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尊接過鬼諫，眉頭微皺問道“當(dāng)真如此？”
渙合君擦拭著額頭與兩鬢的汗珠，說道“那鐘冀?jīng)_……”渙合君看了媯瑤泠一眼，又壓低了聲音說道“那鐘冀?jīng)_昏厥前的確如此說。”
媯瑤泠聽到鐘冀?jīng)_這三個(gè)字，身子一僵。這個(gè)害死司徒楚楚的人她怎會(huì)不記得？想她媯瑤泠打從入司以來，所抓余魂不及上千，也有數(shù)百，唯有這個(gè)鐘冀?jīng)_讓她記下了名字……當(dāng)初沒一刀斬了他就是不想他痛痛快快一死了之……此時(shí)說他昏厥，怕是在大獄中被“照顧”的確周到。
“泠?！毙∷咀疠p喚媯瑤泠。
“在?！眿偓庛鎏ь^收起心中怒火，回道。
“鐘冀?jīng)_……這件事，還有疑。”小司尊說道。
媯瑤泠微皺眉頭知其意。
蕓依他們四人面面相覷不知其意。
小司尊將鬼諫交給媯瑤泠。這鬼諫上說道，在剝靈時(shí)，只找到幾位扶魂師的幾縷殘魄，且無一人可拼湊出完整靈魄。那鐘冀?jīng)_又說“若想知其他靈魄現(xiàn)在何處，便要抓他那人前來一敘?！?p> 媯瑤泠手中緊緊地攥著鬼諫，心想道：一敘？正合我意。
自媯瑤泠回到扶魂司便一直想伺機(jī)到司獄中“探望”那廝一二，奈何小司尊看的緊，不得空……
“小師這便去。”媯瑤泠說道。
“泠?！毙∷咀疝D(zhuǎn)身看著媯瑤泠，又微微回避她的目光，說道”鐘冀?jīng)_還有用。”
“嗯?！眿偓庛龌氐溃@小司尊想必是怕她一怒之下殺了鐘冀?jīng)_，可媯瑤泠擒他之時(shí)沒動(dòng)手，今日自是不會(huì)。怎么可能讓他輕易死去？媯瑤泠一日未放下司徒楚楚，那鐘冀?jīng)_便一日不得解脫。
小司尊收起對(duì)泠楚園布下的結(jié)界，自是不會(huì)阻攔她。
媯瑤泠眼中一沉，收起手中噬月便快步走出楚泠閣。
司獄，是扶魂司大獄，這大獄與那十八層地獄有異曲同工之妙，自上而下深入地心。一層之中的，不過是些六界頑劣之輩臨時(shí)關(guān)押處。二層多少有些小處罰。這從三層開始便是惡貫滿盈之徒，罪名越重關(guān)押的就越往下，罪惡滔天者居與十八。其中刑罰千百，罪人是生不能死不能……那鐘冀?jīng)_更是罪不容誅，需得生不如死……
媯瑤泠來到鐘冀?jīng)_所關(guān)押的牢房外，隔著厚重石門上的小窗，看到鐘冀?jīng)_正跪在牢房正中，蓬頭垢面，身體被四方鎖鏈牢牢困住，遍體鱗傷，全身靜脈幾乎斷盡，氣息奄奄，低著頭，口中銜著一根刻著印記的口銜石，嘴角流出的血在臟亂不堪的地上形成一處小水洼。
媯瑤泠眼中一冷，說道“開門”。一獄卒聞聲趕忙打開石門，另兩名獄卒又搬來一把太師椅，放在鐘冀?jīng)_面前。媯瑤泠示意他們退下后，便坐了下來。
眼前的鐘冀?jīng)_緩緩地抬起頭，本就猙獰的面容此刻更是面目全非。細(xì)看下，這身上竟也是找不出一塊完整的皮肉。
媯瑤泠冷冷的看著他，揮手解掉他口銜石的封印，鐘冀?jīng)_一口吐出那石棒，隨石棒一起掉下的還有兩顆牙齒和一灘血。
鐘冀?jīng)_臉上掛著陰冷的笑容，說道“來了，扶魂師。膽量不錯(cuò)啊……”
媯瑤泠喚出朝蔓，一緇色金炳長鞭盤在她手腕上。
“原來是因?yàn)樗辩娂經(jīng)_笑著咳出一口血來“這人……我記得，長得倒是水靈……你是沒見她被刨丹食魄的樣子，她當(dāng)時(shí)那眼神……應(yīng)是絕望吧……凄慘的叫聲現(xiàn)在回想起來……可真悅耳啊……”說到這處鐘冀?jīng)_又是瞇著眼望著媯瑤泠，低聲地笑……笑的得意，笑的毛骨悚然……
媯瑤泠壓著心中的怒火，冷冷說道“憑你一人殺不了她?！?p> 鐘冀?jīng)_眼上一沉，竟沒激怒媯瑤泠一刀殺了他？她竟還如此冷靜？不由得心中一顫。又低沉一笑說道“你以為……殺她還需要幾人？”
“……”媯瑤泠冷冷的看著鐘冀?jīng)_，等著他繼續(xù)說……
鐘冀?jīng)_似是的確想到一事，說道“啊……想起來了……泠兒……她喊過一個(gè)名字，冷兒……想必就是……”
“啪”的一鞭子抽在鐘冀?jīng)_的嘴上。
鐘冀?jīng)_眼中一愣眉上一皺，臉上本就未愈的傷口上又加了一道鞭傷。
“你若再敢喚此名……不等你咬舌自盡，本師便拔了你的舌頭，再保你性命無憂?！眿偓庛鲈捳Z間竟聽不出一絲情緒，宛如冰山一般。
鐘冀?jīng)_眼中略過一絲懼色，在這種地方死了還好，性命無憂才是最大的笑話。怒火中燒，惡狠狠的望著媯瑤泠，說道“你……好……”既然眼前這扶魂師沒殺他之意，那便……
鐘冀?jīng)_想罷張嘴便要咬舌自盡。
媯瑤泠早料到他會(huì)有此舉，又一鞭子下去碎了他一半的牙。
鐘冀?jīng)_一聲悶哼，口中的血流的到處都是……
若不是媯瑤泠提早設(shè)下屏障，怕是要臟了她衣角。
鐘冀?jīng)_本想，若媯瑤泠一刀殺了他最好，再不濟(jì)咬舌自盡也比在此處每日受盡折磨的強(qiáng)……可誰知這媯瑤泠不僅沒殺了他，還碎了他的牙，連唯一自盡的機(jī)會(huì)都不給他，內(nèi)心的憤怒，絕望油然而生……這下他才明白，為何眼前這人當(dāng)日不殺他……縱然不是什么菩薩心腸，是她根本就是沒想他好過罷了。她這是要一點(diǎn)一點(diǎn)慢慢的折磨他，她要他嘗盡司徒楚楚的痛，日日嘗，月月嘗，年年嘗，一天不死就多嘗一天。
“你放心，有本師在，你就是死了，本師也能把你的魂給召回來?！眿偓庛鲂χf道。
鐘冀?jīng)_自知無望，這媯瑤泠亦是有備而來，低著頭大笑如瘋了一般“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好啊……扶魂師……好啊……咳咳咳……”
“幾人？”媯瑤泠擺弄著鞭子問道。
“不知……”鐘冀?jīng)_說道。
媯瑤泠眉頭微皺，停下了手中動(dòng)作。
鐘冀?jīng)_哼笑一聲繼續(xù)說道“我見她時(shí)，她已是重傷……便借機(jī)刨了她的丹……才食了三魄便被一掌打飛……看來者不善，我亦有傷在身，自是走為上策……”
“當(dāng)真？”媯瑤泠問道。
“呵，信與不信隨你……”鐘冀?jīng)_說道。
“繼續(xù)說?！眿偓庛鰮芘?，說道。
“那人一襲白衣，似人非人，手持一把玉折扇……”鐘冀?jīng)_說道。
“……還有？”媯瑤泠繼續(xù)問道。
鐘冀?jīng)_輕搖著頭，說道“其他，不知了……”
媯瑤泠揮手將口銜石重新銜在鐘冀?jīng)_口中。起身打開石門。
身后的鐘冀?jīng)_悶聲大笑……
媯瑤泠眼中布滿血絲，快步走出司獄后……卻步伐越發(fā)蹣跚，趔趔趄趄……
經(jīng)一處竹林，四下無人，終是撐不住，搖晃幾步便癱坐在地。豆大的淚珠順著兩頰滴落……
原來方才不過是裝腔作勢(shì)……
想到司徒楚楚如此遭遇，媯瑤泠心如刀割，楚兒重傷之下又被刨丹食魄……曾經(jīng)的楚兒，習(xí)鞭不小心打在自己身上都會(huì)疼的紅了眼眶……磕了碰了都會(huì)跑到媯瑤泠身邊尋求安慰……她被害那日的一聲泠兒……得有多絕望……一想到這處媯瑤泠心頭一陣酸痛，恨不能現(xiàn)在就回那司獄將那鐘冀?jīng)_大卸八塊，千刀萬剮！又想，若當(dāng)日隨司徒楚楚一同前去……定然不會(huì)發(fā)生這種事……若她媯瑤泠在定能護(hù)她周全……可……如何能重來？
媯瑤泠抓起地上的一塊石子，捏成粉末……眼中更是深沉……到底是誰，是誰先打傷了楚兒？！要找出那人……要那人……付出代價(jià)……血債血償……
一個(gè)身影蹲在媯瑤泠面前，輕聲喚道“泠?！毙∷咀鹉贸鲆粡埡诰I手帕放在媯瑤泠面前。
“不止一個(gè)。”媯瑤泠接過手帕低著頭，卻并沒有要用的意思只是緊緊地攥在手里。小司尊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媯瑤泠，他實(shí)在聽不出媯瑤泠的聲音中究竟是憤怒還是悲傷，又或是二者都有。
“害楚兒的，不止鐘冀?jīng)_一人。”媯瑤泠說道。
小司尊若有所思。
媯瑤泠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彎著身子，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道“還請(qǐng)司尊派小師前往人界，查明此事?！?p> 小司尊趕忙扶起媯瑤泠“可你身子……”
“已無大礙。”小司尊心中自是再清楚不過，從媯瑤泠見鐘冀?jīng)_那一刻開始，這扶魂司司尊的身份亦是留不住她，便說道“允?！?p> “謝司尊。”媯瑤泠剛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又聽見小司尊在身后說道“且慢?！?p> 媯瑤泠停下腳步。
“喚出噬月?！毙∷咀鹫f道。
媯瑤泠雖不知何意但還是拿出了噬月。
只見小司尊隨手喚出一束綴著青玉的藍(lán)色劍穗將它掛在噬月上說道“去吧。切記，莫要逞強(qiáng)……”
“嗯……”媯瑤泠應(yīng)道。
小司尊望著媯瑤泠的背影，縱使有再多話也是說不出口。袖中的手早已攥成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在手心中……
再次來到隞城已是天色漸沉。媯瑤泠來到城中一家客棧，店小人稀，倒是清凈。
媯瑤泠看到埋頭算賬的掌柜，問道“店家，可有空房？”
掌柜一聽有生意來自是眼中放光，再看眼前這女子倒是清秀，雖這眼上遮著黑紗，但卻氣度不凡，趕忙說道“有有有……不知道這位客官要什么房？”
“地號(hào)即可?！眿偓庛龅馈?p> “好嘞，帶客人到地字一號(hào)房。”掌柜對(duì)小二喊道。
“客官，這邊請(qǐng)?！毙《豢催@目遮黑紗之人，心想這女子若不是有眼疾，應(yīng)也是為美人?！翱凸伲⌒呐_(tái)階?！?p> 媯瑤泠一笑沒說什么。
打開房門一看，房間雖小卻也一應(yīng)俱全。桌面擦得倒也算干凈。“客官可還有需要？”
“沒有?！?p> “好嘞，若有需要盡管喊小的?！?p> “嗯?！笨葱《]有要走之意媯瑤泠問道“可還有事？”
“客官，您可是等人？”
“并未。何意？”
“您若只是一人，晚上還是不要出門為好?！毙《f道。
“哦？是有不妥？”
小二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城中啊不安寧?！?p> “可否告知詳情？”莫不是與打傷楚兒之人有關(guān)？媯瑤泠想來。
小二小聲說道“最近這城中時(shí)有女子失蹤。上至花信下至及笄，看您亦是桃李之年又……”小二本想說看這媯瑤泠似是還有眼疾，又怕傷人心便把話憋了回去，說道“總之小心的好?！?p> “多謝。”媯瑤泠笑著說道。上至花信下至及笄？楚兒之貌不正當(dāng)其中？
“不必謝不必謝，客官早些休息。”說罷小二退出房間，關(guān)好了門。
媯瑤泠坐在桌邊的木凳上細(xì)想方才小二的話，女子失蹤？上至二十好幾花信之年，下至年歲十五及笄之年……又是想到蕓依之前所說的法場(chǎng)……什么術(shù)法還要抓女子？女子屬陰，莫不是招魂？
媯瑤泠喚出鬼諫，仔細(xì)查看鐘冀?jīng)_所害之人，男女老少皆有，都是些散修之人，看樣子這事與他無關(guān)。
看天色已接近戌時(shí)，萬家燈火漸已熄滅，媯瑤泠打開房門，一躍而出。憑借記憶來到那日與鐘冀?jīng)_交戰(zhàn)的地方。若如那小二所說，女子多有失蹤，亦不知那日女子現(xiàn)在如何。
“嗚~”一個(gè)奇怪的聲音傳入媯瑤泠耳中，并伴隨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媯瑤泠躍上房屋，匐伏在房頂。見兩男子扛著一個(gè)麻袋，麻袋不停蠕動(dòng)并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另有兩男子相隨，幾人躬身前行，左顧右看。
有蹊蹺。想必這麻袋所裝的，定是失蹤女子。為避免打草驚蛇，媯瑤泠小心地尾隨其后。一直跟到一座院府中。
看這院落應(yīng)是大戶人家。莫不是強(qiáng)搶民女？早有聽聞這人界有官宦人家為一己之欲干些齷蹉之事，今天倒是給碰上了？
“快快快，放進(jìn)去，動(dòng)作快點(diǎn)！”一粗壯男子站在柴房處，催促著方才那四個(gè)男子。屋中氣息紊亂，看樣子不只一人。待那粗壯男人一行人鎖上門，離開后，媯瑤泠這才悄聲走到柴房前。
在窗上破了一小洞。借著微弱的燭光看到凌亂的屋內(nèi)，有四五名女子，雙手雙腳皆被繩子束縛，蒙著眼睛，嘴巴也被堵上。
“換一個(gè)換一個(gè)，快?！蹦菐讉€(gè)男子又折了回來。媯瑤泠念下咒文隱藏身形。站在一邊。
幾個(gè)男子是抬著一個(gè)女子走來，看女子身上沾有血跡，氣息微弱，膚色蒼白，已昏迷。男子將這受了傷的女子扔進(jìn)柴房。又抬起另一個(gè)女子走了出去。
媯瑤泠借機(jī)走進(jìn)柴房，見那昏迷的女子手臂多處劃傷，好在傷口不算深……再摸手腕，無內(nèi)傷……
見那幾個(gè)男子要離開此處，媯瑤泠又跟隨這幾人離開柴房。
來到書房之中，只見其中一人抽出一本書，這書柜便一分為二，向兩側(cè)滑開。
想不到這看似平常的書房竟有一處暗門？
女子被抬進(jìn)暗門中，這房中血腥味甚重。媯瑤泠不由得將手指放在鼻下。轉(zhuǎn)過幾道彎，到一房門外，為首的粗壯男子打開房門。血腥氣撲鼻而來，媯瑤泠不由得后退幾步……這是什么地方？
又聽屋中傳出幾聲“嗚嗚”媯瑤泠眉上一皺，幾步走了進(jìn)去。這房內(nèi)血跡遍地，地面竟被染紅了大半，只見方才的女子被仍在地上，其中一男子已將方才那女子手腕處劃開了口子，用一只碗接著流出的血水。
這是做什么？媯瑤泠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待接滿一碗，另一男子又用一根布條將女子傷口隨意包扎。
粗壯男子將一顆藥丸放了進(jìn)去，說道“端出去?！?p> 一男子小心地端著手中的食案走出房門。粗壯男子緊隨其后，交代兩名男子留下看好人之后，他們?nèi)吮阕吡顺鋈ァ?p> 媯瑤泠在女子傷口上方輕輕一點(diǎn)，便緊跟那三人走了出去。
走出暗門粗壯男子趕忙關(guān)上機(jī)關(guān)，好在媯瑤泠一個(gè)閃身，走了出去。
這幾個(gè)男子穿過院中走廊，在內(nèi)院前駐足。
粗壯男子接過湯藥，走進(jìn)內(nèi)院，在一處房門前停下，說道“夫人，您的湯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