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歌睜開眼睛的時候頭腦還是一陣迷糊。
他腦海里翻滾著數(shù)不清的記憶,好像有他從未蒙面的父母,有自小就有些陌生的故鄉(xiāng)。有自己勤奮學習的幾百個日夜,有在大學禮堂侃侃而談的講座,以及他全修全部課程的壯舉。他被那么多學妹追求過,被同系的男生敬而遠之,自己流連那么多圖書館和書店,還有自己第一份工作的雞尾酒酒吧。他好像很喜歡喝酒,很喜歡自己探索味蕾的感覺。
再后來,他有了人生中第一場戀愛,并有了一晚溫馨又——
他的腦袋更加疼痛。
那古怪的黑影,具現(xiàn)的兒歌內(nèi)容,大街上的慘案,花轎抬著的少女殺手。。。。。。
好像記憶就戛然而止。他怔怔躺著,看著眼前。
他感覺自己躺在一張涼涼的竹床上,他眼前也是碧綠竹制樓頂。那么綠,仿佛一斛深潭。
風輕輕吹拂著,帶著竹子特有的香味。久在城市里掙扎的漁歌嗅著這股味道,莫名的感到熟悉。就像回到故鄉(xiāng)老家低矮平房后的小空地上種植的小竹林。他甚至想起了風吹奏的沙沙聲。
但是他知道,這里不是他的故鄉(xiāng)。
他隱隱約約想起,他上一次醒來兩個穿著明顯異類的小孩。還有他們大的出奇的力量,輕輕一碰他就斷了骨頭的可怕經(jīng)歷。下意識的,他伸手去摸右手胳膊。
“咦?不疼?”根據(jù)他學過的救急醫(yī)學知識,他應該骨折甚至骨裂的胳膊,已經(jīng)好了。
他猛然坐起身,去摸身上其他的傷,發(fā)現(xiàn)都已經(jīng)完好無損。
他發(fā)現(xiàn)他的腦袋,或者說他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都有點延遲。就像生銹的零件再次工作一樣,很是遲鈍。
“我這是昏迷了多久?”他喃喃道,自己渾身只披著一張摸不出材質(zhì)的類似毛毯的東西,赤紅色,跟整個房間的碧綠竹色一點也不搭。入手卻很舒服。
他不著片縷。
漁歌稍微適應了下身子的舒適和腦袋的昏沉,開始打量房間。
這很明顯是個竹樓。像是他去過的大學同學家里的南方竹樓。房間不大,約有二十見方,三個墻上都有一扇窗戶,風呼呼的互相打著招呼。另一個墻壁上鑲嵌著一道門。說是鑲嵌,因為除了一個很明顯的把手之外,那門似乎和竹墻合二為一一樣,根本看不出來。
房間里除了他躺的竹床外,還有一張同樣竹制的方桌。方桌上有半人高,桌腿是用細細的整個竹子橫切做成,足有八個桌腿。
桌子上有一盞樣式古樸的油燈。雖然和漁歌記憶中故鄉(xiāng)的油燈款式不一樣,但漁歌通過里面的燈芯和黑乎乎的燈線就能知道,這里不管是什么地方,應該是沒有電的。
最起碼這個房間沒有。沒有開關,沒有房頂燈。
桌子上除了油燈外,還放著一本顏色泛黃的書。桌子四周放著一個凳子。那凳子也是竹制,顏色跟房間比起來顯黑許多,呈墨綠色。那種油光的感覺更加濃烈。讓人一看還以為是一塊墨玉。
除此之外,房間里沒有其他任何東西了。
漁歌環(huán)顧竹床,發(fā)現(xiàn)有些衣物摞在一邊,看樣子是給他預備的。他試了試,還挺合身。穿戴好這明顯有著濃烈古風的衣服,他下意識摸手機,隨即苦笑起來,搖搖頭,走向緊靠著竹床的那扇窗戶。
往外看去。
好大一片云海。好大一片竹林。
那一瞬間,漁歌的恐高癥差點發(fā)作。
窗戶外面是茫茫云海,云霧翻騰間隱隱約約看見數(shù)不清的竹梢在飄搖。
這是天上的風景?種植在天上的竹林?
云海翻騰的水霧順著窗戶被風迎面吹來,濕潤著漁歌的臉和手臂。那濃郁的竹香夾在水汽中讓人神清氣爽。
漁歌的冷汗也跟著流了下來。
這是什么地方?
我是被救了還是被囚禁了?
等等,我之前經(jīng)歷了什么?為什么會感覺是被救了?
風突然大了。竹樓都微微傾斜。
舊時同學老家的竹樓最高離地兩米,多是為了隔除水患和蟲患。別說是五六級風,就是十二級臺風也不一定吹動竹樓。而眼前的這個不大的房間,都是用極粗的竹片編制而成。踩在竹地板反饋給漁歌的觸覺來看,整個房間的竹樓異常結實,光重量得有十噸往上。真是怪異的竹子,怪異的房間。
而這輕輕的連八級都不到的風力,竟然吹得動整個竹樓。
瞬間,漁歌通過臉上的吹拂感和竹樓傾斜的角度估算出了竹樓的高度。
幾千米!
怎么會?
這是珠穆朗瑪峰上么?不對,這個高度我穿的這么少早就該凍死了。
他有些恐高,風繼續(xù)吹著,竹樓那輕微的搖晃并沒有停止。他下意識離開窗戶,一屁股坐在主桌旁邊那墨綠色的竹凳上。
桌子上的書被風吹起來,嘩啦啦翻動著幾頁,漁歌手扶著桌子,下意識掃了幾眼竟感覺自己竟然熟悉這種文字。又不是時興的簡化字或繁體字。
他同時也看清了那本書的封面,又是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像是遇見了許久沒見過的老友明明很親切卻忘了叫什么。
封面上四個大字并不繁瑣,也不生僻,雖然字體結構有些怪異,但漁歌畢竟是歷史系的名牌畢業(yè)生,可以做博士后的水準。很多中國歷史上的文字他大都記得住。甚至于他跟著老師都去埃及親眼見過寫滿陰間文字的黃泉之杖。
他直覺上是認識并能一眼看出來這種字的,只是由于什么原因讓他想不起來。就像他到現(xiàn)在都想不起來他在昏迷前究竟遇到了什么。
作為純粹的唯物主義者,把穿越回到過去之類的小說當做志怪幻想小說之類看,并不當真。即使從物理學相對論等角度來看待所謂穿越或者平行宇宙來看,人類的科技也是遠遠達不到的。
所以他很好奇,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為什么到了這里。
他決定從大門出去,堂堂正正出去??匆谎圻@個世界。
畢竟從他的家鄉(xiāng),他的基因來看,從來是不缺乏“既來之,則安之”的勇氣和睿智的。
他走過去握住了門把手——這個門把手很突兀,讓他想著是不是專門為他準備的——深吸一口氣。
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