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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翠滿荒城

第四章 落紅塵

晴翠滿荒城 一樹淺雪 1606 2020-03-04 19:15:48

  秋日的天氣還帶著余溫。一院的桃樹依舊蔥翠。迎著光的地方,桃果抬著臉笑著,陽光清楚地照映著它每一根絨毛。容白之間透著微光,像極了冰松,針葉上的那層絨霜。

  秋意寒,秋意涼,秋日百果皆成霜,霧中微靄蕩漾,見不得瑩瑩陽光,一照,便默了。

  秋意濃,秋氣爽,秋日針落葉成行,山邊夕照正好,竟也算不得暖陽,一摘,就盡了。

  八月,是個團圓的月份。才子悲秋的濃愁里,堪堪撿來一絲喜慶。初八的日子是極好的。云夫人便是在這日臨盆。

  云辰在在外頭聽著愛妻撕心裂肺的吼聲甚是心焦,當聽到穩(wěn)婆一聲“血崩了”,也顧不得什么大防不大防,晦氣不晦氣了,直接推門沖了進去。便看見一臉慘白的付念安氣若游絲,一床的猩紅不斷刺激著他的心臟。

  付念安憑著最后一絲力氣將孩子生了出來,之后便昏了過去,無論云辰怎樣呼喊都沒有反應。就像燃盡的燈芯,稍稍一點風,都能將最后的余光刮個干凈。

  魯雯忽覺有一股大力扯著自己,也不睜眼,只任由他扯,“小搗蛋又開始淘氣了?!?p>  突然間一束亮光照了進來,這就是陽光的味道。長時間的黑暗之后,光明的來臨,會讓人瘋狂。魯雯貪婪地感受著光亮,卻造成了小家伙一陣不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她在出生之時拉著自己一起降生了,只是這一體雙魂,真的好嗎?

  算了,這本就是你的。今后你就是房東,我就是房客,我被迫參與你的人生,但不會打亂你的人生軌跡,隨后又一次陷入沉睡。

  這時的魯雯怎么都不會想到,自己還有從房客成為房東的一天,只是發(fā)這樣一筆橫財,她并未有多開心。

  “侯爺,是個女兒?!?p>  女兒?這是我要有孫女了?云家后人子女雙全,湊了一個好字!

  好啊!老太爺心里這么想。只是接下來產(chǎn)房傳出的消息卻將兒女雙全的喜悅沖的無影無蹤。

  撫摸著付念安鬢角突生的一抹白,就好像青山染雪,美麗凄艷。落紅塵,真是好名字啊。如此美名,卻成了一把奪命的刀懸在了付念安的頭上。

  云辰含著淚,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堅毅,“爹,我走了。”說完也不回頭,步步灑淚,落在懷中那條錦被上。

  一路驚魂,幸好還是到了迷谷??粗鴿M頭霜白的妻子,心中終于有了一絲光,安安,你有救了!

  此時,云家已亂做了一團。云侯震怒非常!長子離鄉(xiāng)背井,長媳生死不知。命一眾武夫將云家圍了個水泄不通,就是蒼蠅也難找到縫鉆。

  當日,景芝被杖斃,景茹也被已拿下,就要被打殺。

  心思晦暗間,由著護衛(wèi)將她拖走,一點不掙扎。

  主已亡,仆何生?

  護衛(wèi)手中的刑杖高高舉起,像極了街口行刑場上的大刀,一刀,便是陰陽。刑杖打在景茹身上,小千金急聲大哭起來。護衛(wèi)被這一聲啼哭驚擾,不敢下手,怕會嚇著了小主子。畢竟這新生的奶娃娃,最是不能見血腥的。

  說來奇怪,護衛(wèi)停手,小娃娃就停了哭聲,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透著不諳世事的純真,和與生俱來的人性。

  云侯一聲“打”,景茹又一次承受著劇烈的痛苦,她咬著牙,刑杖落下之時只在口中哼一聲。牙縫里擠出的痛苦,和著一滴滴熱淚,就像秋日里被捏碎的殘葉,風起就散,并不齊整,卻更讓人心疼。

  小千金又開始嚎啕大哭,比著景茹的悶哼刻畫著凄楚。

  一個在外,一個在里,一個是主,一個是仆。兩廂落淚。

  云侯也動心于她倆的緣分,便使著景茹照料小千金。景茹跪倒在小千金床前,淚珠成串:“小姐,一定是您在天之靈保著我的,您放心,小小姐,我一定會看護著她平安長大,將她視為性命?!?p>  景茹照料起小主子萬分盡心,除哺乳外,萬事不假于人。

  看著嫩紅的小手纏上指尖,感受著這柔嫩的觸感。云侯一陣心酸,洗三那天,為她賜名,云初。只希望云辰能夠守得云出見月明。

  時光荏苒,轉眼之間,云辰離家已有兩年,云初也已開始牙牙學語,走得還算穩(wěn)當,只有時急急跑起來幾步,就像是一個彈跳的小皮球。

  這日,小云初口中含著奶音叫著“爺爺”,說著“玩”、“浪”、“飯飯”、“吃”等等的字眼,引得云侯開懷大笑。一旁的云亭看著這個奶娃娃也很是喜歡。如今的她可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寶貝疙瘩,別說破皮,就是不小心出個紅印子,都能將云府的天都捅破了。

  “乖孫,叫爺爺?!?p>  “爺爺”,一聲甜甜的奶音很是好聽,猶如清泉叮咚的溫涼,撫慰著云侯。小娃娃如今叫起人來已是很真切了。

  “哈哈,乖孫,好娃娃。來,再叫一聲。叫爺爺呀。”

  “爹”

  “爺爺”

  甜甜奶音混合著滄桑落盡的聲音,溫柔中夾著刀霜,耳際一陣溫一陣涼,最后都化作磨人的熱浪,炙烤著神經(jīng)一點點變脆弱。

  云辰一身破衣爛衫,難有往日瀟灑風度,凌亂的發(fā)間,幾撮突出的碎發(fā),就像是雞窩邊沿夾著的毛。刮爛的衣衫點綴著一些并不明顯的紅,掩蓋著細長的傷。傷口之上,一條條凸起的蚯蚓,訴說著他曾經(jīng)受過的傷。眼中的蒼涼,就像無垠的沙漠,孤寂中帶著幾分決絕。究竟怎樣的苦難,能將一個在翰林院老老實實拽文修冊的人,逼到這幅境地?

  看著這個最為聽話,卻又異常堅決的孩子泛紅了眼。兒子離家時他沒哭,如今一聲淺淺的“爹,我回來了”,就將他打得潰不成軍。

  “回來了,來,看看,這是小云初,小七,叫爹爹?!?p>  “爹爹”,兩歲的小娃娃并不懂得爹爹的含義,只是身邊這個最親近的人說的話,最能博得她的信任罷了。

  云辰看著女兒鼻子一酸,伸手抱起她,隨著她認生的一陣哭鬧,眼淚終于熬不住,灑落下來。

  對于兒女,他虧欠良多。

  伸手摸摸云亭的頭,兩年不見,又長高了!云侯囑咐他去梳洗一番,將云初給了景茹,就去了書房。

  這天注定不平靜,暖春的光照不亮云府上空懸著的黑云,也暖不了云侯那顆冰涼的心。落紅塵,母傳子,定三年,子死母生,子生母亡。

  好毒!

  云侯開始四處求醫(yī)問藥,卻明白迷谷的藥,世間難解。心一日日沉下去。

  這晚,一個暗影出現(xiàn)在云初房中,一雙手在她那蘋果把兒細的脖子上不斷摸索著。

  子死母生,終于還是要舍棄一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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