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茶館內(nèi),新來一名休息的行客。
小二披著毛巾笑臉吟吟地問道:“客官,可是要些什么酒水茶點?”
行客把斗笠豎著貼桌腳放置,微笑著對小二道:“來一份茶,兩盤柿餅吧。”
“好嘞,小的這就給您準(zhǔn)備?!毙《亮瞬磷雷颖慊厝サ跪v物什。
行客左右環(huán)顧,這城里遠(yuǎn)近聞名的小茶館內(nèi),各式各樣的人物魚龍混雜。有來往商賈,有江湖俠客,有官府衙役,也有普通百姓,他輕笑一聲,走出店外,將自己的斗笠掛在門柱上。
時值雨后初晴,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霧氣,加上又是一天清晨,涼氣更甚。小二上了一杯熱茶,道:“客官您先用著,這是小店的贈品,不收錢,暖暖身子?!?p> “謝謝店家?!毙锌投Y貌一笑,便端杯小飲,他似是在心中計算著什么,手叩桌面。待叩至第三聲,他放下茶杯,靜靜等待。
不多時,茶館外又進來兩名同樣打扮的行客,見到他后紛紛入座。小二連忙上前問道:“兩位客官您要點什么?”
行客道:“再多加兩盤柿餅?!?p> “好嘞,小的這就去準(zhǔn)備?!?p> 一名行客脫下斗笠,露出臉上一條斜行的刀疤,另一名行客尖嘴猴腮,此刻在心中不停盤算。
“大哥?!钡栋搪氏戎v道,“那小子已經(jīng)跟蹤我們五天了,我們甩不掉他,這可怎么辦?”
“是啊大哥,我估計這和之前那個小子是同一派的,光我們?nèi)齻€不好對付!”尖嘴猴腮的行客也擔(dān)憂道。
行客輕輕一笑道:“你們真以為此次出行就我們?nèi)齻€一起跟著師叔嗎?”
刀疤聞言先是一驚,而后一喜,道:“莫非,莫非師父他老人家也來了?”
行客搖搖頭:“師父當(dāng)然不會來,但是我們的師伯和師叔情同手足,現(xiàn)如今師叔慘遭毒手,師伯又怎么會坐視不理?”
“那師伯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尖嘴猴腮臉?biāo)剖菍さ搅司刃?,大喜過望。
“我們出門的時候,師伯就跟著一起來了,只不過他和師叔任務(wù)不一樣,但我們相隔不遠(yuǎn)?!毙锌偷溃皫熓逡怀鍪?,我就給師伯飛鴿傳書,他讓我們在這里等候,自己快馬加鞭趕來,我算著這日子,差不多快到了?!?p> “大哥不愧是大哥!”刀疤笑贊,“我說怎么大哥一直像沒看到后面那小子一樣,原來大哥早有謀劃!”
“大哥,那小子估計也快到了,我們把他引到這里,會不會引起官府的注意?”尖嘴猴腮臉道。
此時小二端著兩盤柿餅上前,行客便閉口不談,簡單謝過,待小二走遠(yuǎn),才開口道:“城北有間破敗的城隍廟,我與師伯說好,在那會合?!?p> 話音剛落,邊聽到門口傳來小二一聲:“客官您要點什么?”眾人循聲望去,一白衣公子手持長劍走進茶館,他左右環(huán)顧,尋到了一處偏僻之地,道:“要一份熱茶便可?!?p> 白衣公子放下長劍,坐在偏僻處,似是安靜喝茶,眼睛卻有意無意瞟到行客處。刀疤罵道:“這小子竟然還跟到這兒了!”
行客輕輕一笑:“他和之前的那個人不一樣,這位小公子一看就是涉世未深,好對付得很。”
“大哥,我們什么時候去城隍廟?”尖嘴猴腮臉道。
“既然客人都來了,那我們自然不能讓客人久等。”
說罷,他大喊一聲:“小二,結(jié)賬!”排出一排銅錢,道:“不用找了,剩下的就是給你的小費。”
小二受寵若驚,連忙從屋外給他取下斗笠,笑道:“這位客官慢走?!?p> 行客戴上斗笠,若有深意地拍拍小二的肩膀,便出了茶館,一頭栽進茫茫霧氣之中。其余二人也戴上斗笠,快步跟進。
白衣公子見三人腳步急促,心中若有所思。他取出一兩銀子放在桌上,邊走邊道:“小二,結(jié)賬,不用找了。”說罷,也跟著快步走出茶館。
唯有小二看著今早的“怪人”和桌上的銀子,撓撓頭不解道:“難道今兒個財神爺上門?”
三名行客快步趕路,幾乎要隱于街上的人流之中。白衣公子心中略顯焦急,他快步追趕,不多時,便被他左帶右拐,漸漸跑到人跡罕至的街道上,再往后,便是一個人都沒有的偏僻小路。忽而一個急轉(zhuǎn),先前跟著的三名行客突然不見蹤影。
白衣公子心中一驚,他想到可能那三人已發(fā)現(xiàn)了自己。但事已至此,他必須要硬著頭皮找到他們。面前是一個殘破不堪的城隍廟,廟里還有一些未燃盡卻熄滅的香火,廟內(nèi)佇立著一個殘破的城隍爺像,整座城隍廟看起來十分荒蕪。
白衣公子慢步往前,手中緊攥著一柄暗器,忽聽身后傳來一聲凌厲的破空聲,白衣公子反應(yīng)迅速,抬手一揚,手中暗器也破空而出,兩柄暗器在空中相擊,竟擦出火花,雙雙墜地。
“九鳳翎羽!你果然也是唐家堡的人!”廟外傳來一陣大笑,而后四個中年男子從廟外緩緩走進,封住了出路。
除了之前的三名行客外,還有一名身著錦衣,兩撇濃須的中年男子,他身材圓胖,但眉宇間卻透露出一股凌厲的殺氣。
“不愧是武夷派聞名天下的‘烏雀銜枝’,能使用這種暗器手法的人,江湖上怕是只有武夷派的談劍真人吧?”白衣公子道。
“唐家的人,果然名不虛傳?!闭剟φ嫒四碇毜?。
正如談劍真人所說,白衣公子,就是唐思賢。
之前唐思賢告別眾師兄后便一路東行,前往福建武夷山,但在半路上偶然看到那三名行客正在招呼一輛馬車。他心中疑惑,看到行客所穿與唐庭遠(yuǎn)口中的青衫人別無二致,心中更是確信。此后,他一直跟蹤這輛馬車,直到入城前,三名行客突然從村里叫來一名車夫,交代幾句便自己進城,而車夫卻趕著馬車從另一邊駛?cè)ァL扑假t心中糾結(jié),但他覺得唯有跟著這三名行客,才能將短刀奪回。因此他放棄追趕馬車,一路跟蹤行客至城中。
“這個小子,一直跟著我們,還以為我們沒發(fā)現(xiàn)他!”刀疤惡狠狠道。
“就是,真把自己當(dāng)武林高手了?”尖嘴猴腮臉得意道。
唐思賢淡淡道:“原來你們一早就發(fā)現(xiàn)了我,一直不露聲色是為了把我引到這里來。”
行客道:“正是!你們唐家人先殺我武夷門人,再殺我?guī)熓?,這個仇,我們武夷派非報不可!”
“既然你們一早就發(fā)現(xiàn)了我,為何不像個男人一樣找我報仇?反而把我引到這里?!碧扑假t道,“說到底,你們也不過是武夷派的廢物!”
“你!”行客氣急敗壞,而后冷笑一聲,道,“姓唐的,你別囂張!今日我們師徒四人在此,你就是插翅也難逃!”
“有什么本事,就盡管使出來?!碧扑假t道,“你們把我大師兄打成那個樣子,我正好替他報仇!”
“唐家堡的人,果然硬氣?!闭剟φ嫒说?,“你們唐家人殺了我?guī)煹?,我雖然不能手刃真兇,但今日取你的命,也算是告慰我那師弟的在天之靈?!?p> “那就看看,誰能取誰的命!”唐思賢長劍出鞘,空中挽花,只聽“叮叮叮”三聲,三枚暗器被打落,他冷笑一聲:“原來武夷派只會發(fā)發(fā)暗器,沒有真功夫?!?p> 談劍真人仰天大笑,突然喝道:“好!今日我就來會會你,你們?nèi)齻€不準(zhǔn)幫忙!”說罷,他縱身一躍,向唐思賢拍去一掌。唐思賢長劍入鞘,后退幾步,手上暗使內(nèi)力,格開談劍真人的一掌。
談劍真人冷笑一聲,右腿猛然出擊,唐思賢縱身一躍避過一擊,而后雙拳連打,直逼談劍真人面門。但談劍真人是摸爬滾打數(shù)十年的老江湖,在唐思賢起身避開之時便已料想到他的招數(shù)。于是他回身避過前三拳,而后右手凝聚內(nèi)力,奮力一抓,使出武夷派“游爪功”擒拿手法。唐思賢心中一驚,但見談劍真人手臂一揚,他頓覺自己右手突然受到一股猛力,帶著身體旋轉(zhuǎn),而后談劍真人踢出一腳,正中唐思賢腰間,唐思賢吃痛不過,跌落下來。
一旁的三名行客見唐思賢不是談劍真人對手,洋洋得意,刀疤嘲諷道:“原來你小子也不過如此。”
唐思賢冷笑一聲:“不過是被你猜著罷了,有什么了不起?再來!”說罷,他長劍出鞘,一劍刺向談劍真人,談劍真人輕笑一聲,只聽“唰!”一聲響,他的長劍也飛然出鞘,兩劍若金石相擊,劍風(fēng)環(huán)繞,殺意騰升。
唐家的劍法是陰陽兼蓄,剛?cè)岵?,而武夷派的劍法則是快捷輕靈,借力打力。雖說練至大成者,唐家的劍法可勝其一籌,但談劍真人身為武夷七劍之一,身負(fù)幾十年深厚內(nèi)力,對比唐思賢這個初出茅廬的江湖后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從一開始唐思賢便占了下風(fēng),才交手不過十招,便轉(zhuǎn)攻為守。
談劍真人一直都想不明白,風(fēng)劍真人說是武夷派現(xiàn)任最強七劍之一也不為過,為何會死在一個中了毒的唐家弟子身上。就算唐庭遠(yuǎn)是唐家弟子中武功最高強的一位,但畢竟是江湖后生,內(nèi)力與劍法的差距難以彌補。所以此行一來是為了給風(fēng)劍真人報仇,二來是想看看唐家弟子是否真如他的弟子所說一般武藝高強。
但今日一試,仿佛唐家弟子也就和眾門派弟子一樣,沒什么不同。
“我總覺得你們唐家人詭計多端?!闭剟φ嫒诉叴蜻叺溃熬湍銈兊膭Ψ?,怎么就能殺了我?guī)煹埽磕銈兌ㄊ怯昧耸裁丛幱嬜屗袭?dāng)!”
這與之前風(fēng)劍真人懷疑唐庭遠(yuǎn)如出一轍。但不同的是,唐思賢面對的談劍真人,卻不像風(fēng)劍真人一般自負(fù)。
“明明就是風(fēng)劍那個老狗技不如人,才被我大師兄殺了。”唐思賢冷道,“我大師兄武功蓋世,殺一個風(fēng)劍老狗有何奇怪?”
談劍真人冷笑一聲:“好小子!今天我就替唐岳坤那老兒教教你,什么是尊師敬長!”說罷,他手上勁力暗增,劍勢加快,唐思賢突感對方來勢洶洶,手上長劍一掃,凌厲一揮,一招“萬葉飛花”,逼退劍勢。但一招過后,對方長劍又如雨點般刺來。
“小子!你今日必不可能活!”談劍真人怒喝一聲,臉上的肥肉凝成一團,唐思賢道:“看到這一臉肥肉我都覺得惡心!談劍老狗,你盡管放馬過來!”
二人你來我往,劍風(fēng)環(huán)繞,時不時響起金石相擊之聲,一旁的三名行客想要幫忙卻一直找不到時機。忽然,只聽“叮!”一聲響,兩把長劍紛紛飛出,插在地上,二人已由比劍轉(zhuǎn)為拳腳。
但見談劍真人出手一拳,唐思賢側(cè)避格開,回身一招“游龍驚鳳掌”,掌力渾厚,剛猛之至。談劍真人也不甘示弱,抬手一掌,迎面而上。二掌相對,內(nèi)力激蕩,震得周圍三人紛紛后退幾步。
三人面面相覷,均面露驚色。想不到這唐家弟子雖然年輕,但卻仍然可以與談劍真人有來有回,幸好他們沒有與唐思賢硬碰硬。念及此,其余二人均在心里感嘆大哥心思縝密。
而此時,唐思賢與談劍真人正一動不動,以掌對掌,談劍真人雖內(nèi)力渾厚,但一時之間也難以解決唐思賢。二人對掌沖真氣,雖一動不動,但都知道,此刻比拼的就是二人的內(nèi)力與韌性。
不多時,唐思賢便覺稍稍吃力,他咬緊牙關(guān),強撐下去,雖然額頭豆汗如雨,但臉上卻沒有任何吃力的表情。唯有談劍真人知道,幾十年的內(nèi)力差距,一時之間難以彌補。
“你們看。”行客對著尖嘴猴腮臉道,“師伯和那個姓唐的都不動了?!?p> 說罷他拿出一枚墨花鏢,冷笑道:“看來今天我們兄弟三人立功的機會到了。”
其余二人明白了他的意思,紛紛冷笑著掏出墨花鏢,道:“沒錯!今兒個就是我們立功的日子!”
唐思賢眼睛一瞥,見他們?nèi)耸殖帜ㄧS,心中頓時便明了。但無奈正與談劍真人對掌沖真氣,此刻正值緊要關(guān)頭,連開口說話也不能,稍有閃失便會被真氣反沖,受到嚴(yán)重的內(nèi)傷。但也就是這一分心,手上內(nèi)力稍減,被談劍真人尋到空隙,又加了一分力道。
“武夷派真是卑鄙無恥!”唐思賢心中焦急,眼見那三枚墨花鏢打向自己,卻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