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言穢語張口就來,即使是吃飯的時候,李有糧一家的耳朵也在不斷的飽受郝仁的摧殘??善婀值氖?,他們卻一點也不厭惡,相反還有一點點感動。
這就要從郝仁的話里分析了。
“別特么老給我夾菜,你看看你們都瘦成什么鬼樣了?再這樣下去田誰種,雞誰養(yǎng),難道特么的讓老子給你們種田養(yǎng)雞嗎?”
“你個狗日的李有糧是七十歲了還是八十歲了,飯量特么的還不如你閨女大呢,你也好意思活在這世上?”
“李氏,我可警告你了,你特么要是敢聽李有糧那混賬王八羔子的話把春種給蒸了,老子直接帶兄弟血洗了你家?!?p> “李翠花你笑你麻辣隔壁個笑,飯都堵不住你的嘴咋地了,是不是非讓老子用棍子塞住你的嘴嗎?”
……
這些話要是旁人對李有糧一家說,那李有糧必須抄刀子捅他丫的。
可這話從郝仁這個黑風(fēng)寨大當(dāng)家的嘴里說出,那感覺就跟金玉良言一樣好聽,畢竟以前郝仁干的都是打家劫舍謀財害命的勾當(dāng),現(xiàn)在雖然還是滿嘴的污言穢語,但如果把那些污穢的詞從中剃掉。
是不是就可以理解為黑風(fēng)寨大當(dāng)家的在慰問貧困戶?
又是別給自己夾菜,又是讓李有糧多吃點,又是讓李氏別貪一時口腹之欲吃了春種,甚至還教導(dǎo)李翠花食不言寢不語。
這簡直是毀三觀啊。
所以甭管郝仁的話都多臟,李有糧一家人都是半點不滿也生不出來。
尤其是李有糧,之前對郝仁的種種猜想,在這一刻卻突然轟然崩塌,那感覺就跟發(fā)現(xiàn)自己媳婦是個大雕老婦一樣恐怖。
自己幾十年探索的泥丸之地,其實都特么是干燥的蛇洞子。
“對了,你給你家翠花物色好婆家沒?”
突然,郝仁將話題又說到了李翠花的婚嫁上,非但語氣和藹,而且話里話外一個臟字都沒有。
李有糧神經(jīng)頓時就緊繃起來,繞來繞去,還是沒繞過這家伙想強(qiáng)霸閨女啊。
哎,土匪果然就是土匪,即便話說的再好聽,也改不了狗吃屎的惡習(xí)。
不對,自家閨女才不是屎呢。
用縣城里教書先生的話,那是出水芙蓉,是金枝玉葉,早晚都能飛上枝頭成為金鳳凰的人物。
不行,決不能被這廝霸占了去。
就……與他虛與委蛇吧。
然而,還沒等李有糧說話呢,就聽李氏唉聲說道:“哎,還沒找好呢,最近確實來了幾個說媒的,但卻都被李小六給從中攪和了,那小子從小就愛慕我家翠花,見翠花要嫁人了心里就別扭,其實照我說,李小六那小子還算可以,如果實在不行,就把閨女嫁給他得了?”
把閨女嫁給李小六那個游手好閑膽小如鼠的家伙?絕對不行,你個婦人被李小六那混小子蒙蔽了雙眼,可我李有糧還眼明著呢。
就剛剛,李小六那個混賬東西聽到自己要讓他打土匪時還故意把腳給崴了。
就這樣的人,能給閨女幸福嗎?
這一刻,李有糧都忘了要和郝仁虛與委蛇了,直接就拍桌子道:“不……”
啪!
然而,李有糧話才到嘴邊,就聽見了一聲更加響亮的拍桌聲,緊接著就見郝仁破口大罵起來。
“混賬王八東西,你要是敢把翠花嫁給李小六,老子就是不干這土匪的行當(dāng),也要把你個狗日的宰了?!?p> 他郝仁為何會對李翠花一家容忍有度,那還不是看在李翠花貌美如花,有機(jī)會嫁給權(quán)貴好讓他干一票大的份上?,F(xiàn)在咋一聽李氏有把李翠花嫁給李家村的一個默默無聞的窮小子,那火氣還不蹭蹭蹭的往上冒啊。
見郝仁這么氣大,李有糧也更加篤定了郝仁是想獨占李翠花的心理了。
但他現(xiàn)在不準(zhǔn)備挑明,有了李小六,剛好可以讓郝仁分心于此,趁著這個時間,就直接把閨女送走得了。
“哎,郝當(dāng)家的,你有所不知啊……”李有糧準(zhǔn)備與郝仁虛與委蛇了。
但……
“哼,我才不要嫁人呢,我還要養(yǎng)雞孝敬我爹我娘呢?!崩畲浠ㄍ蝗徽f道。
郝仁眼一瞪,道:“胡鬧,你特么也不看看你多大了,還不嫁人?再不嫁等過幾年你到20了,你還嫁個錘子的嫁,誰家會要你這么大的媳婦?!?p> 郝仁也算是徹底融入了這個時代,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女子過雙十就不值錢的事實了。
被郝仁罵了一頓,李翠花吐了吐舌頭,開始悶頭吃飯,反正,我就是不嫁,你還能把刀架我脖子上逼我家人不成?
李翠花是不知道,如果郝仁知道了她的想法,那是真得把刀嫁她脖子上逼她嫁人的。
畢竟,沒有人可以阻止郝仁為惡的信念。
見李翠花“服軟”,郝仁就對李有糧說道:“你是你家的一家之主,必須要有主見,要能拿得起事來,像翠花這樣的幾十年難遇的美人,那一定要嫁對了,嫁好了,千萬不能干出鼠目寸光之事,一定要從李翠花下半輩子的幸福著想,給李翠花選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才行?!?p> 李有糧有些看不懂了,嫁對了、嫁好了、有錢有勢,這些詞好像好你這個土匪都挨不上邊吧,難不成你這么不要臉以為自己是好人嗎?
還是說自己可能錯怪了對方?對方是真的想讓閨女嫁一個好人家?
為了驗真心中所想,李有糧試探性的說道:“那……要不把翠花嫁給你?”
“哎,好你個李有糧……”
“爹……”
“我去你麻辣隔壁?!?p> 李有糧說完,在座的三人反應(yīng)各不相同,只見李氏責(zé)怪中帶著埋怨,李翠花則嬌羞中帶著嗲氣,郝仁則是……暴怒中充滿殺氣。
噌的一下,郝仁就拔出腰間的大刀,手起刀落,一刀斬向了李有糧的脖子。
好在郝仁暴怒中還帶著一絲理智,刀鋒離李有糧脖子一厘木處硬生生的停了下來,沒有干出那等殺雞取卵之事。
不過即便這樣,李有糧的一絲發(fā)鬢還是被斬落在地。
“郝……郝當(dāng)家的,我……我錯了,我不該讓翠花嫁給你,我是被豬油蒙了眼睛,其實您才是咱們小涼山最高風(fēng)亮節(jié)、最高情遠(yuǎn)致、最厚德載物的大善人啊……”李有糧被嚇傻了,開始胡言亂語起來,好多詞匯都不知道他是從哪聽來的,反正只要是贊美人的詞,他就給一一用上,根本就不在意郝仁的想法。
起初,郝仁還覺的李有糧這人不錯,能知錯就改,可聽著聽著,眉頭卻緊縮起來,怎么?咋還罵人了?
就憑你一個小小的李有糧,也敢罵我高風(fēng)亮節(jié)?
也敢罵我高情遠(yuǎn)致?
也敢罵我厚德載物?
甚至還詛咒我成為一個大善人?
我可去你麻辣隔壁吧,罵人詛咒也不看看對象是誰,就敢如此造次。
看來,必須得給他一個痛快了。
正所謂士可殺不可辱,當(dāng)是如此了。
即便做不了惡事,但也要出了這口氣再說。
一邊想著,郝仁的面目也漸漸兇惡起來,那是一種看著就讓人兩股發(fā)抖的極度兇惡。
刀被漸漸揚(yáng)起,但這并不是收刀,而是為了拉開距離,使刀下落的速度更快。
李有糧是徹底的傻了,整個人立在當(dāng)場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李氏也是嚇傻了,見自家男人即將死于非命,眼瞪得大大的,粗氣都不敢喘一下。
“大惡人!”
就在此時,李翠花突然說道:“你十惡不赦、你惡貫滿盈、你罪孽深重、你罪大惡極……”
“翠花,別……”李有糧想要阻攔。
但……
“別停!”
郝仁說話的同時,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很快,臉上就露出了沉醉的表情。
待到李翠花實在想不出好詞時,郝仁才斜眼瞥了李有糧一眼,淡淡的說道:“不會說話就別說話,省的我壓不住火一刀斬了你?!?p> 到這時,郝仁也開始反思起來,自己剛才還是太暴躁了,城府一點也不夠深,居然就憑這一介村夫簡簡單單幾個罵詞就動了殺心。
看來心境這塊還需再練??!
另外,殺雞取卵之時千萬千萬做不得。
“呼!”
見郝仁氣消,李有糧宛如脫力一樣背靠在椅子上,剛才實在是太嚇人了,差點就被這土匪一刀斬了去。
李翠花對李有糧和李氏使了個眼神,讓他們別再說話,等這惡人走了后再給他們解釋。
剛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的李有糧瞬間讀懂,李氏雖沒太懂,但也不敢再說話了。
“恩,飯也吃飽了,該給你們交代的也都交代了,現(xiàn)在跟我去村口,我有話要對你們李家村人說?!焙氯拭嗣瞧ふf道。
他這是要把善惡棋分發(fā)給李家村村民呢。
李翠花警惕道:“大惡人,你想干什么?有什么話不能在這說嗎?”
剛剛被李翠花贊美了一通,是以郝仁現(xiàn)在心情大好,也不想再罵李翠花了,只是平淡的說道:“別問那么多,我自然不會傷害你們的,去村口說也只是不想話說二遍罷了?!?p> “真的?”李翠花疑惑。
郝仁眉頭一挑,還是壓下火氣道:“真的?!?p> “可……可你還沒把養(yǎng)雞技術(shù)全部教給我呢?!?p> 本來能送走郝仁就是萬幸了,但李翠花卻不知怎么的了,鬼使神差的又問出了養(yǎng)雞的事情。
郝仁道:“那個不急,這幾天我閑了會陸陸續(xù)續(xù)教給你的?!?p> “哦!”
李翠花有些失望,可轉(zhuǎn)眼一想養(yǎng)雞可是要本錢的,自家窮的響叮當(dāng),哪有什么閑錢養(yǎng)雞啊,隨即嘆了口氣,道:“算了,學(xué)也沒用,我家根本就沒那閑錢養(yǎng)更多的雞?!?p> “沒錢?老子貸款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