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塵有些好奇,盯著那漢子問道:“我說老哥,別人都嫌棄咱們累贅,你咋這么好心,不怕路上添麻煩?”
那摳腳大漢咧嘴一笑,將兩只黑黢黢的手掌伸到洛塵面前,奚落道:“狀元老爺明鑒。其實咱們商隊大部分都是制墨的工人,車上裝的是壓好的墨錠?!?p> “那玩意兒雕花描金的,很是精貴。一般的糙漢子都是大大咧咧的,讓他們照看委實不太放心?!?p> “這不,二位既然是讀書人,想必也是愛惜墨的。反正也不是沉重的物件,不需要多大的力氣,細(xì)心二字便夠了!”
“原來如此!”洛塵連忙一臉滿臉嫌棄的離那漢子的手遠(yuǎn)一點,笑道:“這些都是小事。關(guān)鍵是路上可是有劫匪的,你不怕咱們到時候拖后腿?”
“怕!怎會不怕?”漢子將自己的手伸到鼻子下聞了聞,立刻咧著嘴打了個冷戰(zhàn),苦笑道:“可是又有什么辦法?請鏢師可是要花不少錢的。”
“咱們那里家家戶戶制墨為生,其實都是些不起眼兒的小作坊,墨錠雖然珍貴,賺到手的也不過是個辛苦錢?!?p> “這條道兒也走了不少回了。如果真的遇上了劫道的山大王,認(rèn)倒霉就是了!反正那些人對墨錠也不感興趣,頂多挨頓毒打,交點兒銀錢,不會有性命危險的?!?p> 洛塵一時無言,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洛塵,這位兄臺郭儀,我們兩個算是加入你們的隊伍了,叨擾之處還請多多體諒。”
郭儀也連忙拱手,面現(xiàn)同情之色。
“好說,好說!”那漢子頓時眉開眼笑,抱了抱拳,“小人方庵,算是商隊的話事人,見過二位舉人老爺?!倍笠簧焓?,在前面引路,“既然說好了,咱們就去見一見同行的伙計,明天一早出發(fā)!”
這支販運墨錠的隊伍有二三十人,看裝束都是老實巴交的鄉(xiāng)下漢子,有老有少,看到老大領(lǐng)了兩位讀書人過來,都有些拘謹(jǐn),不過還算和善。
一晚上的相處,洛塵算是知道了這伙人的底細(xì),幾十個人都是一個村子出來的,彼此認(rèn)識,氣氛頗為融洽。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那些大型的商隊就開拔了。
一輛輛馬車在鏢師的護衛(wèi)下,浩浩蕩蕩的上了路。
洛塵等人只得躲到一旁,等他們過去了再走。
好巧不巧,昨晚那位宏遠(yuǎn)商行的胖子正好看到了二人,當(dāng)下冷哼一聲,落下窗簾,坐著馬車揚長而去。
“還挺小心眼兒!”
見那胖子趾高氣揚的樣子,郭儀和洛塵對視一眼,哈哈一笑,都沒往心里去。
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輪到方庵的車隊出發(fā)了,那副寒磣的模樣,二人瞅著差點兒沒掉下淚來。
別說馬車,連驢車都是好的,還有幾輛是套著騾子和耕牛的,走起來晃晃悠悠,跟逃難的差不多。
方庵嘿嘿一笑,一邊指揮著大家上路,一邊解釋道:“兩位狀元老爺不懂了吧?越是不起眼越不引人注意。說不定那群打劫的山大王見咱們可憐,直接給放過去了呢?”
“倒是那些架著高頭大馬的,看起來威風(fēng),指不定最先被人盯上呢!”
“咱這叫策略!”
哪知道剛說完,隊伍里最小的方凱就開始拆臺了。
少年才十八九歲,牽著一輛牛車,聞言頗不服氣的反駁道:“二叔,你就別忽悠人了!咱要是有錢,也換成大馬車了呢!”
“天天架著老黃牛,一個來回得走好幾個月,磨磨蹭蹭的,等賺到錢,黃花菜都涼了?!?p> “誒,你這小兔崽子!”方庵罵了一句,忽然擠著眼笑了起來,“咋的?凱娃子這么著急是看上哪家姑娘了?湊錢娶媳婦兒呢?”
方凱臉一紅,怒道:“二叔你別瞎說!我就是覺得大馬車威風(fēng),路上走得快,多來回幾趟,一年下來才掙得多嘛!”
“嘿,跟你爹一個德行!啥事兒都憋心里,悶騷!”方庵撇了撇嘴,坐在驢車上,小鞭子甩得啪啪作響,“是桂枝那丫頭不是?再敢跟二叔頂嘴,信不信我把你小子偷看人家洗澡的事情捅出來,讓你丫打一輩子光棍信不?”
車隊的人頓時一陣大笑,都看著小伙子出糗。
“你還是我二叔嗎?”方凱紅著臉,氣勢矮了下去,嘴里卻不服氣的嘟囔著,“有啥呀?我都跟桂枝商量好了,等跑完這趟車,賺到銀子,回去就讓俺爹去提親!偷看自己媳婦兒洗澡也不丟人嘛……”
眾人笑得更加厲害,連洛塵都忍俊不禁。
郭儀則盯著那一點兒都不害臊的毛頭小子,目光閃動,又是嫌惡又是敬佩,怔怔的出神。
眾人有說有笑,雖然走得緩慢,卻并不覺得枯燥。
洛塵悠閑地躺在車轅上,嘴里叼了根甘草,琢磨著劍意。
只是一陣風(fēng)吹過,隱隱有慘叫聲傳來。
洛塵嗅著空氣中不太明顯的血腥味兒,臉色一沉,陡然坐了起來。
“洛兄弟,怎么了?”
郭儀見狀,不由問了一句。
洛塵站在車轅上,閉目靜聽,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忽然沖前面喊道:“方老大,快停車!”
方庵正跟人說笑,聞言一愣,不解道:“洛狀元,啥事兒?這蘆葦塘子,可不是個停車的好地方?。 ?p> 此時車隊正經(jīng)過一片沼澤,四周都是枯黃的蘆葦,被風(fēng)一吹,嘩啦啦作響,除了附近的話語,聽不到任何外界的聲音。
洛塵真氣幾乎大成,耳聰明目,可以肯定前方不遠(yuǎn)處出了什么變故,有殺戮發(fā)生。
當(dāng)下正色道:“先別走了,前面似乎有劫道的!”
眾人一聽都慌了神兒,方庵連忙安撫眾人,臉色有點兒不悅:“洛老弟可別亂說話!你咋知道有劫道的?難道有千里眼不成?”
眾人靜靜聽了一陣兒,都沒什么發(fā)現(xiàn),一陣竊竊私語。
“洛哥兒,我也沒聽到啥打斗的聲音吶,你不是開玩笑的吧?”
方凱湊到洛塵身邊,學(xué)他側(cè)著耳朵聽風(fēng)。
洛塵跳下牛車,一臉鄭重:“空氣中有血腥味兒和廝殺聲!”
“方老大,我去前面看看?!?p> 方庵一慌,連忙拉住他,瞪著眼問道:“真的?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可不能去??!”
方凱也跟著跳了下來,不解道:“二叔,咱們不過去幫幫忙嗎?大家都是靠這條道兒吃飯的,如果前面的車隊遭了殃,都沒好處啊!”
“閉嘴,你懂個屁!”方庵大怒,指著自己的侄子罵道:“你他娘的不想娶桂枝了?咱們都是些莊稼漢,一個會功夫的都沒,過去送死???”
人群越發(fā)顯得緊張。
可是此處道路狹窄,馬車一時間也不好調(diào)頭,一個個僵在了那里,不知道怎么辦。
洛塵注意到眾人的情緒,笑著拍了拍方庵的肩膀,寬慰道:“沒事兒,星嵐郡的劫匪不是向來留有余地嘛!估計前方只是起了爭執(zhí)而已,不會出人命的!”
“你們待在這里不要亂動,我去勸一勸!”
“咱堂堂未來狀元郎的面子,他們總得給的吧?”
“洛書生,你說啥傻話呢?那些亡命徒管你是誰,怕是皇帝老兒來了都敢砍,你可別去尋死!”
眾人連忙規(guī)勸。
倒是郭儀猜透了一點兒洛塵的心思,知道他是害怕眾人亂了方寸,又不忍心前方的商隊遭人屠戮,所以才故作輕松。
當(dāng)下也提著木棍跳了下來,注視著洛塵道:“洛兄弟說得沒錯,大家不要驚慌!”
“不過他一個人去終究勢單力薄,不一定能夠說服那群盜匪?!?p> “我郭儀也是飽讀詩書的人,怎么說也是榜眼之材。這大乾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才俊如果說服不了幾個匪類,天下還有道理可講了嗎?”
“洛兄弟,今天這風(fēng)頭可不能讓你一個人出了,同去同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