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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寂

第十四章 紫藤

四寂 刺客溜熊貓 3832 2020-06-04 10:00:00

  啪。

  好像有什么觸到我的腿又滾落在一邊了。

  我睜開眼,看到車座上一朵玉紅色的絹花安靜地躺著。我來了興致,到人群中去尋那贈花之人。

  有些花車下頭有機關(guān),帶動一塊圓盤狀的車座緩緩轉(zhuǎn)動,這樣站在路兩邊的圍觀人群就都可以看到了。毫無疑問,這也是拉攏選票的一種辦法。

  不過有些人也會拒絕使用那個機關(guān),要么是不適應(yīng)旋轉(zhuǎn),擔(dān)心跌倒或暈眩,要么就是我這種,覺得沒必要讓別人無死角的看我呆坐。

  很怪。

  所以,我一睜眼看到的,就正好是給我擲花的那人的方向,不過位置應(yīng)該要偏后一點。

  花車走的不快,我的目光只轉(zhuǎn)了一點就能瞧見。

  是她?

  我記得她,靖一的那個師妹,后來我聽說這兩人是天玉山上公認的一對,靖一失蹤了兩年,靜儀雖然不得不返回天玉山,但也為他傷心了兩年,等了他兩年。

  仙門人的兩年會比常人更跌價嗎?

  并不。

  如果他們不認真修煉,也常人壽命并不太大差別,就算是仙門元老級的人物,也都逃不過最后必然的結(jié)局,只不過比常人多了些時間領(lǐng)悟道理。

  靜儀對靖一是真心真情的。

  我知道那個靖一刻意地在我跟前出現(xiàn),也很生硬地學(xué)著別人說情話之類。我自認討人喜歡,只是他這樣的態(tài)度難免惹我懷疑。

  他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自從我那日在天齊淵邊推開他,說了那番話之后,便再沒見過他。

  天齊淵的密寶,天玉山暗中尋找的東西。

  天玉山最初只是仙門所有的采玉之山,上面住的也只是些雇來的勞工。一位勞工的兒子很有天賦,又得了仙門一位長老的青眼,雖算不得青云直上,倒也出人頭地,好過在天玉山一輩子挖玉石。但他后來回到天玉山,自立了門派,也算是一位奇人。

  只是仙門門派眾多,瓜分弒神密法時又為了掩人耳目,便將密法真真假假地分散到各個門派。

  天玉山除外。

  我本來也很好奇,天齊淵里到底有什么讓他們感興趣的東西。上次意外在小攀謗上看到密文,左右總算猜出了一點。

  不過那密法原先的主人為了穩(wěn)妥,在下面設(shè)了許多障眼法。

  被靖一吞下肚子的,不過是顆陳年的龍牙。

  說來也好笑,那條龍是因為貪吃花渡鎮(zhèn)的蜜糖而掉了牙齒。

  龍牙少見,也算是難得的寶貝,還可入藥,不過不是靖一他們想要的那個就是了。

  想必靖一就是發(fā)現(xiàn)了差錯,才纏著我不放,想從我嘴里套出點線索。

  我看著那個過早地經(jīng)歷了心碎的女孩,她站在原地,離我慢慢的遠了,眼神哀傷凄厲,但又無可奈何。

  我慢慢回想這女孩的經(jīng)歷,覺得心酸。

  如果是我,會花費三年、五年、十年、百年,來等一個不可能的人嗎?

  有萬分之一的幸運,讓我等來了他,但轉(zhuǎn)眼就又失去了,那么這算是幸運還是更加不幸呢?

  她消失在看熱鬧的人群里,我也收回了目光,俯身把那朵花撿了起來,心中一動,簪到了頭上,接著閉目打坐。

  繞成一圈,我不過得了寥寥三朵絹花,下午偏熱,許多人到了休息處便忙著補妝梳發(fā),整理儀容,更有財力雄厚者準備了三套完全不同的裝束,現(xiàn)在正趕著去換。

  桐尾最近總不見人,多半是在照顧白珽的起居,聽她的話里,白珽的腿傷似乎不太好,所以他也不愿意出門見人。我想起上次給桐尾丸藥卻反倒害了她,也不敢輕舉妄動,便由專門的人去做專業(yè)的事,我不要添亂了。

  這回再想破齊當(dāng)真的結(jié)界,恐怕更不容易。

  燕飛呢,他好像搬家了,我對他的蹤跡也無從把握。

  白珽的事再等等吧,我捂著自己的心口,從天齊淵出來以后,身體雖然恢復(fù)了些,到底不比往日,偶爾還會覺得心里發(fā)慌。我沒告訴任何人,這種情況對我不利,最好不要大肆宣揚。

  我額頭上有一層薄汗,便也排隊等著用公共的梳妝室。

  有人專門搭了自己的帳篷,也就自在些。前頭的花車回來的早,現(xiàn)在已經(jīng)依次出發(fā)了,街面上傳來一輪又一輪的歡呼聲。

  這里人多,前面的姑娘動作又慢,我在外面等著一直也輪不上,心里有些煩躁,加上從早上就開始準備,為了穿上束腰的衣服也不敢多吃,水也不敢多喝,現(xiàn)在饑渴難耐。

  所以,當(dāng)一陣紫藤花餅的香氣從我后面飄過的時候,我下意識地一轉(zhuǎn)身,卻不小心打翻了一個仆從手里的銅盆,漂著脂粉的水將我腰以下都淋濕了。

  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微張著嘴愣在那里。

  那仆從也沒想到,慌了手腳,不住地給我道歉,只是還沒等我開口,紫藤花餅就自己走了回來。

  不是餅,是姑娘,美麗的姑娘。

  她替她的仆從向我道歉,接著大方地請我到她的私人帳篷中梳洗一下。我全然被美色和肚子里的饞蟲牽著走,胡亂地跟著她進了帳篷,她拿出兩件衣服請我選擇,我的心思全在矮桌的吃食上,眼睛看也不看,嘴里隨便應(yīng)付著。

  紫藤花香味的姑娘干脆把花餅端到我手里,“這下總該定下心來選花車禮服來吧?!彼哉Z帶笑,但并不惱人,我很喜歡她。

  “多謝紫藤姑娘,”我也不拘泥,餓死事大,“禮服的事不必在意,反正我也就坐著不動,沒人會注意我的裙擺。”

  她并不好奇我如何得知她的名字,我聽聞重視選美的那些人,甚至肯花重金買對手的情報,穿什么戴什么,表演什么,一絲一毫都要知道。

  “那就挑件常服,我這有好些新做的,也算給你的賠禮,穿著濕衣可不舒服。”

  那倒也是,紫藤姑娘為我挑了件素凈的袍服,倒是與我打坐計劃的主題相契。待仆從幫我換上,我才注意到這衣裳雖低調(diào),自有瀟灑隨性的氣質(zhì),上面細繡了金絲碎花,閃閃發(fā)亮。

  雖是低調(diào),但也奢華。

  紫藤姑娘的背后也不簡單。

  換好衣服,紫藤又替我細修妝容。她的手輕而軟,弄得我昏昏欲睡。我強打起精神,和她聊天。

  “紫藤姑娘是要彈琴嗎?”

  我看到仆從抱了琴,已經(jīng)在等紫藤做最后準備了。我頭上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被她輕輕取下,裝在匣子里交還于我,只給我插了一根玉質(zhì)長簪。

  “是啊,待會兒要唱曲。沅白,待會將溫姑娘的東西送到好客客店,交給棲木山的人?!?p>  “紫藤姑娘知道我是棲木山的人?”

  “聽過幾句,今日見了,想來是你?!?p>  我也笑了,看到沅白有些著急但又不說的模樣,知道外頭在催紫藤上花車了,那么也快到我了。我不再耽擱她時間,催她快去。

  繞城兩圈,得花十朵。

  本以為唱曲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誰知沸騰喧鬧的人群竟能安靜下來,我在后頭也聽到了幾聲。

  嬌而軟,甜到心里了。

  下了花車,我想著去給紫藤道賀,她這一曲驚艷,得了好些絹花,今年魁首必是囊中之物。只是十幾步開外就看見她和一人有說有笑一同進了帳篷,我停住了腳。

  怎么會是柳湍?

  我在腦子里細細地想,原來柳湍說的故友就是紫藤,紫藤說聽過我的事就是柳湍說的?

  柳美人,在帝京。對了,柳美人原先是寫曲子詞的,我同他第一回見面他就以為我要向他求曲,這才有了后面的事。

  正當(dāng)我感嘆緣分的奇妙,只見一束絹花伸到我跟前,我一下子回過神,瞧見絹花后頭笑瞇瞇的臉——靖一。

  他的氣色好了很多,人也胖了些,顯得勻稱,并不蒼白無力了。我不知他是何意,他也直接,“送你?!?p>  這不便宜,我實在不愿他們?yōu)槲易冑u東西換取銀錢哄我開心,便婉拒了。

  只是靖一并沒看出我的用意,還三步兩步總是阻在我跟前,獻媚般,“那等花車游街,我拋給你!”

  “你作何總纏著我!”我也來了脾氣,質(zhì)問他。

  “對你好,還需要理由嗎?”他甜言蜜語,很是好聽。

  “我并未拿你在天齊淵里找到的密寶?!蔽铱刹磺匪?。

  “我知道自己之前錯怪你了?!?p>  “我也不知你想在天齊淵里找的寶貝是什么?!边@與我之前說的話矛盾,但他別想從我這套出一點話來。

  “這也不重要?!?p>  “那你想要什么!”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想要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溫玨?!本敢徽f的深情款款,好似天底下最忠心的情郎。

  而我一頭霧水,只覺得他這幾天仿佛變了個人。在天齊淵里勇斗怪物的明明是我,怎么感覺他的腦袋進了水。

  “我換衣服去了,你別跟著我?!闭f完我就匆匆忙忙跑進紫藤的帳篷。

  柳湍已經(jīng)走了,不知道他看見我和靖一沒有。

  “追求者?”紫藤帶笑。

  “不是?!弊匀徽f的是靖一,我找了個地方坐下,把腿伸展出來,盤腿坐久了也是很累的。

  我心里好奇,張口便問:“紫藤姑娘認識棲木山的柳執(zhí)事?”

  紫藤正在換她的第三套禮服,很自然地答話,“你說柳湍啊,兒時相識,不過也許多年沒見了,最近他來花渡鎮(zhèn),才又能相聚。不過他為仙門做事倒是我沒想到的,我記得他一直想入仕,做官,對修仙長生這些不感興趣。”

  “也是巧合吧,我記得他參加了考試,只是沒中。”拉完了腿,我又開始捶自己的腰背。

  我察覺紫藤姑娘的神情滯了一下,接著嘆息版感慨,“不是不中,柳湍驚才絕艷,既然一心考取,又怎會不中?!?p>  “那是怎么?”我問,問了又后悔,兩人分隔多年,又哪里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受人排擠,永不錄用?!?p>  紫藤姑娘把這八個字念的很輕,近乎吐氣。

  但這八個字很重,重的把一個驕傲的少年郎拉下廟堂。

  金榜之上沒有柳郎的名字,原是人意。

  “剛剛你唱的曲,是他作的?!边@本該是問句,但我太確定了。

  “是的,”紫藤坐在妝臺前換妝,“他答應(yīng)我,送我最后一首曲子詞?!?p>  “以后便不唱了嗎?”怎么說是最后呢?

  紫藤對著琉璃鏡撫著自己的容顏,“不唱了,嫁了人便沒機會再唱了?!?p>  我有些呆,看著紫藤在鏡子中的臉,方才還如此生動的臉,談到這里就黯淡了。對于人界女子而言,嫁人就是痛苦的嗎?既然這樣,又為什么如此渴望愛情呢?

  等待了愛人兩年的天玉山靜儀,她提起靖一的時候,臉上也會有如此黯然的表情嗎?

  沒有,她驚喜,失望,懷疑,嫉妒,不甘,只有在方才花車一瞥,才露出那么一點黯然之色。

  這代表著,失去?

  她知道靖一今天會來跟我表白。

  她知道自己嫁的人不是自己愛的人。

  那我該做什么選擇呢?

  我在鏡子里只能看到自己的下半張臉,他們都說格外地像我的母親。但是那個女人,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好像,她從未失去過。

  我不愿意再想她,外頭天色暗了,花燈都被點亮了,映得帳篷外頭人頭攢動。

  沅白點了燈端過來,我抬袖卷起一陣風(fēng),吹熄了燈,惹得沅白小小的驚呼了一聲。

  我在紫藤后頭輕輕搭著她的肩,道:“紫藤姑娘相信我的話,我便送你一份大禮?!?p>  她望著鏡子里的我輕笑,眨了眨眼睛,“好?!?p>  

刺客溜熊貓

推動速度大大變慢,我改,我一定改!   下午五點還有一篇,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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