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
醫(yī)院的側門對面有一家大型超市,林筱筱經常要到這里購買些日常所需。有多經常呢?三個月了幾乎每天都會光臨吧。
父親突然病情惡化,讓林筱筱呆楞了許久。
那天從醫(yī)生辦公室里走出來的她,躲在醫(yī)院的消防通道里哭了很長一段時間。
消防通道里很空曠,一點點聲音都會發(fā)出有力的回響。
林筱筱倚著墻,抿著嘴,握著拳,努力讓自己不被人發(fā)現(xiàn)......
被大雪覆蓋的道路在冬日陽光的照射下逐漸融化,又被凌厲的寒風一吹形成了冰。光溜溜的冰面上都是顫顫巍巍的行人,林筱筱也在其中。
從超市旁邊的藥房里出來,手里握著好不容易預約到的胰島素,小心翼翼的走著。
“丫蛋又來了,今天來點啥???”超市前面立著許多的果蔬攤。
由于只有林筱筱自己陪護所以買東西的重任便落在她一人身上,時間一長與果蔬攤的大爺大娘也熟識了。
輕車熟路的購買完畢,林筱筱便提著購物袋向醫(yī)院走去。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著馬路另一側的醫(yī)院,順帶著醫(yī)院前方的有軌電車軌道。
林筱筱難過極了。這是她每天的必修課,她經常站在這里一分鐘、兩分鐘,有一次站了五分鐘。
深深地吸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來,細細的感受著冰涼的空氣帶來的刺激??粗约褐圃斐鰜淼恼羝?,林筱筱擠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林筱筱,一定不能倒下?!毙⌒〉膮s異常堅毅的聲音從林筱筱的嘴里發(fā)出。
隨即顛了顛手里的購物袋,大步的向醫(yī)院走去。
邊走邊計劃著,一會要先到繳費口繳費,再到三樓取一下X片,最后要到爸爸的主治醫(yī)師那里詢問一下接下來的注意事項。
正想著出神,突然被人大力的向后拽去。
霎那間,天旋地轉。
林筱筱慣性的向旁邊跌去。
還沒有徹底從突如其來的動作中反應過來的林筱筱,就被身旁疾馳而過的有軌電車拉回了現(xiàn)實。
額前的碎發(fā)跟隨著電車帶來的微風上下飄浮。林筱筱驚恐的望著緩緩駛過的節(jié)節(jié)車廂,不自覺地吞下口水。
“你走路不看車的嗎?鳴笛你聽不見嗎?”頭頂傳來呵斥聲讓林筱筱瞬間清醒。
發(fā)覺自己的手腕正被人用力的攥著,自己整個人都靠在了手的主人身上。
反應過來的林筱筱迅速的向旁邊挪了一步,“對不起,是我冒失了。謝謝你……”林筱筱低著頭努力的表達感謝與歉意。
而面前的人絲毫不理會,徑直的彎下腰,去撿散落在地上的水果。
林筱筱連忙蹲下身,“我來,我來。真的非常感謝,要是沒有你我不一定什么樣了。呵呵呵”一邊尷尬的迎合,一邊慌亂的地撿著灑在外面的西紅柿。
兩只手就這樣意外的重疊在一起。
林筱筱抬眼望去。
時間就此凝固。
是他。
清冷的目光,微抿的嘴唇。林筱筱再熟悉不過了。
他在生氣。以前給她講題時他就經常生氣。
對方并不理會她的目光,快速的裝完,拿起購物袋站了起來。
“你還打算蹲多久?”
他在氣什么?
林筱筱站起身看著已經向醫(yī)院走去的人,默默的跟上。
“沈尋。好久不見。”林筱筱看著前方和身邊的人打招呼。
“是好久不見,”沈尋頓住腳步“林筱筱,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訴我你的處境?”
林筱筱回頭看著他,理解著他話中的含義。
“我……可以的?!?p> “你可以的,可以到被電車撞?如果我不來,我是要到你的葬禮上去見你么?”
一時間林筱筱被懟的說不出話。
沈尋的目光就這樣赤裸裸的落在她身上。林筱筱慌亂的想要躲避,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無處可藏。
“我不是故意得。”聲音小到微乎其微。
沈尋不再作聲,越過她繼續(xù)向前。
她不是第一次被沈尋訓,但這次她感到特別難受。
走進病房便看見吳妤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與林方兩人聊得不亦樂乎。
“吳姨~您來了怎么不告訴我,我好去接您呀!”林筱筱語氣柔和,略帶撒嬌的說。
“哎呦~筱筱呀!”吳妤連忙起身,拽著筱筱一臉喜愛的從上看到下,“這么多年除了頭發(fā)短了點,模樣一點沒變,還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p> 吳妤很喜歡女孩,又無奈自己生了個男孩子,所以就對鄰居家從小看到大的筱筱特別疼愛。
在林筱筱小的時候,吳妤出差回來經常給她帶好多好多的稀奇玩意兒,林筱筱開心的不得了。所以她特別喜歡纏著吳妤。不過當時對于他的兒子沈尋,林筱筱就不那么喜歡了。
坐在一旁看三人嘮著家常,林筱筱總是不受控制的把視線定格在沈尋身上。
明明剛剛還在生氣,現(xiàn)在卻一臉和氣的聊天。
林筱筱感到甚是憋屈,這么多年沒見,他是不是患了精神分裂啊?;叵雱倓偵驅λ某裟?,一定是的。
沈尋長著一對臥蠶,笑起來時候甚是好看。望著沈尋眼底的盈盈笑意,林筱筱竟有些移不開眼。
“筱筱!筱筱!”吳妤有些好笑?!斑@孩子愣什么神兒啊”
“???怎么了?”林筱筱窘迫極了。
尤其是面對沈尋的一臉阿諛,林筱筱想立馬找個地縫鉆進去。
“我說你自己陪護累得很,很多時候分身乏力。正好沈尋有時間讓他陪你吧?!?p> 吳妤認真的樣子嚇得她趕緊揮手。“不用,不用。吳姨。這太麻煩了。”
轉頭望向沈尋,發(fā)現(xiàn)對方正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就更加急迫了,“真的不用了,吳姨。我自己沒問題的。”
“就這么定了?!鄙驅ね蝗缙鋪淼穆曇舸驍嗔怂木芙^。
林筱筱疑惑的望向他,想說什么,但對方已不給她任何眼色。
一時間,她竟然覺得這個決定也挺好的。
送走吳妤,林筱筱和沈尋來到超市。
“其實晚上你不用在這的,晚上什么事都沒有?!绷煮泱阃浦徫镘?,看著前面離她一步遠的沈尋?!澳阍谶@睡不好覺的?!?p> “沒事?!备纱嗬?。沈尋目不斜視的選購商品,一點余光都沒留給她。
林筱筱頓住腳步。她受不了,從開始到現(xiàn)在有旁人在的時候就一切正常,就剩他們兩人時就冷若冰霜。
察覺到她的舉動,沈尋停下腳步,嘆了口氣,回頭,清亮的眼睛幽幽的望著她。
“林筱筱,你讓我拿你怎么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管她,轉身繼續(xù)選購。
林筱筱雖有些不明所以,但看著這樣的沈尋剛才郁悶的情緒竟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趕忙推車過去,屁顛屁顛跑到沈尋前面。
“買只牙刷吧,你明天要用的?!绷煮泱阋荒樣懞?。
就這樣,沈尋靜靜的立在一旁,默默的看著認真研究牙刷的林筱筱……
回醫(yī)院的路上,站在沈尋身側的林筱筱偷偷的抬眼向斜上方望去,心里美滋滋的。
“沈尋,你為什么要來陪我???”說完她就后悔了。這是什么鬼問題啊。
半響,沒有聽到他的回答。林筱筱松了一口氣。
“你冒冒失失的,我不放心?!眲偹煽跉獾牧煮泱?,瞬間又把氣提起來。
“哦,我沒那么冒失的?!鄙驅て擦怂谎?,不做回答。
得到答案的林筱筱,并不開心。到底為什么不開心呢?她想要什么樣的答案呢?她有些懊惱。
夜間的醫(yī)院說話帶有回聲,走廊里也只留了一排燈,所以稍顯昏暗。
水房里,林筱筱一個人靜靜的等著開水。
沈尋來到時,正看到林筱筱一臉放空的盯著提示燈,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也不閑著的把壺蓋打開、合上,打開、合上。
怕嚇到她,所以也沒有出聲叫她。就這樣倚在門口靜靜的看著她。
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接完水的林筱筱回頭便看到眼含寵溺的沈尋,她覺得自己眼花了。
寵溺?
沈尋走上前搶過她手中的水壺,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就頭一不回的走了。
果然是看錯了。
醫(yī)院的患者不多,三人間的病房只有林方一人住著。
林筱筱伺候爸爸睡著后,便也上床躺下。
躺的端端正正的林筱筱,終于忍不住偷偷向旁邊看去。正好對上沈尋漆黑的雙眸。
因為爸爸睡不安穩(wěn),所以病房里總是留著一盞小燈。就是因為這盞燈,林筱筱將沈尋看的十分清晰。
慌亂的收回視線,心跳加速。什么情況,是恰巧?還是......
雙手不受控制的揉搓著袖口,林筱筱覺得心馬上要從嘴里跳出來了。
小心翼翼的側身,努力不發(fā)出聲響。抬眼看到沈尋依舊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林筱筱感到自己臉紅了,但也不認輸般的看回去。
他長得真好看。
良久,她看到沈尋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總是被臥蠶襯得亮晶晶的,翹起嘴角的時候,兩邊會出現(xiàn)一條淺淺的彎彎的鴻溝,像是括弧一樣甚是好看。
她發(fā)覺自己有些看呆了,但就是倔強的不想移開眼。
他眼底的笑意更加濃郁了。
“睡覺吧?!苯K于林筱筱受不住了。翻過身,禁止自己胡思亂想。
“好。”他輕柔的聲音在林筱筱的耳邊響起,隨即是小心的翻身聲。
看著天花板,林筱筱不得不承認的是,自從他出現(xiàn)開始自己就像是松了一口氣。
頭偏向另一側看向爸爸,睡得很安穩(wěn)。她覺得今天美妙極了。
林筱筱回想起小的時候爸爸很喜歡沈尋,經常讓她以他為榜樣。什么沈尋考試滿分?。皇裁瓷驅じ傎惗泉劙?;什么沈尋全國聯(lián)賽冠軍??;煩死了。
沒錯,沈尋小的時候就是家長口中的別人家孩子。
雖然住的近但小時候她和沈尋并不熟悉,是那種碰到連頭都不會點的不熟悉。只知道是一個學習好,長的好像也挺好的大哥哥。
剛升初中的時候,恰逢沈尋父母同時調離工作,都需要出差。所以爸爸就讓沈尋給她指導功課,順便解決吃飯問題。
指!導!功!課!林筱筱內心自然是想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