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頓生歹心
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
那天,阮來源獨自來到一個小小古鎮(zhèn)。他漫無目的地走著,為了躲著官兵追捕和搜查總是提心吊膽的。他知道自己所犯的罪行最終結(jié)果免不了牢獄之災(zāi)。整天憂心忡忡,擔(dān)心是某一天落入官衙之手。
古鎮(zhèn),偏僻;胡弄,幽靜。
當他沿著小巷鬼鬼祟祟地走著,來到這個小胡弄時,已經(jīng)是夕陽西冗,天空灰蒙蒙的。他拐彎抹角走入一家院子。他四周掃視一切,怯生生怕有人發(fā)現(xiàn)。這院第一重門便是劉家。院里一個女子聞聲走了出來。
這個女子叫黎鳳枝,憔悴著臉,無精打采的樣子。原來是那丈夫十幾年不在家,她整天活守寡。據(jù)說那王八蛋丈夫早已隨帶女子遠走高飛了。
當阮來源走入時,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并且上下打量了一番。面臨這一位年輕人她眼前一亮。
“你是誰?”黎鳳枝說。
“我是過路人,有些口渴,討口水喝?!比顏碓椿卮?。
“哦,那進來吧?”她微微一笑。
“嗯,謝謝嬸子?!比顏碓此闹軖咭暳艘幌拢囊暰€也落在這個女人身上。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五十開外的消瘦女子,蓬亂的頭發(fā),眉宇間透著一絲絲憂傷。隨著她的招呼阮來源走進了屋內(nèi),此時他心緊張著,望了她一眼,心跳加速了。
“坐吧,別緊張,這屋只有我?!崩桫P枝邊收拾桌上的東西邊招呼著。
“哦,謝謝嬸子?!彼牭秸f只有我時心才平息了許多。
“謝什么謝?我都孤獨死了,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來得正好,陪嬸子說說話,解解悶?!崩桫P枝憂愁的臉蛋舒展開來。
“嗯,嬸子這么大四合院不是還有人嗎?”阮來源好奇地問。
“切!他們啊,嘿嘿,都不理我,嫌棄我是一個寡婦……”黎鳳枝瞬間苦著臉說,淚水模糊了雙眼。
“哦,照這么說,嬸子原來也有苦衷!”阮來源點點頭說。
“一言難盡,就是三日三夜也倒不完我的肚子里苦水……唉!我不想說,我就是苦命。”黎鳳枝淚水滾落下來。
就這樣,黎鳳枝就當著阮來源的面簡單地說了她自己的男人。每說一句她都咬牙切齒,痛哭流涕。
俗話說得好:男人就是一個家庭主心骨,男人長期不在家,那還是家嗎?受委屈的總是女人。
說起她的男人,四合院的人都為她惋惜。這個劉大胡子,就是她的男人,簡直不是人。原本就是賭場副莊主。那年,祖上萬貫家財,到他手上幾年中敗光了。后來劉胡子整天去賭場混,最后混出些名堂了。老板看中了他的拳頭,于是讓他管家錢莊。忽日,他見財起心,卷走錢莊銀票,帶著老板娘“小妖精”逍遙快活去了。劉胡子一走便是十五年。中途也沒歸過家,所以黎鳳枝只好獨守空房,過著生不如死的寡婦生活。白天寂寞還可以去鎮(zhèn)上東游西蕩,晚上更是徹夜難眠。無所事事已成了她的生活方式。左鄰右舍,四合院的人都遠而避之。她不是沒有為自己盤算過,總想物色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男子來過日子,可是事與愿違。
孤獨才會寂寞,夜深才知寧靜。
凌晨房間里老亮著一盞燈使她便成習(xí)慣。她喜歡刁著一支“雪花牌”紙煙,在漫長的夜里苦熬時光,躺在床上等待黎明。寂寞、沮喪、徬徨向她如潮水樣涌來……
今天突然間闖入了一個“美男子”,怎叫這個女人不心血沸騰?這么大四合院冷冷清清,無意中給她添加了一種興趣。面臨眼前英俊瀟灑的男人,黎鳳枝一下子變了人似的,心花怒放,一種莫名的幸福寫在臉上。
說起那天上午,黎鳳枝從鎮(zhèn)上購買生活用品,在某街道墻壁上看到“緝拿令”后,心里嘀咕著白面書生也是殺人犯,這世道真的變了。她一路琢磨著這與她有什么關(guān)系?瞬間一個念頭在她腦里回漩。
“?。∵@個男子怎么太像那個殺人犯?”她心里格噔一下,但她還是保持了沉默。她心里盤算著又仔細看了她一眼,這時才發(fā)現(xiàn)面前的男子決不是那個殺人犯,為什么心跳如此加快?她故作常態(tài)開始門。
“客官,哪里人?多大啦?叫什么名字?”
“嬸子,我家離這兒很遠,惠州,你聽說過嗎?哈哈,今年我才二十四,我叫張山,嬸子你就喊我張山得了?!比顏碓雌届o地說。
“出門做生意,還是走親戚?”她繼續(xù)地問。
“當然是隨父做生意,外面兵荒馬亂,父親一氣之下生病了。我們手氣不好虧得一塌糊涂,這下慘啦,連回家的盤纏也用盡了,父親還在街上討吃,我實在餓得受不了啦,我走到這兒了,剛剛又碰上了好心的你?!比顏碓雌届o地編了一個故事,她點點頭相信他的話了。
“還沒有吃飯吧?”她關(guān)心地問,警惕性一下子放心了。
“嬸子,我……我兩天多了,身無分文只好餓著,到現(xiàn)在還是餓著肚子,嬸子你能發(fā)發(fā)慈悲給口飯吃?”他佯裝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哦,你先坐著吃口茶,我去弄吃的給你填填肚子,正好我家有只不生蛋雞??!”黎鳳枝說完走進了廚房。
她嫻熟的手法把那只老母雞殺了,用燒開的熱水一泡,很快扒了雞毛,半個時辰就聽見刀切聲,很快在就下了鍋。她把火燃燒最大的,又半個時辰香氣四溢。她小心翼翼地從鍋內(nèi)端出來走向他。
“喲喲,嬸子,什么好吃的東西,這么香?”阮來源尖叫一聲,雙眼透著貪婪的綠光。
“媽吖,嬸子膽小,我的心快跳出來?!崩桫P枝走到他身邊說道。
阮來源尷尬地笑了一笑看著她,心想:這臭娘們,要是知道老子是殺人犯你還會這樣待我嗎?黎鳳枝用手推了推他的肘子。
“哈哈,這可是老母雞,你趁熱吃吧?”黎鳳枝把雞遞給他。
“嬸子,你說你膽小,這雞誰殺的?”他斜視了她一眼問。
“當然我殺的,剛聽你說兩天多餓著肚子,我就顧不了那么多,橫下心殺了,哈哈,你先別著急吃,快去洗把臉,涼快涼快,等下再吃,只要你把這些都吃了,那就不餓了?!彼f。
“好嘞!謝謝嬸子!”他走進了廚房,那一把刀粘滿血跡放在灶臺上。他嚇得一跳。
“這尖刀,太鋒利了……”他自言自語地說。
“張山,洗一把臉這么磨蹭。”她在堂中喊叫。
“來了,來了,哈哈,謝謝嬸子?!?p> “謝什么謝?一只雞給你補補身體也不至于左一個感謝右一個感謝??茨阋矇蛐量嗟?,男人在外也不容易啊?!崩桫P枝揭開了蓋子。
“來,嘗嘗。”
“謝謝嬸子……”
“左一個嬸子,右一個嬸子,你就叫我鳳枝就行,我叫你張山?!彼冻隽诵θ?。
“嗯?!彼查_心地笑了。
“張山別客氣,趁熱吃,味道可好啦,吃了再睡一覺,就有精神,順便帶些給你父親!”黎鳳枝說。
“好嘞!鳳枝?!比顏碓磻?yīng)了一聲,他毫不客氣地坐下了,筷子很快插入大盆子地夾了一塊便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慢點,這些都是你的,好好補一下身子,男人一個人在外不容易。我雖然是女子,我也理解男子的生活艱辛啊?!崩桫P枝慢慢地坐了下來,她坐在阮來源身邊一塊一塊往他碗里夾雞肉。
“鳳枝你也吃,別光坐著說話呢,來來來?!比顏碓匆话堰氖帧?p> 正當他們開心的時候,院子的門口傳來了“篤篤篤”的敲門聲,這聲音越來越緊。
“誰開敲門,不好,有人來了,張山你快躲一下?”黎鳳枝突然間慌張起來,阮來源猛地站起來。
“壞了,壞了,好像我家死鬼來了,這咋辦?”黎鳳枝嚇得臉色蒼白,她急得團團轉(zhuǎn)。
“我去開門,別怕,有我張山在?!比顏碓窗炎詈笠粔K雞肉咕咚吞了下咽喉,擦拭了嘴巴上的油安慰她說,拍著她的肩膀。
“不行,不行,他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你還是快躲一躲,我去應(yīng)付他,快點,快點!”黎鳳枝用手推著他。
“不,我既然是你的男人,就有擔(dān)當保護你,難道我怕他不成?你去開門,等我來對付他,鳳枝別怕,有張山呢!你跟在我的身后見機行事?!比顏碓葱赜谐芍竦卣f,走進屋外,他來到了院子門口。
門外的敲打聲越來越響,傳來了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開門,開門,是我,娘!”原來是她聲音,黎鳳枝緊張的心這時才平息下來。她知道是女兒回來了,黎鳳枝整理了一下衣服笑嘻嘻地走過去開門。
“劉丹,你來也不打個招呼,敲打門響我心里發(fā)怵。鬼丫頭,你什么時候進鎮(zhèn)的?”黎鳳枝還是有些不放心,望著女兒濃妝艷抹。
這個劉丹,十六歲就被她爹劉大胡子賣掉。大胡子爹由于賭博輸了,借了高利貸還不起抵了債。當?shù)至藗?,劉大胡子把黎鳳枝娘家配嫁的首飾一起當了后,結(jié)果想板了全部老本。劉大胡子開始剛贏得許多銀票,那個錢莊老板讓他才加入賭博,以及他大拳頭,就成為了第二莊主。劉丹也是一個缺乏父愛的可憐女人。這次她也是走投無路就回娘家了,今天一早就回來了。
今日女兒丹丹突然間回來給黎鳳枝一個措手不及。她打開了門,母女倆多年不見抱著哭了一場。
“娘,您還好吧?我爹呢?”劉丹丹問她娘,黎鳳枝擦拭著淚水,氣憤地說。
“甭提他死鬼,早跑了,帶著小妖精跑了!”黎鳳枝停止了哭泣,從她臉上可以看出她對劉大胡子有多恨就有多恨。
“娘,他必定是我爹,他再壞到極點,總會回心轉(zhuǎn)意的,男人都這樣,有了錢就變壞,有了錢就喜新厭舊的,娘?!眲⒌ささ卣f。
“死丫頭,你到現(xiàn)在還幫你爹說話,娘可不高興啊,死鬼他從來沒有管過我的死活。他一跑就十五年,一點音訊也沒有,叫你娘怎么過?”黎鳳枝又嗚嗚嗚地哭起來。
“好了,好了,你不是還有女兒丹丹嗎?下次丹丹每個月來看你一次行嗎?”劉丹丹握著黎鳳枝的手撒嬌地說道。
“一個月?那不行,太來勤快了,娘已經(jīng)孤獨習(xí)慣了,還是一年來一次就可以?!崩桫P枝心不在焉地說。
“娘,你今天是怎么啦?平時女兒不來你又掛念,來了嘛你又嫌棄女兒煩,這是怎么回事??!”劉丹丹幫黎鳳枝擦拭淚水說道。
“娘不是這個意思啊,丹丹你快坐吧,你那個男人對你還好吧?”黎鳳枝斜視桌上邊,又轉(zhuǎn)身望著女兒。
“說起這個短命鬼,丹丹恨不得宰了他。那天等他睡了一定殺了他,不然咽不了我心中的惡氣!”劉丹丹咬牙切齒地說,眼睛里充滿著仇恨。
“這個男人,到處沾花惹草,也不顧丹丹死活,女兒恨得牙根癢癢的,娘,女兒真想殺了他?”劉丹丹繼續(xù)說,做了個殺人的手勢。躲在門邊的阮來源聽得真真切切,這個女人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丹丹,你……”黎鳳枝被她的手勢嚇得一跳,心想:女兒也如此潑辣,真像她爹,以后也是兇多吉少。
“娘,什么香味?太香了,哇,娘你還敢宰雞?”劉丹丹看到院子里一邊滿地雞毛她一驚一乍說。
“這是家不生蛋的雞,留它何用?今天殺了,娘自己燉著吃,補補身體?!崩桫P枝“見風(fēng)使舵”地回答,她生怕劉丹發(fā)現(xiàn)自己藏有野男人。
“娘,不對,怎么有兩只碗兩雙筷子,我爹回來啦?”劉丹丹質(zhì)問,她望著黎鳳枝眼睛搖搖頭。
“不……不是……”她支支吾吾地說,此時她緊張起來,一幅難堪的表情在她臉上掠過。劉丹丹觀察到母親在撒謊,她也知道這其中必有原因,于是劉丹丹佯裝尖叫著。
“爹,爹,您在哪里?快出來,女兒想你啦!”劉丹丹四處尋找。
“丹丹,別喊了,別喊了!”黎鳳枝哭了起來,劉丹丹走到娘的身邊。
“女兒,也知道爹不好,這個不顧家的男人,可是沒有辦法,無論他怎么樣。他可是丹丹的爹,娘快喊他出來,女兒要見他,??!”劉丹丹眼睛里流淌著淚水。
“不……”黎鳳枝正要開口,這時阮來源從房間里靜靜地走了出來。他凝視著劉丹丹,可劉丹丹被眼睛他的英俊瀟灑的氣質(zhì),貪婪的目光從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番,半天沒有說話。
“丹丹,娘來介紹下,這是你娘遠房親戚,娘家的侄子。他今天特意來看望娘了。他可是你的表弟張山,不不不,黎山?。 崩桫P枝慌慌張中說錯了話,劉丹丹冷冷地望著他。
“你到底是誰?剛才我娘喊你張山?”劉丹丹在質(zhì)問,眸子里射出一道寒光。
“不錯,我叫張山,我姓黎,我的正名叫黎張山,剛才姑姑喊了我小名?!比顏碓雌届o地說,從他表情上也沒有看出什么破綻。
“哦,張山弟弟,誤會。你坐吧,我叫劉丹丹,下次直接喊丹丹就行,啊!”劉丹丹熱情地和他打招呼。
“對對對,以后你們就直接叫名字,親切些。丹丹你還沒有吃飯吧?娘給你去弄,來來來,我們一起喝雞湯。”黎鳳枝笑嘻嘻地緩和了尷尬的氣氛。
黎鳳枝很快弄了幾個好菜,她們仨人一起共晚餐了。
夜了,阮來源躺在床上久久難眠。他想起了許多,寧靜的夜里他聽到了母女倆人的悄悄地對話。
“娘,不對,這個人好面熟,丹丹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面?娘,以前也從來沒有聽你提過有這么帥的侄子?!眲⒌さね蝗婚g問,她在觀察母親的表情。
“丹丹,別胡思亂想,娘第一次見到他也有同樣的感覺,不過張山長得的確好看,白面書生,文質(zhì)彬彬。我都嫁你爹幾十年了,娘也很少回娘家,一晃張山就長得成標致的后生啦!”黎鳳枝說完后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娘,你嘆什么氣啦?爹可能也要回家,娘,我這幾天眼皮跳,估計爹要快回來了,所以我就想到回家。爹沒有回家應(yīng)該也有快十六年了吧?”劉丹丹又問起她娘。
“丹丹,我真不想說他,不管他,這個死鬼,他心不在你娘身上,有什么好掛欠的,如果真的回家恐怕也是盤纏不夠了,也許被小狐貍精騙完了?!崩桫P枝的語氣中有些埋怨,她咬著牙恨不得殺了他。
“好了,好了,不管他了,娘,我問你,表侄來找你有什么事嗎?他怎么找到了你?”劉丹丹的聲音越來越小,只有她們兩個人可以聽見,隔壁的床上阮來源側(cè)耳傾聽也只是聽不見說話的小聲音。
阮來源把耳朵緊緊地貼在門上,可什么也聽不清,頓時他心中立刻產(chǎn)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不好,如果劉丹丹明天報了官,我就成了獄中囚犯。何不早下手為強,來個斬草除根,干掉就逃,一不做二不休。”阮來源皺著眉頭他緊緊地捏著拳頭,但一直在思考著這個問題。并且反復(fù)一想,她們有恩于我,為什么又殺了她們,這不是又在作惡多端嗎?不行,如果天一亮,丹丹去報官了,我就要死在劊子手刀下。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一個可怕的場面和一系列反復(fù)無常的問題困擾著他。
就在這個時間,屋外中,古巷傳來了一聲尖叫,頓時打破了這古巷的肅靜。
“救火啊……”一聲聲呼喊聲驚心動魄。片刻時古巷中傳來了嘈雜聲,一陣一陣由遠而近,瞬間又由近而遠。那些市民們都向失火的方向跑過,經(jīng)過黎鳳枝的家門口,那倉促的腳步聲、哭聲混亂一片。
半夜中,劉丹丹哪里經(jīng)得起這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可撕心裂肺的嚷嚷就像當年黃河缺口沖來勢不可擋的暴漲的洪水。劉丹丹坐了起來點著了一盛燈亮。
阮來源也為之一震,這可是驚天動地了。他爬起來坐在床沿邊,不敢離開房間,隨著一聲聲的喊叫聲逐漸地停止,緊張的心還是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