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祖訓玉華

　　姑祖母！

　　聽到這個詞，玉眠初瞳孔猛地一縮，倏的一下站了起來，手中的陶瓷茶盞也因為一個沒拿穩(wěn)而傾落在了地上。

　　“你說什么？誰……誰病了？”面容清淺恬然的女子緊緊咬著唇，語音微顫，神色似是有些失控。

　　溫亦鳶眸中閃過一抹黯然，她輕輕嘆了口氣道：“我的姑祖母，如今的……東涼太后?！?p>　　得到這個確切的答案，玉眠初腿一軟，就要跌坐下去，蕭意歡見狀連忙過去扶住了她，并小聲喚道：“母妃你怎么了……”

　　玉眠初輕輕扯了下嘴角，似乎是想要浮上來一抹淺笑，但也許是面部太過于僵硬，她終究還是有些怔怔的。

　　蕭意歡頓了頓，她轉眸看向一旁端著茶水的秋芙，見那人也是神色怔然，不由得微微嘆了一口氣。

　　阿鳶的姑祖母，便是東涼的當今太后，亦是……母妃的生母。

　　而前世的建寧十八年秋，東涼確然是傳來了國喪……

　　玉眠初身子還有些發(fā)顫，她怔怔地抬頭，喉中似是哽咽了幾下，終是又開口問道：“母……東涼太后是患了何??？為什么會這么突然，此前怎么都沒有消息傳來？”

　　溫亦鳶面色浮上了幾抹詫異，她忽而抬首：“王妃這是何意，這東涼太后病重之事根系甚大，又怎么會傳出來呢？我也是因著師父那層關系才向王妃吐露真言?！?p>　　話落，她語音暫且頓了一下，眸中浮上了幾抹探究，又道：“還有，我為什么感覺王妃您的反應有些……您之前可是見過我姑祖母？”

　　聽了這話，玉眠初那雙纖手猛的一緊，在衣裙上暈染出了一片褶皺，她眸光也輕輕閃爍了幾下，微微側開視線道：“我出身貧寒……怎會見過東涼太后那般的人物呢？不過是聽說過一些事跡罷了?！?p>　　話雖是這樣說，但嗓音卻是淺淺弱了幾分。同時，她那原本璨若琉璃的眸子也涌上了幾抹黯然之色，眼中閃過了幾絲掙扎與糾結。

　　她剛剛才注意到自己的反應似乎是有些過激了，畢竟以她如今的身份，與東涼那邊……著實是沒有什么聯系的！

　　蕭意歡目光觸及母妃那黯然神傷的眸色，心中也是一痛，抿唇沉默了下來。

　　東涼太后雖是她名義上的外祖母，可終究……無論前世今生，她都沒有見過這位老人。只是那慈善祥和的名聲卻是沒有少聽。

　　如今得知她重病，自然是要拼力一救的！

　　溫亦鳶掃了眼幾人的神色，眸光微斂，淺淺嘆了口氣，又道：“也是啊，姑祖母那樣的人……她十多年前失了女兒，自那時起便心力交瘁了，曾聽人說我長的有些像那位表姑母，是以姑祖母才那么疼我……太醫(yī)也曾說過，表姑母便是思女入疾，身體才會越來越差……”

　　聞言，玉眠初身子更是一顫，她哆嗦著唇，半晌才問道：“那……你是容軒首徒，醫(yī)術定然是不錯的，可有辦法醫(yī)治太后？”

　　溫亦鳶微微垂下眸子，細密纖長的睫羽也是輕輕撲閃著，在眼眶周圍遮下了一片陰影，她嘆了口氣，聲音有些低?。骸拔掖朔皝碜钪饕哪康谋闶菫榇恕獙ふ已┕菂?！”

　　“雪骨參……”蕭意歡輕輕呢喃了一句，緊接著眸光一亮：“不錯，雪骨參藥用價格極高，只是確實有價無市，甚至皇宮內院都不一定會有收存！”

　　“是了，它不同于一般的人參……”溫亦鳶面色有些黯然，嘆了一口氣又道：“這信件雖是前幾日才收到的，但我此行一直都在收集各種奇花異草，若是有這般名貴的藥材，無論什么價格我也定是會買下來的……只可惜無緣相見！”

　　蕭意歡留意著母妃的神色，見她眸中掩藏著酸澀，只覺自己心中也有什么被撕裂了……

　　她頗有些不忍，便轉眸將視線落在了溫亦鳶的身上，輕輕嘆了口氣道：“所以你來涉州城便是想找尋這玉骨參？”

　　溫亦鳶微微搖了下頭：“是也不是，這涉州被稱為草木之鄉(xiāng)，盛產各種藥材，我來這里時還并未接到家書?！?p>　　蕭意歡微微頷首，心中只覺煩悶，想了片刻才是又道：“這玉骨參雖是難得，但也并不是沒有，我們再努力去找尋一番……”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玉眠初給打斷了，她嗓音有些喑啞道：“阿歡，找到那玉骨參的可能性大嗎？”

　　蕭意歡微微怔了一下，沉默了半晌，終是無言的搖了搖頭。

　　見狀，玉眠初眸中剛剛燃起的那抹希望再次被黯然之色給侵蝕了下去，她緊緊咬著唇，眸中盡是復雜之色，聽了這樣的話，她竟是有一種想要不顧一切回去看看的想法！

　　只是……

　　玉眠初轉眸看向身旁的女兒，眸中閃過掙扎之色，她的一雙兒女年紀尚小，若是真的起身回國……只怕是再也無緣回來了！

　　一邊是自己幸福美滿的家庭，另一邊則是自小疼她入骨的母后……

　　思及此，玉眠初頗有些無力地闔上眸子，心中又一次出現了怨懟，為什么……東涼要有那樣的祖訓呢？

　　東涼建國三百余年，其皇室祖訓《玉華錄》聞名天下。

　　這第一條便是鐵之定律，三宮六院，唯后一人！

　　東涼皇室因祖輩糾葛，被施以詛咒，世世代代，嗣孫凋零，每朝只得一雙兒女。

　　于皇室而言，這不可不謂一個重擊！

　　然開國帝后乃神仙眷侶，在此咒既成無可解的情況下，淡然處之，并定下了皇室祖訓，這第一條便是規(guī)定一生一世一雙人。

　　百年前的朝堂上，也曾為此事爭執(zhí)不休，最終還是皇帝一錘定音：子嗣不豐既已為局，定下此訓無奪嫡之亂，后宮之爭，豈不美哉？

　　如此有皇室為標版，東涼漸漸形成以“無妾”為榮的風向，是以，四國天下，東國為一股清流。雖沒有“禁妾”的律法，但已形成這般民風，側室?guī)缀鹾翢o地位，庶子女的身份也一再貶低。

　　《玉華錄》為東涼宗室敬仰，也因第一訓而聞名。但真正讓她為難的，卻是這第三條：公主不可用于邦交，不可嫁與別國。

　　東涼每一朝只一雙子女，兄妹姐弟情誼深厚，即便沒有這條訓言，帝王也不會將唯一的姐妹用作和親，但這后半句……

　　想著這里，她幽幽的嘆了口氣，興許自從十七年前，一切便都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