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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一幕留不住的風景

第十七章 所謂家人

  H城并不是一個充滿緊張感的地方,從早到晚,廣場上都有幾幫老頭老太太圍坐著打牌。他們打的并不全是常見的撲克牌,有的是長牌。牧羊小時候在街上也見人打過,他站在旁邊怎么也看不懂,于是他就開口問,結果有人說他們不是在打牌,是在學習84號文件,說完一群人全笑了。牧羊那時候小得還不知道調(diào)侃是什么,所以他也不知道大人們?yōu)槭裁葱Γ欢[約覺得可惡,便再沒圍觀過別人打長牌。

  時代在變,情懷未變,打長牌當然也可算是一種情懷。牧羊和李一凡在廣場站下車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一群老頭柴禾似的圍在一起——他知道那是打長牌的,這些老人在廣場上有自己固定的地盤——他們的火便是手里的牌了,而手里無牌的就可勁往里湊,生怕這火燒不到自己。

  廣場上也不盡是打牌的,拉二胡的有,唱歌的有,帶孩子來散步的有,漫無目的地閑逛的也有,行色匆匆的也不在少數(shù),跳廣場舞的就更不必說了。在眾多閑逛的人中,有這么一位頗惹眼球:他看上去年近古稀,穿著一件深灰色的毛衣,外面套著黑色皮質(zhì)小馬甲,下身一條牛仔褲,配一雙擦得锃亮的皮鞋。他的皮膚程棕色,顴骨凸出,兩頰微凹,尖嘴巴,高鼻梁,半白的頭發(fā)上打一層蠟,服服帖帖梳到腦后,雙手插在褲兜里,挺著肩膀,高昂著的頭不時左右看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邁,姿態(tài)活像一只驕傲的大公雞。

  牧羊不覺笑出聲來,李一凡大為不解,他卻沒有解釋,反倒責問自己今天怎么平白取笑起別人相貌來了,心里自認不該。

  “說!”李一凡命令道。

  牧羊無奈,不說不行了,他是打心里不愿意瞞著李一凡的,況且這也無所謂瞞無所謂不瞞,哪怕挨一頓批呢!只是那位老人離他倆不遠,他不得不一再放小了聲音。然而他只是描述了老人的樣貌氣質(zhì),并未指給李一凡看。

  李一凡聽后,把眼睛往廣場一掃,不由得也“噗嗤”笑出聲來,果真如牧羊所說一般,老人形容瘦削,裝束打扮與眾不同,左顧右盼,挺胸卻不闊步,看來真是喜感十足。

  正當兩人高興的時候,那老人卻突然停下步子,把目光投向他們。牧羊沖著老人點點頭,拉著李一凡跑了。

  出了建設東路,轉(zhuǎn)入小康路,下了長長的樓梯,沿著小河走幾分鐘就到李一凡的家了。牧羊囑咐她和二老好好聊聊。李一凡問他為什么不上去,還取笑他丑媳婦遲早是要見公婆的。牧羊告訴她二老會有很多話和她說,有他在,一些事情他們不好開口。再有,他接到余雅楠就回來,到時候肯定是要見的。

  目送李一凡上了樓,牧羊趕緊打車去了購物街,轉(zhuǎn)了半天,才慢悠悠的給余雅楠打電話。

  “喂,怎么了?”那邊問了這么一句就沒了下文,似在靜等著,呼吸依稀可聞。

  牧羊有心回一句沒什么,可是話到喉頭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只能轉(zhuǎn)而說道:“我和她進城了,她先回家,讓我來接你,說是請你去我們家里坐坐。”

  “你們家?”余雅楠問道。若是以前,她興許還會調(diào)侃牧羊幾句,說他年紀大脫離了年輕一代。

  “就是我們現(xiàn)在住的地方?!蹦裂蚪忉尩?,他覺得自己和李一凡和一所老房子,就已是一個完整的家了。

  “你不請我我也要去,我可不放心把她就這么交給你,你打車過來接我吧,我這里攔不到車?!?p>  “好?!睊炝穗娫?,牧羊伸手攔了車,剛坐上去,連車門都沒關,另一個號碼就打了進來??粗鴣黼婏@示,牧羊奇怪老哥怎么想起來給自己打電話了,以往不都是微信聯(lián)系嗎?

  “喂!”牧羊一邊關車門一邊應道。

  “老三,我問你一件事?!蹦两瘅[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是不是回家了?”

  “嗯?”牧羊聞言就是一愣,環(huán)顧四下,這才想起來自己在車里坐著,隨即否認道,“最近又沒放假,再說學校離得這么遠,我怎么會回家?”

  “牧羊回家了?”陳意涵走過來問道。

  “我正在問他?!蹦两瘅[答了妻子的話,緊接著對電話那頭的牧羊說,“估計是我看錯了,不知道你在那邊怎么樣了,要不我請老爸打個電話給你們導員問問?”

  “誒誒誒,這是干嘛呀!”要說父親平時打電話給導員牧羊是不怕的,可如今不一樣。導員沒有打電話給他就說明導員還不知道他已經(jīng)一聲不響地離開學校了,這電話一打就有可能露餡,他無論如何不可能丟下李一凡回學校,如此只能請假,可是請假超時間過半個月是要強制休學的。在心里做了一番計較,他決定還是承認吧,“我告訴你,告訴你就是了嘛。對,我回來了?!?p>  “理由呢?”牧金鱗問道。

  “你得先保證不告訴家里人我才能告訴你?!蹦裂蛴憙r還價道。

  “你先說?!蹦两瘅[可不理他這些把戲,尚不知牧羊回來時什么原因,他才不會提前做出保證。

  牧羊感嘆畢竟是自己的親哥哥,自己的套路一點用都沒有,無奈只好說實話:“我女朋友生病了,很嚴重,不得不回來。”

  “什么???”牧金鱗心里懷疑,若說是重病,怎么還會在H城這么個小地方待著,不是應該盡快去大城市治療嗎?

  “癌癥?!蹦裂虻囊粽{(diào)不覺降得很低,在內(nèi)心深處,他始終對此感到悲傷。

  “我們得談談?!蹦两瘅[深覺此事已不是通過電話可以講清楚的。

  “明天中午吧,我現(xiàn)在住咱們家祖屋?!蹦裂蛘f著還不忘提醒一句,“你記得悄悄來??!”

  “可以?!蹦两瘅[掛了電話,開始和陳意涵溝通。當然作為家里的男人,他首先拍板此事暫時不能告訴別人,對父母都不能說。

  牧羊這邊則始終在想老哥是怎么發(fā)現(xiàn)自己回來的,莫不是他也在街上,那我怎么沒看見他呢?讀書果然廢眼睛。

  接了余雅楠,坐車去李一凡家的路上,途徑購物街,牧羊一個勁地伸長脖子往街上看。臨近周大福珠寶店的時候他突然發(fā)現(xiàn),斜對面新開了一家金店,招牌上一只大大的今鳳凰,門口還擺著花籃呢。于是他了然,這兩口子可不就愛去這店嗎。這鳥店也真是,開在哪兒不好,偏偏開在這兒,什么時候開不好,偏偏這時候開,媽的,以后不去你家買東西。

  到李一凡家樓下,牧羊付了錢和余雅楠一起下了車。樓道的門是打開的,他們徑直上去,敲響了房門,開門的正是李一凡。

  二人進了屋,向二老問了好,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期間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牧羊恍惚間憶起第一次來李一凡家,也是這樣的光景,那時真是輕松愜意,如今已有什么東西壓抑在心頭。閑談直到飯點,李母起身做飯,牧羊本想幫忙卻遭到了拒絕。理由一是家里柴米油鹽擺在哪兒牧羊都不清楚,二是李一凡的飲食得多加注意。

  牧羊聽得出來,李母對他照顧李一凡并不放心。他當然能夠理解,自己的女兒遭受了這樣的疾病,任誰能放心把她交給別人照顧,當然是自己親力親為的好。他不知道的是李一凡到底是怎樣說服了這樣一位母親。

  不多會兒,飯菜上桌,五個人圍坐。李母做的東西都比較素,當然味道還是很好的,飯間氣氛也頗為融洽,當然牧羊都沒說什么話,就是陪著一起笑笑就是了。飯后,牧羊以考察居住環(huán)境為由,請二老去自家坐。二老自然同意,尤其李母顯得高興。

  在那之前,牧羊得先上街買菜,家里來了人,總不能沒東西招待,何況來人還是“丈人丈母娘”。剛一提起,李一凡就起身要和他一起去,任李母怎么說也不顧,牧羊正欲開口,李一凡那邊先扔過來一句“反正我一定要去”,他也就不說話了。李母無可奈何,還是李父勸道:“她要去就讓她去,買菜而已?!?p>  由此,三個人才出了門來。李一凡家樓下本就是一條街,但今天恰巧不是趕場日,街上沒半個菜販子的蹤影,三人只好去農(nóng)貿(mào)市場。

  飯點剛過,市場里人不算多,不少菜販子都端著個大碗蹲在攤位上吃得不亦樂乎。

  牧羊問李一凡買些什么,他并不知道二老喜歡吃什么。李一凡讓他自己拿主意,自己喜歡買什么就買什么。牧羊心想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跟過來也好,我不如……就照你的口味來買。你的口味,呃,是啥來著?費了半天的勁,排骨鯽魚海帶冬瓜玉米豌豆等全都買好,牧羊又買了幾塊梨木炭,還特意買了個砂鍋。

  之后三人去了不遠處的水果市場,獼猴桃和蘋果各稱了幾斤,分了兩組,回程路過一個茶葉鋪子,又稱了一兩茶葉。問得這里也有茶杯出售,牧羊順便也買了幾個。到李一凡家,二老開門迎他們進去,李母滿心歡喜,像是珍寶失而復得一般。李父倒是問了一句怎么不幫忙提點東西,牧羊趕緊答東西不重不要緊。

  如此,又閑坐半小時,眾人才從李家出來,分做兩撥,李家三口一起,牧羊和余雅楠一起。

  開車的是兩個老司機,看模樣少說得五十歲了。車開得那叫一個溜,彎曲的山間省道上開到六十多邁,一路超車,很多時候還是單手操作,牧羊真懷疑他們是秋名山來的。車費是牧羊在上車前就已付訖的,到地方眾人下了車,牧羊道了謝,還要了聯(lián)絡方式。

  李父對牧羊家的祖屋環(huán)境感到滿意,一則是周圍景色優(yōu)美,空氣清新,二來房屋裝修竟頗有樣子。

  “這是重建的房子。以前是土坯房,沒人住毀得快,大雪那年塌了,我爸就決定全部推倒重建?!蹦裂蚰托慕忉尩?,“建好后就租給學生住,后來學生都嫌離學校遠,不樂意租。我爸就又簡單裝修了一次?!?p>  “難怪了,這一片以前都是土坯房,早年我來過幾次,不少人家連一片瓦都沒有,屋頂全是用茅草蓋的,沒想到現(xiàn)在變化這么大?!崩罡父锌馈?p>  牧羊請二老稍坐,自己去煮水泡茶,順帶處理一下食材。幾人聊了半晌,李父坐不住,讓牧羊領著他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我我我,我?guī)闳?,爸,我認識路,我?guī)戕D(zhuǎn)轉(zhuǎn)。”李一凡聞言揮舞著手毛遂自薦般地跑過來,挽著父親的手臂。在父親面前,她的言談舉止倒還是一個十足的小姑娘。

  “好!”看見她這樣的舉動,李父突然覺得順了她的意也好,至少這樣她是開心的,一家人能夠其樂融融。許久以來對自己愛答不理自己的女兒如今又粘著自己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世間任何的事物也比不上。

  李母見李一凡要出去,立即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來,說道:“正好我也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來到鄉(xiāng)下很多方面都不方便,就只有環(huán)境還說得過去?!?p>  “一凡,叔叔阿姨就拜托你了,我留下來做飯,飯好了我給你打電話?!蹦裂蛞灿ィ贿^買的食材需要時間處理,他怕出去游玩會太晚回來,如此便做不出一頓好飯。

  “那……”李一凡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父親一眼,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松開父親的手說道,“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你不去怎么行,你不是自告奮勇要領路的嗎?”牧羊笑著說道,“我處理好食材就去找你怎么樣?”

  “我們不會游玩太久,也就是走走看看,你也一起去吧!”李父說道。他心里有些許的失落,自己在女兒心里的位置居然沒這小子重要嗎?但這同樣也令他欣慰。

  “嗯?!蹦裂螯c頭答應,現(xiàn)在做飯的確過早,如果出去時間不長,回來做倒是正好。

  “好,走吧!”李一凡說罷拉著父親朝東,走到大路拐個彎望北走了。李母跟在她身邊,時刻把眼睛擺在她身上,像是在照看一個學步的孩子。余雅楠跟在后面,也不說話,就看看四處風光。牧羊是拖在最后的,雖則李父一開始說要他領路,可對李父來說誰能比得過李一凡呢?

  下午的陽光直射皮膚時會有些許灼熱感,所幸微風是常有的,道旁的樹木陰翳,也能遮擋陽光。

  “爸你可不知道,晚上風吹過來的時候,這些樹全都像鬼一樣叫。”李一凡指著道旁的幾顆樺樹說道,“還有地上的沙子,走在上面就像有人跟著,嚇得我魂都要掉了?!?p>  李父聽她這么說,只是笑著點頭。李母聽到這里倒是不淡定了,趕緊上前說道:“你晚上要少出門,吹風感冒了怎么辦?”

  李一凡皺了皺眉頭沒搭話,她便又轉(zhuǎn)而對牧羊說:“你可不能帶她晚上出門,感冒了可不是鬧著玩的,再說這黑燈瞎火的,磕著碰著怎么辦?”

  “是是,我沒有考慮仔細?!蹦裂蜻B忙認錯。

  “閨女,你還是回家住吧!鄉(xiāng)下比不得城里,做啥也不方便。不說到處烏漆墨黑的,就說他這里連個電視也沒有,怎么打發(fā)時間!”

  “我就是喜歡鄉(xiāng)下,不買電視是我們兩個人的決定。”李一凡駐足回頭反駁李母,“我們兩個不需要那些東西來打發(fā)時間,時間對我們太寶貴了,我們要仔仔細細地過?!?p>  聽她這么說,李母也就暫時不再勸說。她素來知道自己女兒的決心,即是認準的事情,少有回轉(zhuǎn)的余地。

  李父把這一切看在眼里,他當然也知道李一凡的性格,但他也明白只要還有一絲希望,自己的老伴就不會放棄對姑娘的勸說。他把目光轉(zhuǎn)移到牧羊身上,心說這個小伙到底是哪一點吸引我姑娘呢?

  “爸我們繼續(xù)走吧!”李一凡挽著他的胳膊說道,“再往前走有一條小溪,沿著小溪往上是一條小路,可惜我也還沒有去過?!?p>  李父拍拍李一凡的手說:“嗯,好,我們今天正好看看。”

  夜里的鄉(xiāng)間景致與白晝截然不同,李一凡看過了夜里的景色,星輝點點,事物都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更多的還是歸于幽暗,倒是夜里的蟲鳴與風的呼聲她知道得更多。如此,與其說她看過鄉(xiāng)間的夜,倒不如說她聽過、感受過。

  現(xiàn)在到了白晝,不必再借著星光去琢磨事物,稍一對比,夜間那些如鬼魅一般可怖的事物突然就變得樸實了許多,初時讓人覺得親近,但多看幾次又嫌不夠刺激。

  沿路前行,不時見到田間地頭勞作的農(nóng)民,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發(fā)覺有人臨近便抬起頭來,雙手拄著鋤頭,長出一口氣。若是認識來人,便把鋤頭立在地里,會抽煙的裝上一支,聊聊聽來的大事小事;若是不認識來人,便簡單地笑笑,仍舊低頭忙自己的活計。

  照理說牧羊見了村里人是要打招呼的,奈何村里人他認識的不多,所以也就隨了領頭的李家父女,擺出一副踏青游人的樣子。

  行不多久就到了小溪旁,此處溪面寬七尺有余,溪上立著一座石橋,旁邊一塊石碑,記述造橋的相關事宜。李一凡松開父親的胳膊,跑到水邊,把手泡在溪水里,李母跟在身后,囑咐她當心。牧羊也走上前去,捧起一捧清水,洗去額頭上的些許汗珠。感受著溪水在指間靜靜流淌,輕柔的觸感令得心內(nèi)的躁意舒緩了許多。余雅楠見此,也跑下橋,蹲在李一凡身邊,把手伸到河里去洗。

  李父耐心看完了石碑上的文字,這才慢慢悠悠地走過來,邊走邊自言自語道:“這么一座小橋也是上百年的東西,不簡單不簡單??!”

  “爸,你在說什么呢?什么不簡單?”李一凡抬起頭來問道。

  李父沒有回答李一凡的話,反而問牧羊道:“小牧,你知不知道這條路通往什么地方?”

  “知道一點,順著路走,拐過前面這個彎就是就是一個寨子,寨子里總共有十幾戶人家,全都姓林,寨子就叫林家寨子。再往前就都是大山,一連七八座,翻過去就到森林公園了。”牧羊介紹道。他小時候好玩,5歲的時候就和村里大一些的孩子穿越過這幾座山了。那次把他累得夠嗆,一行人從早走到晚,其中以他年紀最小,腳力最弱。回到家還因此挨了母親一頓打,罰他跪在神龕前自我反省,直到父親回家,問明緣由后才叫他起來。

  父親的態(tài)度讓他認為自己并沒有錯,因此那次經(jīng)歷一直被他當做一次探險,不斷穿越山林野地,去見識熟悉卻別樣陌生而新鮮的東西。

  “你都去過嗎?要不我們今天也去轉(zhuǎn)一圈?”李一凡問道,牧羊去過的地方,她也想去走走看看。

  “我不去,這山里野草長得可深了我告訴你,草叢里有什么根本看不到,好多次是從邊上走過,簌地一聲里面鉆出一條蛇來,有的有胳膊那么粗,要是不小心踩上去怎么辦!”牧羊沒有贊同李一凡的提議,他不是不想再走一次,但是現(xiàn)在李一凡的身體才是他首先要考慮的。山路崎嶇,便是無礙也難行,何況如今的她!

  “切,女生怕蛇就算了,你一個大男生還怕,真是沒出息?!崩钜环病拜p描淡寫”地鄙視道。

  “我——”牧羊像是要為自己辯解,然而一頓,話出口已變了味,“反正我不去!”

  “拿你真沒辦法!”李一凡無奈道。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李父靜靜盯著牧羊,而后又看向李一凡,反復幾次,贊了幾聲好,竟開懷大笑起來。

  他不笑且罷,這一笑倒讓在場的幾個人摸不著頭腦。終于笑聲止住,他又嘖嘖幾聲,長出一口氣,如此愈發(fā)使人覺得剛才那大笑余韻悠長并且復雜難明了。

  “爸你在說什么呢?什么好不好的?”李一凡跑過來挽著父親的手,開口問道。

  “沒有不好,我說的都是好。”李父拍著她的手,注視著她。頃刻之間,李一凡覺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所包圍。父愛,如山般厚重,如水般溫柔,是最最難以比擬的,給予而不計一切。

  “你有眼光,爸現(xiàn)在懂了。”李父接著說道。

  李一凡一怔,隨即哭著撲進父親懷里,所有的情感這一刻都宣泄了出來。她對誰都可以故作堅強,唯獨對自己的至親,在內(nèi)心最深處,想要的只有理解與安慰。

  李母似乎不明所以,可是眼淚也不覺掉下來,畢竟抱頭痛哭的是她最親的兩個人,她與他們之間理當存在著情感的共鳴。

  余雅楠在笑,牧羊也在笑,余雅楠在流淚,牧羊也在流。

  待李一凡止住啜泣,李父這才扶著她的肩膀說道:“好了,回去吧!”她點點頭輕輕應了一聲,挽著父親的手就往回走。

  李母跟在后面,然后是余雅楠,再然后是牧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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