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胸口中箭衣衫襤褸的男人被舒漁留了下來,還安排他做了貼身侍衛(wèi)。
盡管趙亦態(tài)度強硬地反對舒漁的決定,這個男人依然是被清櫻領著去換了一身將軍近衛(wèi)的衣物,梳洗整齊站在了趙亦面前。
或許是運氣好,又或許是這個男人身強體壯,舒漁的那根箭雖然射中了胸口卻偏離要害二寸有余,除此以外傷口也并不深。
趙亦上下打量這個可疑的男人,身材高大肌肉緊實,手臂上流暢的肌肉線條和手指上的老繭都說明這個人武功并不弱,甚至是個高手。
若只是普通習武的人楓吟留在身邊也就罷了,可偏偏這人長相太過出眾。他曾遠遠地路過軍醫(yī)營帳時瞥到過一眼,但是當時面容灰白蓬頭垢面的樣子很難會想到,梳洗過后,身穿一身紅衣銀甲的近衛(wèi)衣服這么讓人感覺刺眼。
想到楓吟或許是看中了這個男人的臉,他不由心中嘆了口氣。
趙亦抬手屏退了帳中的將士,瞥了眼一步三回頭盯著徐楓吟看的男人,心中不滿更多。
待帳中只剩他和舒漁兩人,他立馬開口道。
“楓吟,這個男人來歷不明又是個啞巴,不如將他放在我那先觀察觀察?!?p> 舒漁看著手中的兵書,眼皮都不抬一下,口中卻敷衍道。
“就因為是個啞巴我才把他放在身邊,安全?!?p> 趙亦被噎了一下,“可是他來歷不明...”
舒漁這才將書卷放在矮幾上,抬頭看向臉色黑得難看的趙亦,她神色有一瞬恍惚,回過神來時容色淡淡道,“沒什么來歷不明,只是他的身份說出來會有影響?!?p> 那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在床上昏迷死死拉住自己不放,她也曾想這樣的登徒子不如直接一槍刺死算了??僧斈莻€人清醒過來時,一雙黑亮的眸子直愣愣的盯著自己,她的心突然就軟了。
那個男人給她的感覺非常熟悉,這種感覺在她詢問他身份來歷時,他用低啞的聲音說他叫“阿驍”的時候,如同一股涼氣直沖天靈蓋般的感覺,將她整個人定在那里。
阿驍,阿驍,子驍,宋子驍。
她在心中反復咀嚼這幾個名字,心中有一瞬間的狂喜卻很快被澆滅。703告訴她,這個世界只有她一個外來靈魂的存在,低級世界不能容納兩個外來靈魂的強度,所以阿驍和宋子驍他們并不是一個人。
但是703終究只是人工智能,就算再類人,也不會像人類一樣,擁有所謂的第六感。
舒漁的第六感告訴她,他就是她的阿驍。
理性和感性作斗爭,她無法將阿驍當成一個陌生人去看待,在703的提示之后,更不敢當成宋子驍。阿驍是蠻夷人和大燕人的混血,從小被當成奴隸對待,前一陣他的部落隨蠻夷大軍進攻大燕時,他才趁亂跑了出來,沒想到撞上了舒漁。
在得知阿驍?shù)纳矸葜螅鏉O略微思索,終究不舍得說出讓他治好傷就走人的話,但礙于現(xiàn)下大戰(zhàn)在即,國仇家恨,多少大燕將士戰(zhàn)死沙場。若是將阿驍?shù)纳矸莞嬖V眾人,恐怕他在軍營中的待遇,并不會比他在蠻夷的日子好多少。
她沒能忍住,伸出手摸了摸男人蓬松凌亂的頭發(fā),像是摸過千百次一樣熟練,在男人突然眼中冒光的眼神中,挫敗的開口道,“若你想要留在我身邊,從今天開始你就假裝是個啞巴?!?p> 趙亦見坐在矮幾旁愣愣出神的小師妹,心中更是難受,對這個小師妹他也說不上是喜愛還是敬佩。但是她這樣明顯的維護那個來歷不明的男人,讓他心中十分憤懣。
習武多年的糙漢講不出太多道理和好話,他只得狼狽的留下一句“你若執(zhí)意要留便留吧?!保D身便走。
看著趙亦狠狠得將帳簾掀起再扔下,舒漁忍不住扶額。
她并非不懂男女之情,也并不是看不懂趙亦對她的意思,但是自上個世界之后,她便對自己發(fā)了一個誓。
再也不會愛上任務世界任何一個人。
即便,那個人可能是宋子驍。
不,他不可能會是。
想到703言之鑿鑿樣子,舒漁只覺得鼻頭泛酸,她揉了揉眼睛恰巧被掀帳進來的阿驍撞見。
只見她一雙美目微微泛紅,鼻尖和臉蛋也在燭光下透出粉色的光澤,眸中帶著水光像是委屈的哭過一樣。
阿驍只覺得喉頭發(fā)緊,他幾步走到舒漁身邊,伸出手卻又克制的收回。他半蹲在舒漁身邊,許久在抬了一只手緩緩地拍了拍舒漁的背,啞聲道,“是趙將軍在難為你嗎?”
感覺到背上大手傳來若有若無的觸碰和熱源,舒漁斜了一眼太過自覺的阿驍,惡狠狠地磨了磨牙道,“沒有!你現(xiàn)在是個啞巴,不許說話!”
男人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姿態(tài)熟練得像是做過很多遍,他和舒漁具是一愣。
舒漁看了更來氣,越發(fā)覺得將這個人留在自己身邊是個錯誤的決定,她語帶蠻橫道。
“下次不許做這個動作!”
嬌橫的語氣讓男人眼中滿含笑意,他并沒有變現(xiàn)出尋常侍衛(wèi)或者奴隸被主人呵責過后或恐懼或暗恨的樣子,反而是態(tài)度坦然地看著舒漁,然后維持著單膝跪在地上的姿勢,將舒漁方才狠狠拍桌的手執(zhí)起,宛如對待珍寶一般輕柔得吻了一下。
手指傳來另一個人的體溫,讓舒漁打了個寒顫。她趕忙將手抽出來,面上卻維持淡定道,“也不許將你們蠻夷的規(guī)矩帶到我這里來?!?p> 男人卻聲音嘶啞得開口,“這不是蠻夷的規(guī)矩?!?p> 舒漁愣了愣,“嗯?什么?”
男人卻站起身,搖了搖頭,用手指指自己的嘴巴。
好小子,現(xiàn)在知道裝啞巴了。
氣到汗毛乍起,舒漁將矮幾上的兵書卷宗全都掃到地上,完美得扮演了一回桌面清理大師。在命令男人不整理完不許回營帳休息之后,舒漁滿意的點了點頭,走向了屏風后面的床榻。
滿意了的舒漁絲毫沒有察覺屏風外那個來歷不明的男人火熱的視線,以及,整理書卷越來越緩慢的手。
還真像個炸了毛的貓兒一樣。
男人無聲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前些日子受傷的心口,只覺得傷口那里滾燙,那顆心像是要蹦出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