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在那九里香林趙宛宛初遇沈嶸,迎著漸黑的天色才匆匆趕到薛府,在門前徘徊良久,未上前叫人通報。原是宛宛思來想去,似有不妥,大晚上打擾貴府,實在有失禮數(shù)。后在跟前的“喜淶客?!睂ち颂幏孔∠铝恕?p> 旦日,趙宛宛再次站到薛府大門,“勞請您通傳一聲,河南趙氏宛宛前來拜見薛四夫人。”言罷,微微屈膝,以示感謝。
下人們還不知來者何人,當(dāng)通傳給了四夫人方曉得。趙宛宛,乃趙立容的外甥女。派了劉媽媽前來指路,從偏門進(jìn),繞過花園,進(jìn)了五棱石子柱,往前走過林鏡走廊便到了夫人、姑娘公子們的住處。劉媽媽介紹到:“這西邊,清水芙蕖住著六姑娘,廣袖流云是五姑娘的,二姑娘住玉人燃香,醉月迷花九姑娘,她也是咱們薛府里與你同輩中最小的姑娘,不過髫年。那鶯啼芳欄暫且空著,尋常都是孫家小姐,薛老夫人的外孫女來住。君應(yīng)語四公子的,山暮雪是二公子的。其余的多半為觀賞之景。那東邊啊,住著的人就多了,七弦玲瓏四姑娘世芍,大公子獸沈水煙,三公子明聿滟接星津,七姑娘,老夫人等等都在呢?!?p> “那薛四夫人住在何處?”
“咱們正要去呢,東邊的丹青卷便是了?!?p> 劉媽媽領(lǐng)著宛宛,大約半柱香的腳程便到了丹青卷前,四夫人的大丫鬟月華早早便在門前等著了,領(lǐng)了姑娘便進(jìn)了內(nèi)廳。
許久未見,四夫人熱淚盈眶,對宛宛的印象還是當(dāng)初襁褓的模樣,如今十五年未見,倒應(yīng)證了綺陌香飄柳如線,韶光瞬息如流電的情景。
趙立容問問高氏,又打聽了下家父和四哥的身體,二人絮絮叨叨說了好一陣話,月華都忍不住打趣:“溫了好幾遍的茶了,若再吃茶那又要涼了,可體諒些奴婢吧,跑了好幾趟。今日累壞了,晚膳又要吃多了去,四夫人可別嫌棄。”宛宛聞言莞爾,直夸月華是個機靈的丫頭。
后四夫人把姑娘們都叫到了云蘭亭處,姑娘們看趙宛宛長得溫柔乖巧,十分歡喜。芍姐兒第一個沖過來,拉著宛宛的手道:“可把我高興壞了,終于又有個姑娘能陪我玩去。顰姐姐經(jīng)常讀書,五妹又總是推脫,嫌我幼稚,世雁呢,說話磨磨唧唧,怕這怕那,天天說著不合禮,會被夫人們罵,真真無趣。九妹妹還小,一看見吃的便不與我親近了,我看她啊,前世定是個開糕點鋪的!”言未落,四夫人就忙轉(zhuǎn)身向宛宛說:“世芍就這性子,直當(dāng)了些,如若說錯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p> 宛宛點點頭,對芍姐兒道:“世芍姐姐,我很喜歡。”
“什么姐姐,聽四夫人說你前些日子就十五了?我乃是豆蔻之年,還有三四個月才才到誕辰呢。怎么,我就這么顯老嗎?”芍姐兒撅撅嘴,假裝生氣道。
“世芍!”四夫人叫道。
“無妨,薛姨母。那,我喚你什么,芍妹妹可好?”宛宛莞爾淡淡問道。
“芍妹妹,芍妹妹?!鄙纸銉嚎谥心钅钸哆叮斑@樣叫很好,芍妹妹,好像只有大哥二哥這么喚過我,其他姐妹極少這樣叫我。極好的,極好的?!鄙纸銉盒闹腥杠S,似對宛宛一見如故,甚是喜歡。
大家相熟后,顰姐兒遣丫鬟上了茶具,邊聽著眾姐妹嘮嗑,邊一旁煮茶。先在亭側(cè)擺開一道,依次道茶壺,茶盤,茶洗,茶匙,茶則,茶漏,水方,茶杯,及上好的大紅袍。顰姐兒幼時便隨四夫人品茶吃茶,對著茶道自然頗為精通。今兒只見那茶香隨著玉手上下霖霖,就已有茶之芳澤,入口,果有回甘。若只是單論茶道便想簡單了,那世顰乃是露伴茶入香,茶氣彌漫,以晨露沖泡。有幾分巧剜明月染春水,輕旋薄冰盛綠云。烹嘗方帶酒,滋味更無茶的滋味。
“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fā)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xí)習(xí)清生?!蓖鹜鸩唤?jīng)意間走進(jìn),輕輕言道。
“妹妹說的正理,頭泡湯,二泡茶,三泡、四泡精華。茶好了,還請妹妹品鑒?!憋A姐兒驚于這趙宛宛甚懂茶道,不禁多有敬佩。
順說話的空檔,丫鬟們把茶給大家布好,顰姐兒問:“妹妹除了懂這,還可曾會些什么?可讀過《琵琶記》、《牡丹亭》,又或者《九歌》、《天問》?”
“不曾,我只略讀過《永州八記》,猶記得最深是那一篇柳子厚的《西山宴游記》?!闭f罷,倒自然背出文中些許,“緣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窮山之高而止。攀援而登,箕踞而遨,則凡數(shù)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其高下之勢,岈然洼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攢蹙累積,莫得遁隱。我只是覺得柳宗元的積極用世之態(tài)且剛直不阿之德,是值得敬佩的。若說其他才藝,妹妹羞愧,單單會些琵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