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赴京
才進了鸞安城的東大門迎面便是梨花粉香,出城的車馬琳瑯定當(dāng),震響了還未開張的鋪子,長街不見盡頭,高帽大氅、粉珠青衫,各色花樣都交織在一起。
簾子被一玉手半撩起,后頭一人細(xì)細(xì)瞧著,柳眉杏眼,搽的是水紅的胭脂水粉,黃澄澄一裙衫,美艷艷一顧盼。
“公主,你瞧什么呢?”依蘭湊在一邊,只見平頭百姓來來往往不絕。
“依蘭你看,這鸞安城果真人聲鼎沸、人人安樂?!辟銏驕\笑一微。
依蘭坐回了一邊,不屑地說道:“那又如何,我們東都不比他好?!?p> “你不知,東都城外數(shù)十里便是難民村,無食無所,凄厲的流離景象遍地。一墻之隔,里頭是熱鬧的東都,外頭是生死交疊的苦難?!辟銏蚍畔铝撕熥?,挽了挽衣袖。
“公主,你怎么知道這些的?”依蘭頗為震驚地問道。
巽堯聽著冰糖葫蘆的叫賣聲嘆了口氣:“我曾微服出宮見過,那景象可用慘烈說得?!?p> “公主,你又不帶我?!币捞m嘟了嘟嘴。
“微服哪有帶侍女的道理?!辟銏蚺牧伺乃氖?,“可方才我們進城的道路上,茶攤驛站連綿,村間小市繁榮,就是進了城,一墻兩側(cè)各有繁華?!?p> “說不定是整頓的假象呢?”依蘭猜測。
“天子腳下,皇城根里最是極端,但凡活不下去的都愿意來這里碰碰運氣,混條出路。對于流離失所的難民來說,皇帝是天,求天給活路是本性。眾人對于生的欲望是不可能僅憑幾個官差就磨滅的,只能是這夜玄國泰民安、難民鮮少,有了來也被這鸞安城包容了?!辟銏蜉p巧地說著,卻見眼里光色黯淡。
“公主,你憂國憂民之思可比幾個王爺強多了,怎么偏偏是個女兒身?!币捞m一臉落寞。
“女兒身也能救國救民,我這不是正做著嘛?!辟銏蛐α艘宦?,搖了搖頭示意依蘭別這般意氣用事。
“公主,我們進京的消息早到了,你為何不要夜玄的人來接駕?”依蘭拿出隔板上的茶水,斟了一杯給巽堯。
巽堯淺抿一口:“縱是不迎,我們這浩浩湯湯的樣子,也已經(jīng)在鸞安城出了聲響?!?p> “那我們還要出去嗎?”
“先去踏歌樓,等安頓好了,我們再喬裝出門。”巽堯一飲而盡,用帕子擦了擦茶漬。
“踏歌”起于“踏歌起舞醉方休”,乃是鸞安城里最大的客棧,不比其他富饒的人家,這里住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圖的就是個清靜雅致。詩意與禪意共鳴,閑適與精巧共存,客至如歸家,來往皆是緣。
“公主,到了?!币捞m看著停下的馬車,起身撩起了簾子。
“客官可是住店?在下踏歌樓當(dāng)家的?!闭乒竦囊娺@一行人陣仗非凡,連馬車的木頭都是上等的紅木漆面,雕著的圖案不甚熟悉,便猜了七八分,趕忙親自迎接去。
“掌柜的,麻煩您給我們安排幾間上房,我們帶的東西也請仔細(xì)照看一下?!币捞m下了車,從袖子里拿出些銀兩塞給了掌柜的,又去后臺吩咐打點一番,才回來撩開請人下車,“小姐,下來吧?!?p> “嗯?!辟銏驊?yīng)聲把手搭在了依蘭的小臂上,緩緩而下。
周遭所見之人都屏氣凝神一刻,有些個登徒子都迎面相撞倒地,紛紛贊嘆這是哪家女子,竟生得如此明艷動人,一顰一笑間真真勾了人魂去。不是小家碧玉的清純,舉手投足里頗有大家之風(fēng)。
“掌柜的,送些水來,我們泡茶吃。”依蘭轉(zhuǎn)頭叫人拿出自帶的茶葉送房來。
一切安置妥當(dāng)后,依蘭回房沏了茶水,遞給巽堯:“公主,我們可是現(xiàn)在就要出去?”
“再等等,總得知道她去哪兒,先歇歇吧?!辟銏蚩吭谝巫由?,百無聊賴地晃著雙腳,踩著自己的影子玩。
“是?!币捞m點了點頭,“公主,我們可要去永茗樓?”
“不必?!辟銏驍苛诵σ庹f道。
“皇上臨行前告知我們永茗樓乃是西承細(xì)作的聚集之處,叫公主你有事便去哪兒找人,有何信息都通過樓里傳回去,我們這不去見見嗎?”依蘭眨著眼睛問道。
“那里人多眼雜,再小心的裝扮都不安全,我們在這等來人就好,必要之時再去?!辟銏蚶湫σ宦?,“父皇說永茗樓是我們的人,可他遠(yuǎn)在西承,這里究竟是何境況,我們還得自己看看?!?p> “公主,你是?”依蘭皺著眉,不敢把話問全了。
“我信父皇,但山高路遠(yuǎn),人心叵測,小心居上總是沒錯的?!辟銏虮饬吮庾?,無奈說道。
“公主,那祁陽來報可信嗎?”祁陽是永茗樓派來與巽堯接頭之人,早些時候便把這鸞安城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書信了來,不管有無事件,隔一日都會稟了來。
“且信八分吧,等過幾日看看這鸞安城里是不是真如他所言,便可知永茗樓能否安身了?!辟銏蛲袄饫锿高M的光出了神,本是無色的線影卻在左右間看出了七彩之意。
依蘭看了眼窗戶,又轉(zhuǎn)回了頭:“公主,我們是要去見那個傾鸞郡主嗎?”
“嗯,好端端憑空出來個郡主,不值得見上一見嗎?這夜玄的皇帝還真有異姓賜封的癖好,改日叫他也給你封個什么主子當(dāng)當(dāng)吧?!辟銏蚱降f道。
依蘭正喝著茶,被巽堯的話嚇得嗆住了水:“咳咳,公主,你可別嚇我了。我就是伺候你的命,你也甭想甩了我?!?p> “你啊,就是貧嘴?!辟銏蛐χ?。
“公主,你說那傾鸞郡主究竟是什么來頭???”依蘭的好奇之心是與日俱增。
祁陽半路來報,說是皇帝賜封了靖王爺?shù)募颐脼榭ぶ?,還賜名傾鸞,賀禮頗多。這郡主也沒幾個人見過面,如今還住在靖王府里,按說連皇上的面兒都沒見過,不知哪兒修來的福分。
“傾鸞既在靖王府里,就算不是家妹,也和風(fēng)離卿有關(guān),這皇上一言不合就賜封賜名,他們二人也斷斷不可能是傳言那樣毫無干系,連面都未見過?!辟銏虿[著眼尋思著,“與其是蒼珩與風(fēng)離卿,風(fēng)離卿與郡主,不如說他們?nèi)惺裁措[秘。”
“郡主好像叫,叫什么沐柒來著。”依蘭點著頭說道。
“沐柒,沐柒,傳話叫祁陽快些把行蹤報了來?!辟銏驈澠鹗持缚壑烂妗?p> “是?!币捞m起身朝外走去。
“哎,但愿父皇一切順利,邊境無事?!痹缧r候祁陽來信,連張啟已經(jīng)派人把邊境部署圖送到了西承守衛(wèi)手里,一切安好。就是這過于順利的一切安好,連個磕絆都沒有,讓巽堯心里覺得惴惴不安,總是想著哪有不對勁,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