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6月27日
昨天晚上在超市我思考著發(fā)生在我身上的這一樁樁怪事,突然之間有人撞了我一下,等我回過神來,手上卻多了一張字條。
“你想知道真相嗎?call me 186XXXXX78287”
我覺得好笑,現(xiàn)在人搭訕的方式越來越多了,看著紙上不太工整的漢字,我一度懷疑對方是個小學生。但是我依舊把這張紙條默默地加在了手機殼的背面。
晚上躺在床上,我有些猶豫,但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給上面的號碼發(fā)了一條短信。
“你是誰?”
對方卻只回復了一個地點和時間。看來他是料定我一定會去赴約。
出門的時候,我騙微安說我有些事情想要跟張森遠單獨聊聊,她囑咐我一個人千萬要小心。雖然對于撒謊我從來都得心應手,但是對她隱瞞我要去赴約這件事,我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心虛。
下午2點,我到了約定的地方,看名字以為是一家咖啡館,沒想到是一家網吧。這家網吧的生意很好,整個大廳只有幾臺空著的機子,此起彼伏的鼠標鍵盤聲讓人聽了就覺得煩躁。穿過大廳,從后面的樓梯上到3樓則安靜很多,3樓是幾間獨立的包廂,我敲了敲304的門,門內傳來一聲低沉的”come in”。我突然有些猶豫,想要轉身離開,但是想了想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情,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口袋里的報警器,我鼓起勇氣進了包廂。
包廂里有兩臺電腦,兩個沙發(fā)和一個茶幾。靠近左邊的那臺電腦有一個戴黑帽子的男人蹲在座椅上全神貫注地玩著游戲。
“是你找我來的嗎?”
“10分鐘”他背對著我回應道。
聽到這句話我本應該立刻就走,但是鬼使神差地我沒有。我靠著沙發(fā)坐下,把手機調到計時狀態(tài),打算等他10 分鐘。我玩弄著手背上的水泡來打發(fā)時間。
計時器走到6分47秒的時候,他結束了游戲,大概是贏了。他扭過頭來:‘’因為你遲到了,所以等我一下也沒什么吧?!?p> 我計算了下時間,僅僅遲到了2分鐘而已,但是卻無言以對。
他把帽子拿下來,揉了揉頭發(fā),我這才注意到,他的頭發(fā)是金棕色的,五官也比一般的中國人更加立體。
“我的媽媽是德國人?!彼忉尩馈?p> “coffe or tea?”
我猶豫了半秒,實際上我并不想和一個陌生人在這樣的一個包廂里一起喝下午茶。
“OK,我們去樓下吧?!?p> 他那雙眼睛不像電視上的那些外國人那么深邃,或許是因為灰色的瞳孔,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多了些慵懶,少了些犀利。但是神奇的是,這雙眼睛似乎有洞察人心的能力,我并沒有開口說什么,他卻已經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跟著他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館,咖啡館在一樓,身旁巨大的玻璃墻著實讓我安心了許多。
我將紙條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
“這是你寫的嗎?”
“我認為我們應該先進行一下自我介紹”他一邊擺弄著旁邊的奶球杯,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昝余一?!?p> “余一, Eins ,good name”他自說自話地點頭夸贊著。
“你或許中文不太好,余一翻譯成英文應該是extra,翻譯成德文應該是überschuss?!?p> “Hedwig我的名字”他總是自顧自地說他想說的話,這樣的溝通實是有些費力。
“Sankt-Hedwigs-Kathedrale”他的名字讓我想起了柏林一所著名的教堂的名字,不小心脫口而出了這串字符。
“Eins 你是個博學的女孩兒呢,不過我并不是天主教的?!睂τ谒米越形褽ins 和他毫無邏輯的中文,我感到有些不悅。
我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桌面上的字條,示意他我來這里的目的。
“我是德國慕尼黑大學大學心理學系的研究生?!?p> 又開始了嗎?短暫的相處,似乎讓我習慣了他這種跳脫的思維。面對他那自顧自的說話方式,我也能心平氣和地回復一句:“So?”
“這段時間,我們收到了來自中國的郵件,郵件內容是對一個人身體體征各項信息的記載?!彼恼Z氣突然嚴肅起來。然后,拆開一個文件夾,拿出一疊A4紙,足足有一枚豎立著的一元硬幣那么厚,上面密密麻麻用英文寫滿了受體O的體征反應。
“在德國,對活人做實驗是要經過倫理委員會的層層審批的,我不知道中國是什么樣?”
“我不太清楚,但我想在中國應該也是有嚴格要求的?!?p> “我們懷疑有人正在對Eins女士你做活體實驗”
我突然覺得大腦一陣暈眩,活體實驗這幾個字在現(xiàn)實生活中聽到還是讓人毛骨悚然。我用微微顫抖的手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兩大口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這件事情。
“為什么是我?”我問道。
“自然有我們的辦法調查到?!彼ь^向我望去,視線的終點是我緊握著咖啡杯的右手。
“Eins是個不太謹慎的女生啊”他的目光掃過我的右手看向窗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同我說話。
“為什么這么說?”
“和陌生男性一起喝飲料是很危險的?!?p> 我看了看咖啡杯,杯底有一些尚未溶解的白色顆粒。
“你自己加的,跟我無關?!彼e起雙手做出一副無辜的模樣,像個善良的孩子。我摸索著警報器卻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他把警報器勾在小拇指上擺弄。我的大腦越來越沉,昝余一你真是個十足的笨蛋。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父親帶我去吃快餐。我們坐在靠近窗戶的位置,父親點了一只雞和一個漢堡套餐。他一只手粗魯?shù)厮旱粢恢浑u腿,一只手夾著香煙。這里本來是禁止吸煙的,但是父親長得很兇,服務員沒有一個人敢過來說些什么。我坐在他的對面,安靜地吃著漢堡,貪婪地想一口把它咬下去,卻不小心把夾在里面的生菜擠了出來,生菜彈到了我的臉上,在鼻尖留下了白色的沙拉醬?!芭K死了。”父親一邊惡狠狠地說著這句話,一邊使勁地用夾著香煙的手幫我揩去鼻尖上的白色。煙灰落在我的手臂上火辣辣的疼,我默默地抖掉煙灰,繼續(xù)愉快地吃著漢堡。那是我童年里最幸福的一天。
自從6.23號以來,我?guī)缀趺刻於妓恢?。我害怕做夢,害怕自己會再也醒不來。每當睡著半個小時,我都會猛地驚醒,身體也有了自己的鬧鐘,我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但是在這家陌生的咖啡館里,在這個陌生的男人對面,這些天來我第一次睡了一個安穩(wěn)的覺,如果不是因為他下了藥,這一切聽起來還挺浪漫地,我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甚是可怕。
“醒啦?”我睜開眼時看到他正靠著沙發(fā)看一本書,落日的余暉打在他的頭頂上金燦燦的,像是守護著玫瑰花的小王子。
我拿起手機想要報警,卻終究按不下那個綠色的鍵。
“中國的6月真的是很熱呢?!彼鹕黼x開,我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看著空氣。
“Eins 不要吃任何可疑的東西?!闭f完這句話他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