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騎士站在公爵大廳長桌的一側(cè),因為他趕了一個清早,所以正值公爵一家人吃早餐的時候,公爵熱情的邀請了他一起吃早飯。這本來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何塞早上也就只是喝過清水而已,現(xiàn)在確實也餓的咕咕叫,可只要看一眼這個餐桌上的怪異景象,何塞騎士望著自己盛的得滿滿當當?shù)牟捅P,卻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遠道來的大人,還要煩請您向我的外祖父大人問好?!弊陂L桌一端的小男孩盡力做出主人家的姿態(tài),可他稚嫩的嗓音總叫人覺得有些奇怪,何塞有種被拉來演戲的無措感。
何塞騎士可能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管家做不到瞞著“公爵夫人”來見一見公爵了。坐在一旁的公爵夫人一如年輕時妙曼動人,歲月還沒有忍心侵蝕這個漂亮姑娘,盡管已經(jīng)是一個十幾歲孩子的母親,可她依然風采依舊,這讓滿臉胡子渣的何塞顯得有些莫名的羞澀感。
公爵夫人只是一只坐在小公爵的身側(cè),慢條斯理的享用著自己的盤中之物,除不時的看上自己的兒子一兩眼之外,幾乎都沒有抬起過頭,可何塞騎士依然還總有種如芒在刺的感覺。
最終,還是何塞騎士沒有忍住先開了口,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將它們放在盤子的一側(cè),說道:“公爵大人,我非常希望能告訴你您的外公外婆一切安好,但現(xiàn)實狀況卻是,我不得不勸您堅強起來?!?p> 聽到何塞的話,不僅是小公爵發(fā)了愣,就連坐在一旁的公爵夫人也失去了方才了優(yōu)雅平靜,沒等到小公爵開口,她便用顫抖的聲音問道:“請您再說一遍,我父親、父親他怎么了?”
“他還好、還好,小姐、、不不我的意思是夫人……”公爵夫人和小公爵吃驚的樣子嚇到了何塞,他急忙開口解釋道:“瓦盧諾的鎮(zhèn)長大人身體一切安好,至少目前應(yīng)該還是一切安好,我剛才說的不幸消息只是說他在接下來的日子恐怕要遭遇危險?!?p> 在聽聞自己的親人目前還安好之后,公爵夫人和小公爵恢復(fù)了鎮(zhèn)定,小公爵微微點頭,示意請何塞繼續(xù)說下去。
“如果在您離開家鄉(xiāng)后,還對瓦盧諾鎮(zhèn)上的事情有所耳聞的話,您就應(yīng)該知道的,夫人。我在鎮(zhèn)子上承擔了治安官的工作?!笨吹叫」艉凸舴蛉朔畔伦约菏种械牟途?,微微點過頭之后,何塞騎士挺直了腰板,一字一句的認真說道:“前幾天,我和的我的傭兵們在鎮(zhèn)子附近做日常的巡邏,有個可憐的小伙子走的深一些,他騎著馬去了沼澤的深處。那片地方當時還很冷,沼澤上的薄冰化開的還不是很徹底,那個小伙子掉腦袋的風險換回來一條消息,因為他本來就是一個韋根人和大普魯斯人的混血兒,他聽的懂韋根人的語言?!?p> “他告訴我從沼澤的另一面所看到的景象:數(shù)以百千計的士兵在沼澤里面開懷痛飲,幾個頭戴高帽的部落酋長竊竊低語,他聽他們講起了什么“屠殺”、“洗劫”之類的言語。他在離開的時候被發(fā)現(xiàn)了,那個小伙子及在馬腿上裹的麻布被荊棘勾了下來,馬蹄聲引起了那些韋根人的警覺。”
“不過好在小伙子裝死的本事不錯。”何塞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調(diào)節(jié)一下氣氛,然后繼續(xù)說道:“他被一根投矛打的從馬背上掉了下來,就連肋骨都摔斷了幾根。但幸運的是他還是因此撿回來一條命,韋根人見他口鼻都流了血,摸了摸還沒摸出氣息來,權(quán)當是他死了,我們這才后來把他從沼澤里救了出來?,F(xiàn)在他正在我一個鄉(xiāng)下的莊園里面靜養(yǎng)呢?!?p> 講到這里,雖然年輕的小公爵還是一臉疑惑不解的樣子,但是公爵夫人已經(jīng)了解了大致情況,她沉下聲音問道:“何塞騎士,你的意思是,那些沼澤里的韋根人要有動靜?”
“是的,夫人。我擔心那些沼澤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圍攻瓦盧諾的路上了。”望著臉上又有異變的公爵夫人,何塞連忙補充道:“您先不要太難過了,鎮(zhèn)子上有鎮(zhèn)長和我留下來的傭兵在,他們能堅持上一段時間的。但您也是知道的,鎮(zhèn)子上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經(jīng)歷過什么戰(zhàn)火了,整個鎮(zhèn)子都拉不出來一直真正能打的軍隊出來。如果沒有外援的話,我擔心鎮(zhèn)子上撐不了多久。我想問問您的意見,夫人。”
何塞說完前面長長的一段話之后,如卸重負的舒了一口氣。叫他向這個公爵夫人求援,簡直比叫他跟一個比他年輕十歲的小伙子決斗還要消耗體力。但他也相信自己已經(jīng)盡自己可能把意思表達的很清楚了,雖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他也愿意相信,這個女人不會坐視自己的雙親收到危難的。
想到這里,何塞騎士又拿起了自己面前的刀叉大快朵頤起來。雖然盤中的食物已經(jīng)有些變涼了,可依然是何塞騎士這幾天里吃到的最好的一餐,如果不出他的意料,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他也吃不上什么像樣的食物了。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無論公爵借兵與否,他都會回去跟韋根人一戰(zhàn)。
看著這個鬢角已經(jīng)微霜的男人,赫蒂是怎么也恨不起來的。盡管午夜夢回幾次,這個男人騎馬的身影總會出現(xiàn)在這個可憐女人的夢里,然后干擾她的睡眠,直到天亮才會遠去,只在枕上留下一行又一行的淚痕。
坦言道,前任公爵沃德·阿諾德,也就是赫蒂的丈夫,對她并不錯,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很溫柔了。每次赫蒂流下眼淚的時候,總是這個身體有些肥胖的男人千方百計的逗她開心,面對丈夫的關(guān)心,赫蒂只能說,自己非常非常想念自己的父母和家鄉(xiāng),雖然這個男人早就聽到了一些傳聞,但他對這件事情和赫蒂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
大概也就是這樣的關(guān)心和陪伴感動了赫蒂,她心甘情愿的為這個男人生下了一個兒子,盡管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愛上沃德,但她嘗試過用對于兒子的愛來彌補這個家庭,那可能是她在內(nèi)心深處最穩(wěn)定的幾年了??蛇@個和自己父親一樣好脾氣的胖男人并沒有能陪伴自己很久,只在一場意外中,這個男人死去了。
死因是因為赫蒂喜歡看自己的男人騎馬的樣子,并且還想讓男人親自教自己的兒子騎馬,而男人并不是一個好的騎手,為了滿足自己妻子這個還說的上是正當理由的理由,男人拼命的練習自己的騎術(shù),直到他從一匹因為城堡里的仆人的疏忽而沒有訂好馬蹄鐵摔下來那一刻為止。
赫蒂以超過常人想象的堅強安置了丈夫的葬禮,直到親眼看著幾個從鄉(xiāng)下來搭手的農(nóng)奴一步一步把丈夫的棺材埋入地下的時候,才流下一兩滴眼淚。在那一刻,女人原諒了自己,也原諒了自己心里的那個騎士。那個騎士何嘗不是跟自己一樣,是個在一直尋找一個觸不可及的影子的可憐人呢?
在何塞在等公爵夫人的回復(fù)的時候,公爵夫人也在等著小公爵。在小公爵過于年幼的那些日子里,很多事情都要靠她來攝政,才能把這個公爵領(lǐng)的大小事務(wù)處理起來。因為她畢竟有個當鎮(zhèn)長的父親,所以一直也沒出過什么大錯,反而將城堡治理的井井有條,大家都默認了公爵夫人對城堡的統(tǒng)治。
無論如何,赫蒂是個聰明女人,隨著自己的兒子一天天長大,她已經(jīng)開始有意識的放權(quán)了,她覺得,這次何塞騎士的借兵,就是一次很好的鍛煉小公爵,重振公爵權(quán)威的最佳時機。
小公爵看著自己母親期許的眼神,額頭上和心里的汗便一同冒了出來。從感性上來講,這個比韋迪亞還小幾歲的孩子正是對世界上的一切都充滿好奇的時候,對于參加這次戰(zhàn)爭,單憑興趣上也不會拒絕,更況且這次出兵還是為了救自己的近親,從道理上也講的過去。
但從一個公爵的責任來看,貿(mào)然去支持一場雙方差距極差的戰(zhàn)爭,可能對城堡和封地里的人民不太公平。沒有任何一個引戰(zhàn)到自己領(lǐng)地里的統(tǒng)治者會受到尊重,這也是自己的母親從小教育自己的。
猶豫了許久之后,小公爵非常謹慎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然后對著何塞騎士下定了決心。
“騎士大人,我還沒見過自己的外祖父祖母呢??偛荒芫瓦@么讓他們身陷囹圄吧。”
何塞吞下盤子里的最后一口食物,對著小公爵的方向拱了拱手表示感謝。
望著何塞騎士的樣子,小公爵的心中漲起了一陣豪情,但豪言壯語最終還是在沒有說出口的時候就變了味,“這樣吧,騎士,您盡管去我的馬廄里取些馬,來武裝你的士兵,還有我武器庫里的裝備,你能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碑斝」糁v到這里的時候,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發(fā)現(xiàn)母親的臉色還沒有變化,就把自己心里想了的提供300名援兵打了個對折,長吸一口氣道:“還有,城墻上的衛(wèi)兵,您盡管挑好的帶走100多名吧?!?p> 何塞騎士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公爵,對于這位公爵提供的幫助,何塞騎士還是很感激的,雖然數(shù)量上要比自己想象中的多少少一點,但是說道讓自己挑兵和提供武裝這一點上,這次的援助還是說的過去的。
就在他告完謝準備離開的時候,餐桌上的女主人開口說道:“你還是挑上兩百個吧,叫上管家和軍士長跟你一起挑人,這樣還快一些?!?p> 何塞沒有多說話,只是朝著小公爵和公爵夫人深深的又鞠上了一躬。
何塞騎士走進這座城堡的時候,還只是一個人,除了一身盔甲和一條傷腿之外,他一無所有。等到他離開這座城堡的時候,他已經(jīng)凜然成為一只軍隊的領(lǐng)袖。
帶著這只由公爵提供的精銳人馬,何塞騎士終于有底氣能跟沼澤人扳一扳手腕了。
何塞騎士本以為自己會作為指揮官,拿下人生中第一次大戰(zhàn),但當那位大人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何塞還是區(qū)居了第二位。
這是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騎士了,當他還站在馬下的時候,有一種隨時都會摔倒在地上感覺。然而,他身上穿的甲,卻是何塞搬來的援軍中最重的一位。這位老騎士笑著對何塞說道:“真是不好意思了,一大把年紀還來搶你的風頭,但考慮到你這次是要對付重步兵,沒個重騎兵軍官,怕是說不過去吧?”
沒有多跟何塞騎士說什么客氣話,見何塞沒什么反駁的意思,老騎士立刻就接過了指揮權(quán),用仿佛完全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洪亮嗓音喊道:“所有人,所有人,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你們他娘的不是可不是給老子投胎去的!你們是要讓那些沼澤雜種的腦袋找到自己的位置,對,就是那個能看到自己屁股的位置!”
在老騎士的一番指揮下,只一刻鐘功夫,這只從好幾個領(lǐng)地里拼出來的混編部隊,凜然站出了一副精銳的樣子。所有的步兵都騎上了馬——當然只是在行軍的過程中。何塞騎士厚著臉皮把公爵城堡里面但凡能騎的馬都找出來,就是給步兵起到一個代步的作用,真到戰(zhàn)場上,能指望這些沒有訓練過的雜馬和根本不會馬上作戰(zhàn)的士兵起到什么效果,那完全就是癡人說夢了。
老騎士騎著馬繞著這只總?cè)藬?shù)共計328人的軍隊繞了一圈之后,朝著所有人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我們現(xiàn)在兵力是有優(yōu)勢的了!一個人騎在馬上在戰(zhàn)場上起碼要當三個人算,而敵人不過是千八百的原始人罷了!希望你們都給我長點氣,別做我?guī)н^的最差的一屆?!?p> 望著熟悉的笑臉,何塞騎士頗有種一回當年的感覺,只是看著這個曾經(jīng)在沙漠中談笑風生的中軍前鋒將軍,如今白發(fā)蒼蒼的樣子,何塞騎士就不禁鼻子一酸,將頭別了過去。
老騎士在安置好部隊之后,卻主動的找上了何塞。他壓低了聲音說道:“靠這些兵是打不了大仗的,現(xiàn)在大伙的腦袋可就都拴在你身上了,何塞,想想辦法先派個信使到鎮(zhèn)子上,這一仗,我們得打他們個措手不急才有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