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著手里的羊脂韭餅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肥瘦相間的豬肉臊子,韭菜,羊脂,有濃郁的羊油膻香味,好在韭菜吸油,不至于太過肥膩。
又咬了一口,我就站在餅店門口,先吃為快。這花渡鎮(zhèn)的胡餅店不多,我好不容易找了家,蹲守他們現(xiàn)烤的羊脂韭餅,好在沒讓我失望。
這花渡鎮(zhèn)的特點是花多,于是花食也多,反倒不喜此類所謂蠻人之食。嬌花,美人,飲玉露,這是他們的追求,據(jù)他們所言,近乎長生道。
在我看來,他們還沒成仙就得先餓死,仙門一日都做三頓飯吃,他們倒想著喝露水來了。
記得過去,我曾在高門大戶中蹭過飯,吃過一種大餅,便是以胡餅為坯,內(nèi)填生羊肉,分層鋪好,層間撒上胡椒豆豉,點綴酥酪,然后入爐烘烤,待到羊肉半熟取出,分而食之,是大大的美味。
如今?
我啃完了手里的韭餅,擦了擦嘴邊的油光,到隔壁買了幾塊菊苗煎和花餅餤,又在酒家提了罐桃花酒,拿回去等白珽回來嘗。
藏好了酒,放好了餅餤,我在客店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天都黑了,白珽才回來,面上還帶著圈烏青,小白斂跟在他后頭,面色嚴(yán)肅,看上去有些生氣。
我拉了白珽坐在大廳里,菊苗煎已經(jīng)被我吃完了,我把剩下的幾塊餅餤擺到他跟前,又給他要了碗熱湯,催他多少吃點,明早就是探龍穴了,一夜難熬,吃點抵餓,吃點心情也會變好的。
白珽心情低落,眼皮耷拉著,看都沒看,只呆呆坐著,趁我給他去廚房要雞蛋的工夫,干脆跑回去把自己關(guān)在了屋里。
我不知道他今天做了什么,許是因為大會上輸了一場?我摸了摸口袋,有些心虛。
怕影響孩子心情,帶著兩個雞蛋和一碟餅餤,跑去問白斂。
“小白斂,看我給你帶什么好吃的來了?!蔽液懿豢蜌獾刈谧狼埃钠屏艘粋€熟蛋,茲拉茲拉地剝起殼來,“忙了這么久,一定沒顧上吃飯吧,來,吃個蛋?!?p> 沒人接。
我轉(zhuǎn)而把雞蛋塞到自己嘴里,嘆了口氣,作猶豫狀,“白珽和人打架,是因為比試輸了?”
“廷玉天賦高,但謙遜好學(xué),輸?shù)闷?。”白斂走到桌邊,一口氣灌了杯茶水,接著說,“平白丟了比試用的法器,雖然惱人,倒不至于讓他去和別人打架?!?p> 我嘿嘿一笑,跟著白斂走到床邊,試圖岔開話題,“那你說這年輕人,能為什么動拳腳?”該不會是感情問題吧。
仙器大會參與者均是仙門弟子,總不至于哪個德高望重的長老擼起袖子來跟白珽動手吧,我料定,一定是和哪個小年輕動了手。
白斂累了一日,并不很想搭理我,他脫了外衫扔在地上,坐到了床上,“我也一把年紀(jì)了,哪里懂年輕人的事?!蔽乙哺谒赃叄樖謱⒌厣系囊路拥脚赃叺钠溜L(fēng)上掛著。
也對,他也不小了,雖是不顯老的娃娃臉,好歹也是百歲老人了。
百歲老人了還不愛干凈,在臥房里隨手亂丟東西。我下意識地伸手扯了下他的胡子,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他疼的往后一縮,瞪眼瞧著我。
“干嘛,好奇不行啊,別那么小氣嘛,”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不蓄須,能沒有大把小姑娘追著你跑?你看看仙門你這般的年紀(jì)的,哪個不在扮嫩裝風(fēng)流,就你留這破胡子,一副兒孫繞膝的慈祥模樣,誰還敢近你身!”
“我!樂!意!”白斂一字一頓,邊脫靴邊跟我抬杠。
我往旁處看去,“你師父在你這個年紀(jì)的時候,看上去不過只有二十三四歲?!?p> “你什么意思?”白斂的聲音有些冷了,這些日子來我第一次主動和他談?wù)撈鹪S棠的事。雖然結(jié)了血契不得不替他們棲木山“清理門戶”,但是對于許棠的事情我卻一直有所保留。就算別人看不出,白斂也一定看得出,畢竟,許棠還是他的師父。
“沒什么意思,就是怕有朝一日你們師徒相見,你頭發(fā)都白了,他卻紅顏依舊?!?p> 說完我蹭地從白斂身邊站起來,不等他反應(yīng),順手提過他的靴子,“鞋底都臟了,我找人給你刷刷去?!?p> 蹦跳著出了門,又記起什么,回過身拉開門縫,好意提醒,“桌上有餅餤,吃完記得把盤子給廚房送回去,丟了要記在房錢上的?!?p> 仙門那么扣,還是謹(jǐn)慎些好,別回頭又找我算賬要錢。
我下樓找雜役刷靴的路上,碰上白珽在廊中晃悠,似是有心事。他見了我便快步走過來,支支吾吾,卻是之前沒有的。他都敢裝病誆我,倒是沒什么不敢和我說的。我道他是緊張,明日的探龍穴是大會的重頭戲,今天他輸了一場,難免心里更是忐忑。
我心里有鬼,安慰了他幾句,也想不到什么好說的,“潭水兇險,明日安全回來就好,到時候我給你慶功。”
他似是得了寬慰,眉頭也放松了些,卻又盯著我手里的靴子。我也不掩飾,干脆把它們提起來給他看,“你師父的,我看有些臟了,找人給他刷刷,你的要不要也刷刷?”
白珽倒是不像他師父那樣不怕麻煩人,婉言拒了我的好意,回房休息了。
仙門弟子不缺吃穿,開支自然有仙門負(fù)擔(dān),加上守門,研制丹藥法器,捉妖鎮(zhèn)邪這些事務(wù),還能收獲好些外快零用。這次又是參加仙器大會,仙門眾山頭都聚在一起,各家各門更不會短了弟子們的花銷,平白給自家丟臉。
白斂這靴子,金絲銀線繡的,金貴是金貴,就是他這般穿法,什么樣的好鞋能經(jīng)得住他糟蹋?
我暗暗嘖了句敗家,把靴子扔在客店老板的柜臺上。這個實心眼兒,讓他想辦法去除這污泥吧。
第二日我再去看,柜臺上的靴子已經(jīng)被他收了,放在角落里,干干凈凈,而店老板一邊翻看賬本一邊打著呵欠,瞧他那深重的眼袋,估計一夜沒睡,就在剔鞋底那泥了。這白斂也是,好好的官路不走,一定是貪懶抄小道走捷徑,這才踩了一腳的泥。得虧遇上這么負(fù)責(zé)任的老板,我在心里偷笑。
我輕手輕腳走到客店老板跟前,啪地拍了一個巴掌。天才擦亮,大廳里一個客人也沒有,有些空曠,我這一聲巨響著實把他嚇了一大跳。
“就知道是你。”客店老板白了我一眼,倒是不怕我生氣。
“上次給我推薦的那家餅店不錯,”要求人,先得夸人,“你再給出出主意,鎮(zhèn)子上有什么好的制衣制鞋店嗎?最好是有成品出售的?!?p> “這一大早?”客店老板合上手里的東西。
我眼尖,瞧見他在賬本里夾了別的冊子在看。
“倒是巧了,臨近沐花節(jié),的確有些成衣鋪子一日十二個時辰做生意。你出門往西街走,好些成衣鋪子都在那條街上?!?p> 道一句感謝,我急匆匆便出門了,也沒聽清店老板后邊的囑托。早知道后面發(fā)生的事,我想我當(dāng)時會耐住性子,多聽那一句。
西街繁華,成衣綢緞珠寶古董這些平常人家用不到的東西,在這邊都買得到。
方才卯正,街上不見行人,一路看來,食店里有人忙碌,為朝食做著準(zhǔn)備。走到西街,光景卻大大不同,好些車馬軟轎之類,相互擁著,店鋪門口扎著彩樓歡門,這在帝京是酒樓食肆用的,傳到此處,制衣店竟然也能用,倒是稀奇。
我挑了家門口車馬停的多的,料是最佳,進去一看,堂內(nèi)卻無一人。正當(dāng)我詫異不知所措的時候,自內(nèi)堂里出來一妙齡女子,引我入內(nèi)。原來后頭還分小間,各自隔開,隱約聽見里頭有人聲,在低聲交流著什么,尋常人是聽不明白的。用的什么東西隔音?我好奇,倒是效果非凡。
總之小姑娘輕聲細(xì)語,溫柔禮貌,讓我乖乖跟她走,一點脾氣發(fā)不出來。引我入了一間小室,里頭端坐一荷裙女子,原來是專為我一人的需求量身定制啊,不愧這么多人起個大早來光顧。
我開門見山,“我想買雙靴子?!?p> “姑娘進來時我瞧了眼步態(tài),倒是穿五彩錦鞋更合適些,再紋上花卉飛蝶,應(yīng)沐花節(jié)的景,也討個吉利。我這有幾個圖樣,姑娘可以先看看?!?p> 我有些糊涂了,不過她給的畫冊確實好看,饒是我來的目的并不是給自己買鞋,也有些心動。錢要省著花!我勉強定了心神,“我想買男靴?!?p> 荷衣女子點了點頭,也沒有不滿,收回畫冊,又拿出另一本,“姑娘容貌有幾分英氣,在選美大會上另辟蹊徑,倒也合適。姑娘瞧瞧這些個錦靴呢?”
我越來越糊涂了,“我就是買雙靴子,并不要參加什么選美大會?!?p> 荷衣女子面帶微笑,將畫冊收好,伸手拉了一根什么線,外頭立馬有人開了門,很客氣地將我請了出去。
我則是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的進來,又莫名其妙的出去。站在門口,我愣了會,又回頭看了看,確定自己剛剛真是被人趕了出來。無事,再去下一家吧,我站在門口,望著街對面的幾家鋪子。就在這時,背后有腳步聲,一輕一重,我轉(zhuǎn)頭去看,最近實在是被人碰瓷碰出了心理陰影。只見一戴著帷帽的女子與我擦肩而過,我轉(zhuǎn)頭,正好鼻尖碰了那帷布,有種甜甜的香味。我伸手想抓,但是香味哪里抓得住,人也一樣。
紫藤花。
我深吸了一口氣,記起賣餅餤的鋪子里也有紫藤花做的糕餅,想來也該是清香甜美,回去的時候一定得買點嘗嘗。
帶著紫藤花香氣的姑娘由侍從攙著坐上馬車走了,怪的是,聚集在門口的好些馬匹很無聊地散開了,在不同的鋪子門口等著它們的主人。
合著這幫家伙只是喜歡剛剛那個姑娘?
我搖了搖頭,轉(zhuǎn)而走進別家店里。怪的是,這些店家起初都拿我當(dāng)貴客相待,但是一聽我不是參加沐花節(jié)選美的,便又將我請了出去,弄得我一頭霧水,有錢也買不得東西了?
眼看著就要到探龍穴的點了,我還想著去看白珽和桐尾的比賽,便也不顧其他,進了來時第一家鋪子,由著他們替我填了文書,報了什么沐花節(jié)的選美。
到時候我棄權(quán),他們還能怎么著?
好在他們也好說話,除了必須參加沐花節(jié),其他一切無理要求都好說。越是無理,他們還越是興奮,覺得越有挑戰(zhàn)性。買給白珽的靴子倒是簡單,看起來華貴體面就行,關(guān)于我穿的鞋子,我天花亂墜提了一大通奇奇怪怪的要求,他們都一一記下,讓我沐花節(jié)前一天來試。我滿口答應(yīng),留了定金,走人。
繞了一小段路,我自餅店買了紫藤花糕,提著靴子邊走邊吃,腳步也輕快起來。
回到客店,才發(fā)現(xiàn)我晚了一步,白斂他們剛剛才走。我提靴欲追,好巧不巧,出門就遇上了靖一。
“好巧啊?!彼膊辉傺b啞巴,很自然地開口同我打招呼。
巧個屁,棲木山和天玉山住的兩個地方去天齊淵根本不順路好嗎,這么一大早的,他不去看他們探龍穴,又來找我什么麻煩?
我不同他多客氣,張口便要我的東西,“絡(luò)子還我。”上次看他受傷,一心軟就忘了這事,現(xiàn)在他能跑能跳,能說會道,我就知道他們天玉山的長老也有幾分厲害,他卻舍近求遠(yuǎn)總在我跟前晃悠,總覺得沒安好心。我也不是貪財好色到頭腦發(fā)昏的地步,不傻,仙器大會也快結(jié)束了,以后能不見就別見了。
他挑了下眉,用力的看著我,似是在思考我要的絡(luò)子是什么東西,不過他這次并沒有多為難我,乖乖從刀筆上把絡(luò)子解了下來,我一把搶過,并不給他反悔的機會,推開他就要去追白斂他們。
“昨日你那小跟班同我們天玉山弟子打了一架?!?p> 我停住,他知道我會關(guān)心白珽的事,所以故意說給我聽。
“你們欺負(fù)他?”我折回來問他,并沒有多少好臉色。
靖一慢吞吞地開口,“你也知道,他昨日輸了一場,大概心里不順,我?guī)煹懿贿^在場外高聲言語了幾句,誰料竟惹惱了他,沖過來廝打了幾下,雙方都掛了彩,并不算光彩?!?p> 他下意識地摩挲著自己腰間的裝飾,我掃了一眼,大概知道了那個笨蛋誤會了什么,覺得更有必要同他說清楚了。
“今日這探龍穴比完了,仙器大會也就結(jié)束了。你上次說要請我吃飯,還算數(shù)嗎?”靖一指了指路邊的餛飩挑子,“擇日不如撞日。”
也罷也罷,省的給他由頭總來煩我,這小子表面可愛,其實不誠實不老實。
餛飩包得快,煮得快,我們屁股還沒坐熱就上桌了。靖一慢吞吞的,小口小口地喝著熱湯,還砸砸嘴,露出滿足的模樣。我煩躁地顛著腳抖著腿,他卻不緊不慢,儼然一副翩翩貴公子的模樣,我瞧見路過的小姑娘對他拋媚眼,可他全然不在乎,依舊專心對付著自己的一碗餛飩。我吐了口氣,不想多生事端,等比賽完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門,打死也不見了。
“老板,再來兩碗餛飩。”我把靴子放在長凳上,取了筷子湯勺等著我的餛飩上桌。
靖一瞄了眼,“這是什么東西,剛才就想問你了?!?p> 我猛喝了一大口熱湯,語氣舒緩了些,“少說話多吃飯,我待會還有事,急著走?!?p> 靖一吃了一個餛飩,嚼了許久,有意無意道:“該不會是送我的禮物吧?!?p> 我白了他一眼,“還真不是?!?p> “哦?!本敢蛔杂懥藳]趣,終于放棄了打那雙靴子的主意,繼續(xù)有條不紊的吃飯。
肚子飽了,心情自然也好,我勉強吃完兩碗,掏了錢擺在桌子上,繼續(xù)催促靖一。請客吃飯,總不能把別人丟在一邊自己跑了。他倒是爭氣,雖然吃的慢,一大碗也吃的干干凈凈,連湯也喝完了。
我痛他到天齊淵看熱鬧,終究還是遲了一步,他們剛剛下水,此刻岸邊好些人圍著看。每隔幾步便有一人守著,防備參會者出意外。
我同棲木山的弟子們打了招呼,他們卻不同往日,看我有些怪怪的,我只當(dāng)是靖一跟著我的緣故,他這幾天出現(xiàn)在我身邊的次數(shù)確實多的不正常。
我本想從后面偷摸著過去,搶了決明替白珽看的靴子,再給他那雙新的。誰料我還沒挨近他,就看到他嫌棄地轉(zhuǎn)過身瞪我,似是早就料到了我會從后面走過來嚇?biāo)?,難道他后面也長了眼睛?
“你去哪兒,怎么現(xiàn)在才來?”決明語氣里有責(zé)怪。
不至于吧,我又不是代表他們棲木山比試,我不在也沒什么吧。我把新靴子塞到?jīng)Q明手里,“給你寶貝師弟的禮物,待會記得給他?!?p> 決明透過紙包猜出了里面的東西,臉色多少緩和了些。我看到杜若也站在一邊,手里抱著一塊大棉布巾,大概是在等桐尾。男女有別,桐尾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我熱心地伸出手,想從杜若手里拿過桐尾的東西,告訴他我會等桐尾上來,令我意外的是,杜若卻是默默移開了,躲過了我的動作,不肯把東西給我。
我上次為了救靖一,沒有在岸邊等她,害她有些著涼發(fā)熱,心里本就有些愧疚,便讓杜若不要同我客氣。
“她雖要強,到底是女孩,還是給我方便些,”我給杜若暗示,也是有私心,怕他同我們小白珽搶這么好的一個女孩,“我上次給了她丸藥,應(yīng)該不會立刻見效,還是我來,潭水太涼,對身子不好?!?p> 不知那句話又不招決明待見了,他一把掰過我的身子,大聲斥責(zé),“那藥是你給她吃的!”
我看著決明吃錯了藥似的,有些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生病了就要養(yǎng)病,她沒時間養(yǎng)病,我給她吃點藥也有錯?
“你,你怎么能給她吃藥呢,這不是害她嗎!”決明氣憤地原地打轉(zhuǎn),才勉強忍住沒沖上來打我。
杜若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好心補充,“神女有所不知,這探龍穴,不允許參會者服用仙藥?!?p> 原來我以為從齊當(dāng)真那里找到的好東西,對桐尾而言反而是禁藥,難怪她這幾天氣色不好,我一問她吃藥了沒有,她就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天齊淵古怪,術(shù)法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就失效了,只有法器較為穩(wěn)定。這仙器大會既然是比較法器,也就只允許參賽者攜帶三個法器。一般而言,都會選擇潛水、避水和割水草三樣用途的法器。遇到危險,可以放棄比試回到岸上,也有些不服輸?shù)?,要搏一搏,斗一斗。探龍穴從不是個安全的比試,參賽者全都簽好了文書,死生不論。明知其兇險,卻從未有人選過舍掉一件法器,換成關(guān)鍵時可以求救用的東西。
取血時,桐尾被發(fā)現(xiàn)服了仙藥,即使這藥并沒有什么過分神奇的功效,她還是得選擇,是退出,還是舍掉一件法器下水。
她選擇了下水。
慌亂中杜若給她找了塊大石頭,讓她抱著潛水用。石頭不算法器,也算不上違反規(guī)則。
我在岸邊焦急地等著,希望能看到他們平安回來。這場比試的輸贏對我來說一點兒也不重要,我只是不希望他們把命送在里面。
靖一一直在我身邊沒有離開,看我坐立不安的樣子,好言勸我,“水下也并沒有你想的那樣兇險。”意思是你看我不也好好回來了。
話雖如此,我這心里卻頗有幾分無名煩躁,總覺得水下有什么大兇險,但又探不出來。
靖一繼續(xù)和我閑聊些有的沒的,到了晌午,還去買了兩塊燒餅夾肉。我倒不會跟吃的過不去,三兩口胡亂塞了,眼睛依舊盯著湖面。
嘩啦。
東邊冒出一個腦袋,往岸邊游了幾步的距離,卻又沉了下去。有人跳下水去救,我沒過去看熱鬧,卻也屏息細(xì)聽那邊的動靜。
慌亂。吐水,大口吸氣。驚喜。驚恐。
“水下有妖邪!”
估計岸邊好些門派的長老同我一樣,都在偷聽那邊的動靜,此言一出皆是,左右互相望望,不知該不該中止比試。
這么些年了,仙門布的結(jié)界從沒失手過,妖邪知道仙門在此集會,也不會不知好歹往此處送死。
我卻等不了仙門那幫人沒完沒了的討論了,脫了外衫和靴子這些累贅東西就要往水里跳。
靖一扯住我,“暫且等等,水下有沒有妖邪還不清楚,你貿(mào)然下水,他們的比試可就算輸了!”
我恨極了這些要榮光不要命的說法,對著靖一大吼,“命都沒了,比試還算什么!”白斂和長老們圍在一起,聽到我的聲音轉(zhuǎn)過來看了我一眼,并沒有過來攔我。
我知道他是不會攔我的。
“難道他們是知道底下安全才下水的嗎!”靖一也生氣了,“仙門弟子眾多,哪個不想出人頭地?現(xiàn)在有這么一個機會,他們拿命也是要博一博的?!?p> 我掙開了他的手,冷冷地說了一句,然后便一頭扎進了水中。
“他們拿命要博的東西,不是已經(jīng)在你手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