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鐵馬不見萬里黃塵,單騎長劍不破一江孤靜。風離卿帶著秦桑趁夜?jié)摮隽他[安,在林間鄉(xiāng)道上策馬奔騰,而大軍和后方供給則順著大道穩(wěn)步前行。
呼嘯的風聲如短刀削掉了臉上剛毅的神色,狹長的雙眼里轉(zhuǎn)瞬即逝的蔥郁逐漸被漫天黃沙所吞噬。
“王爺,我們已經(jīng)出三城了。”秦桑扯著嗓子將聲音穿透這疾馳的峻風。
“秦桑,我們得趕在大軍前到達,白日不做停留。”風離卿不回頭地扯著韁繩,兩股作力趕著腳下生風的寶馬。
“是?!鼻厣R泊蠛纫宦曬{,迎著前頭的蒼蒼茫茫而去。
泛黃的信紙上,窮勁有力的筆觸下簡短地書寫了邊關(guān)之事——
西承邊關(guān)守衛(wèi)大將已得夜玄兵力部署圖,勘驗無誤。前月,西承率軍逼近,河道對岸夜玄之軍不見撤退也不見抵御之姿。而今,兩軍傳信巽堯已達鸞安,各自按兵不動。然,疑,巋然不動實則蹊蹺有詐。
蒼珩笑著翻掌把信按在了案面上:“小海,謄抄一份,刪掉最后一句,給公主報個平安。”
顏海神色自若地點了點頭,將信紙拿到一旁早已備好的小桌上,筆墨紙硯俱全,只缺一壺早茶,就似山林泉邊高雅了。顏海轉(zhuǎn)動手腕,蘸墨提筆,豎勾撇捺、毫厘不差。顏海對于字跡的天賦異稟是他陪于蒼珩身側(cè)最隱秘的利刃,這一手神跡曾在刀槍棍棒、斧鉞鉤叉里畫出了一道安靜純潔的路,只是通著的盡頭是阿羅地獄之門。
“主子,好了?!鳖伜⑿烹p手呈上。
“本非,送信去。”蒼珩未看一眼就隨手指了指門外,他對于顏海的信任是早已是一種刻骨的習慣了。
本非拿過信,毫不含糊地出了宮,將東西塞回了送信之人懷中,又動了些手段封了他的嘴。
踏歌樓里巽堯正盥洗梳妝,紫玉珠釵、金粉雙鉗,連落在臉上的日光都輕柔了三分。
“公主,邊關(guān)來信。”依蘭袖口內(nèi)兜里的信紙遞給了巽堯。
“邊關(guān)一切安好,部署圖已到,看來我們該去見見蒼珩了?!辟銏蚰笾偶埖囊唤?,任由燭光的火舌一點一點蠶食,直到灰燼飄落在微風里。這字里行間的筆跡熟悉地讓人無處生疑,巽堯動蕩的念頭被抹了去,只是還剩下殘垣壘在一隅。
“公主,邊關(guān)無恙,真是太好了?!币捞m沉了心笑著。
“依蘭,傳信進宮,我們今日覲見夜玄天子?!辟銏驈氖罪椇械牡讓犹岢隽艘粚t寶石耳環(huán),墜子上玲瓏剔透的寶石像是欲滴的鮮血,在金色的襯托里搖擺不定,卻因它通體的純粹深深地桎梏了看客的目光。不甚繁復(fù)的鏈子間細看還有鏤空雕花,這乃是西承至寶,是老皇帝賞給巽堯的,如今她要拿它送人探秘。
“公主,這可是……”依蘭的惋惜之語為落就被巽堯的狠戾眼神堵了回去。
“身外之物,何必如此看重。這可是利器,能要了他的命。”巽堯的言語間不見暖意,照在身上的日光都冷了凍著屋內(nèi)的氣息了。
“是。”依蘭雖不解巽堯何意,卻也不敢多問,她知曉自家公主的脾氣,這一雙嫵媚的大眼里可是含著滿滿殺意。
“皇上,巽堯公主求進宮覲見?!鳖伜澭⒅约旱哪_尖。
“那就宣吧,擺宴青宴閣,請城里王公貴族作陪,按國宴理秩?!鄙n珩揮了揮手,示意人下去,又猛然想起了什么,喊住了顏海的背影,“慢,離卿不在,柒兒還不能見。就著禮部去辦,屏去虛職人等?!?p> 顏海才想著那人今日進宮的場景就被喊住了神思,回身抬手鞠了一躬;“是?!?p> 禮部得令,給鸞安城里的幾位權(quán)臣重卿下了宴帖,又將后宮諸妃的位子排了秩序,連帶著御膳房都忙得不可開交了。西承公主覲見,竟不提前知會一聲,眼下時辰不多,要在青宴閣大擺一場不出差池,人人都端著腦袋做事。
顏海帶著宮女一早就候在了宮門口,看著越來越近的馬車,他走上前去行了禮:“恭迎巽堯公主臨駕鸞安?!?p> 巽堯撩起簾子,笑了一笑:“辛苦顏公公了”,理了理裙褶,扶著依蘭的小臂下了車,淺笑盈盈地把一個玉鐲塞到了顏海手里,“勞煩公公帶路。”
皇宮大內(nèi)不準車馬橫行,顏海在前頭領(lǐng)著西承覲見的一行人走在青石板上。兩旁的高墻灰黑無色,肅穆的氣息浸潤了每個人的心頭。
“公主,皇上有旨,先請您去孤瀾殿覲見,其余人等在此歇息。”顏海停下側(cè)身攤掌指了指身旁的一座院落。
“好,依蘭我們走?!辟銏螯c了點頭,依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笑意。
“好生歇息,不等造次?!币捞m板著臉吩咐一句,就跟上了巽堯的步伐。
愈近孤瀾殿,壓迫在眾人心尖的窒息感就愈強烈,天子的豪橫之氣蔓延在空落的石路上,連一旁的樹都靜而不動,唯恐落下一葉驚擾了這方穩(wěn)重。
巽堯瞧了眼歪長的槐花樹,頗為不解地皺了皺眉,此等地界竟有這般不堪之物,屬實稀奇。但見顏海輕搖了頭,也不多問。
“巽堯公主駕到~”顏海推開殿門,高聲喊道。
蒼珩正坐中央,大手一揮高喝一聲:“賜座?!?p> “謝皇上。”巽堯同依蘭在堂下行禮入座。
“巽堯公主此次前來鸞安,舟車勞頓,可有修整?”蒼珩出聲溫柔地問道。
巽堯掩面一笑:“多謝皇上掛心,巽堯已修養(yǎng)多日,才來覲見,還請皇上切莫怪罪?!?p> 勾起了眼尾散發(fā)著迷醉的氣息,一雙靈動的眉眼流轉(zhuǎn)著秋波,朱唇啟合里微露的皓齒,膚如凝脂、顧盼生姿,果真是天下三絕之一,貌能傾城。蒼珩細細打量著巽堯婀娜的身段,笑意更濃:“豈敢怪罪,公主之名,艷冠天下,今日得見果真不同凡響。”
巽堯羞答答地低了頭,撲朔的睫毛還不忘留戀座椅之上一分:“皇上說笑了,早已聽坊間傳聞,鸞安有二玉,今日所見,皇上才真真是玉樹臨風、俊美無雙。”
蒼珩聞言大笑,借著美色同巽堯聊起了風花雪月、詩書琴棋,殿內(nèi)的帷帳擋住不外頭的光亮,可到了這番才子佳人美景當前,都失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