體更是有大范圍灼燒過的痕跡。
“太虛劍!又是太虛劍!”
然而身體上這般慘烈的傷痕所帶來的痛楚遠不及那一道‘太虛劍’來的嚴重。
失敗了,又一次的敗在了太虛劍之下。
簡直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般!
牛塘鎮(zhèn)的萬畝靈田下藏有神州仙人數(shù)百年前封禁的一處兵殤源頭,而碰巧蘭陵蕭氏又從昆侖墟帶回了一塊‘安哥拉’的碎片。
當‘安哥拉’靠近兵殤的時候,必然會產(chǎn)生極其劇烈的反應。這不是人為的,而是世界的根基,是一切的法則。
若桑的計劃本就是打算利用這種反應,徹底打開封印。這本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是可惜……
不過看仙人那位弟子的模樣,他應該也是不知曉這些深層次的東西。神州的這位仙人似乎還再向神州的人們隱藏著所有的事實!
真是傲慢且自大的仙人,自信一個人能夠?qū)⑺械囊磺薪鉀Q,自信一個人能夠保護所有的人!
“哈哈,哈——”
若桑感到自己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隨著劇烈的灼燒的痛覺。
這不得不讓他停下了搖晃的步伐,無力的依靠著一棵樹旁。
“咳咳!”
一旦停下,嗓子的焦灼感又迫使著他不停的咳嗽。而他的每一次咳嗽,都伴隨著血液和內(nèi)臟碎片吐出。
恐怕要到極限了。
若桑這般想到,他再也沒有力氣直起身子,身形一歪,便癱坐在地上。
艱難的抬起手,想要抓住夜空西處的一顆星辰。
但他發(fā)現(xiàn),僅僅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他也無法做到。
因為他的手臂開始龜裂,并且有黑色的碎屑持續(xù)的從手臂上脫落著。
“若桑堂主,這幅模樣與數(shù)日前老朽所看到的你完全不一樣。”
若桑目光呆滯的從夜空轉(zhuǎn)向前方,那里站著一名拄著拐杖的老人。他的感知力已經(jīng)完全消失,連這人何時出現(xiàn)的都沒有感知到。
“天壽,老人嘛?”
聲音逐漸開始沙啞起來,就連發(fā)聲都將是一種奢求。
那老人點點頭,笑道:“正是老朽?!?p> 緊接著他繼續(xù)道:“數(shù)日前的若桑堂主是何等的意氣風發(fā)啊?!?p> 若桑沒有理會天壽老人的嘲諷,嘴角微微上揚,用僅剩的一條能動的胳膊伸入懷中,取出了一顆琉璃制的珠子,無力地拋給天壽老人。
天壽老人直接用真氣接住。
“不愧是副堂主,真是爽快人,老朽倒是可以為副堂主早些結(jié)束這般痛苦?!?p> 若桑嗤笑一聲,緩緩地搖頭道:“神…州人,你們什么都不知道……仙人……把你們保護的太好了……”
天壽老人聽到若桑的這句不知所以然的話語,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若桑的右眼此刻也在慢慢地化作灰燼,一點一點的散去。
“啊……如果,我們也能擁有仙人……”
若桑用盡最后的一絲力氣,輕輕地開口道。
“偉大的,先知,瑣羅亞斯德……希望您能給予我們……前進的……咳咳!”
一口烏黑的鮮血從若桑的喉間吐出。
肢體已經(jīng)完全開裂,一片片灰燼隨風飄散著。
“方向……以及……”
若桑似乎還要說些什么,只是他已經(jīng)無力再說完這句話,便宛若燒盡的木柴一般。
徹底的四分五裂。
天壽老人默然的看著這一切,沒有人能夠從他的眼里看出他在想些什么,思考些什么。
隨即他轉(zhuǎn)過身,與若桑一般,看向西邊的夜空,他喃喃自語道:
“我們也想知道,仙人究竟在和什么戰(zhàn)斗著?”
——
武進縣,蕭府。
客堂中,蕭松云與李宸明相對而坐著。
蕭松云捋了捋白色的胡須,主動舉起酒樽向著李宸明敬酒。
拂袖,喝下這樽內(nèi)的美酒后,蕭松云露出感謝的神情道:“這次,真是要好好感謝李大人!如若這次不是李大人,恐怕武進就要陷入于災難之中了。”
李宸明抿了一口樽中的酒到是不緊不慢道:“蕭前輩,客套的話我也就不再多說些什么了。這昆侖墟一事還得請蕭前輩與我好好念叨念叨?!?p> 蕭松云連忙說道:“理當如此!”
面上雖答應的痛快,但是蕭松云內(nèi)心卻叫苦不堪。蕭家這次真是走了大霉運,費下大力氣保住的洞天福地忽然蹦出來那樣的一個鬼玩意!
蕭松云自然不會狂妄的認為哪怕李宸明不來自己這幫人也能應付得了對方。
單憑那‘人’詭異的不死性,就足以讓武進縣的蕭家束手無策,畢竟兩位圣君都不在武進。
暗自嘆息一聲,蕭松云習慣性的捋了捋胡子緩緩的說道:“想必李大人應當知曉,將這洞天福地從昆侖墟帶回來的三人是誰?!?p> “蕭鶴清,蕭鶴洛以及蕭燊,這三位皆是真意境的老牌高手?!?p> 李宸明雖未前去昆侖墟,但天策衛(wèi)中有專門的情報機構(gòu),他們將昆侖墟的那次情況,無論大小都盡數(shù)報給了李宸明。
所以李宸明對此熟悉的很。
“鶴清三人帶著洞天福地一路從昆侖趕到了鄯城,當時辰風也在得知了消息后連夜趕往了鄯城與這三人匯合?!?p> 李宸明聽到蕭松云的這番話,點點頭。
蕭辰風正是蕭紅葉的父親,蕭家唯二的九十六圣君之一。
這個事情他也是知道的,蕭辰風在離開天都的時候,還有不少人要阻攔他。
“辰風他從長安到鄯城經(jīng)歷了多少阻攔,而鶴清他們?nèi)擞衷谯烦翘幱谑裁礃拥臓顟B(tài)。我想,李大人應該已經(jīng)很清楚了。”
李宸明靜靜往下聽著,不做任何反應。
蕭松云見李宸明沒什么反應后,也繼續(xù)說著。
“但李大人可能有一點不知道,蕭燊在經(jīng)過那一次事件后,不到半個月,于自己的宅邸中失蹤了?!?p> 失蹤?
李宸明意外的挑了挑眉頭,這才開口問道:可曾尋著這位蕭燊兄弟的下落?”
蕭松云緩緩的搖搖頭道:“時至今日,我等仍未尋著蕭燊的下落,不過其府邸中卻透露著各種各樣的蹊蹺?!?p> “什么樣的蹊蹺?”
蕭松云回想了一番,答道:“蕭燊曾在五月十五前后,遣散了自己府中的全部傭人。
后面我等也曾尋著了其府上的管家。
據(jù)他的管家交代,蕭燊在五月初九開始,就經(jīng)常性的產(chǎn)生臆想,說一些難以理解的話語,其中重復次數(shù)最多的一句話則是‘沒有人能活下來,我們?nèi)恳?!’?p> 李宸明聞言后食指點了點案牘上,似乎是在咀嚼消化著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臆想,讓人難以理解的話——
“你們蕭家又是怎么看這件事情的?”
李宸明繼續(xù)問向蕭松云。
蕭松云沉吟道:“辰風與家主一同出手,將那做洞天福地封印起來,隨后又幾經(jīng)輾轉(zhuǎn)送到了武進,也就是我這里。
可以說整個蕭家的后半年,將大部分精力全都放在了洞天福地一事上。
紅葉也從天都來到這里,希望依靠洞天福地參悟到屬于自己的意境?!?p> 也就是說,蕭燊的事情,蕭家后續(xù)也沒有增派人手跟進調(diào)查。
“但顯而易見的,蕭前輩,蕭家這次從昆侖墟帶來的這座洞天福地明顯是有問題的?!?p> 洞天福地并非是一處地方,而是一個似是半人高白玉一樣的東西。
這種白玉有著無比奇異的功效,在這白玉旁邊進行冥想思考,就會自然而然的創(chuàng)造出一個自己內(nèi)心中某一個場景。
洞天福地對于真氣境后期的人來說,可謂是極為重要。
真意境的本質(zhì)就是總結(jié)自己一身武學的道路所在,并從中參悟出如何使得真氣的運作,以及功法的施展達到最大化。
隨后將這些集于一點,也就是自己心中印象最為深刻的完美環(huán)境。
借助這個完美環(huán)境達到統(tǒng)一。
這聽起來很復雜,其實不然。
世間千萬般功法都不是人們憑空創(chuàng)造出來的,就例如純陽類的功法多半是由太陽,火焰,生命等這些概念中領(lǐng)悟出來的。
有些人在山頂初見日升之壯麗景色,倍感震撼!并將這個景象深深的刻在心底,而恰巧他又修煉了純陽類由太陽感悟出來的功法。
所以在他參悟意境的時候,會下意識的以那副日升之景色作為基礎,由此來塞入屬于自己的武學理解。
但有些人觀其一生,都未能尋找到與自己功法相配,同時又能讓自己倍感震撼的場景或環(huán)境。
所以,洞天福地的作用也就因此顯現(xiàn)出來。
它會根據(jù)每個人對于自身武道的理解程度,來塑造一個屬于個人的場景。算是可以加速對意境的參悟,降低了邁入真意境的難度。
對于大世家大門派而言,這甚至可以說是能夠批量的增加真意境高手神物!
白玉京之所以能夠在數(shù)千年來,一直名列江湖第一門派,就是因為他們有著一座洞天福地!
這種神物朝廷都沒有,結(jié)果此次蕭家卻有了,這也難怪當初連圣上都有些眼紅。
但蕭家這次算是自認倒霉,那洞天福地明顯不是真正的洞天福地,從里面出現(xiàn)的‘人’也不知究竟是為何物。
蕭松云連連嘆氣道:“正是如此,所以李大人認為蕭燊的失蹤與這有關(guān)嗎?”
李宸明當然無法確定其中是否存在聯(lián)系,因為他連蕭燊的宅邸都沒有進去看過,根本沒有任何線索,但李宸明自然不會這樣直白的說道。
他沉默片刻后,開口答道:“這只是一個猜測,假設蕭燊的失蹤與這座洞天福地有關(guān)系。蕭前輩之前也說了,蕭燊在失蹤之前經(jīng)常性的出現(xiàn)臆想。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整個人完全處在了瘋癲狀態(tài),也或許他在清醒正常的情況下會留下些什么線索用來當做提示;又或者表明自己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蕭松云一聽李宸明的這番話語,當然知曉李宸明是什么打算,無非就是希望由他們朝廷介入來接手調(diào)查蕭燊失蹤一事。
此事于蕭家而言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他連連點頭道:“蕭燊的宅邸在長安的升平坊,宅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那邊的人保護了起來。里面的東西從蕭燊失蹤之后便再也沒有動過,李大人若是想去查看一番,我這邊派人通知一聲,那自然是無人做阻攔的。”
李宸明聞言向著蕭松云拱了拱手道:“蕭前輩能夠理解,李某在此不勝感激?!?p> 蕭松云連忙拱手,并放低姿態(tài)回道:“不敢不敢,我蕭家與朝廷早已是共進退的關(guān)系,這點小事自然無礙。而且李大人愿意查探此案,我等可是感謝還來不及呢!”
看著蕭松云這般的態(tài)度,李宸明不禁莞爾一笑。這一次的南下可謂是收獲連連,說起來,不知那天壽老人可曾擒著那魔教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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