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云鵬這次來見師父便于趙京傳來的消息有關(guān)。
接到消息,白冠覺得已經(jīng)萬事具備了。常言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怎么也沒想到趙京會出現(xiàn)問題。以白冠的多疑,恰在此時趙京一病不起,連送信都假手他人,而且連一向神出鬼沒的劉瞿也沒了蹤跡,這豈能正常。然而他還是大意了,或者說是太狂傲了。此時他還有一個好幫手,他自然有狂傲的理由,威武堂畢竟不是青龍?zhí)媚切U物可比。
當問及歷陽那幾個莫名其妙的騷擾者時,柏云鵬似乎心里早有準備,只是無所謂的點點頭。
柏云鵬第二日便啟程回返歷陽。在那片山地附近,他整整轉(zhuǎn)悠了一天,還是沒有樊寧的任何消息。無奈,他只好先行返回,畢竟,歷陽還有一眾人馬在等著他。
……
此時,馮正星仍在歷陽,他知道,那兩個人幾天之內(nèi)便會回來。
果然,四天后年輕的黑衣人又出現(xiàn)在歷陽街頭。
馮正星有些驚訝,樊勇的女兒沒有一同回來,是留在了建康,亦或是?……他沒有多想。
現(xiàn)在他必須盯住這人,因為他發(fā)現(xiàn),一批武林人物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歷陽。
黑衣人直接去了樊勇家,而出來時竟同樣是一臉的苦色,他似乎并不知道這里的情形。
當日便有人把樊勇匆匆地葬在了城東的山坡之上。
那人沒有再回來,而是直接住進了一個更加隱秘的住處。此時,已有十余人集中在這里,看來行動就要開始了。
見這些人已準備就緒,馮正星囑咐線人在隱秘處盯住這座院落,不可暴露行藏,自己則隱身而去。
……
通往宜城有兩條路,一條官道,一條山路。
威武堂這次的目標就是宜城分壇。趙京的消息說,歃血盟在此地的分壇人手眾多,是包括落雁島在內(nèi)的幾個目標中最重要的堂口,而眼下盟眾已紛紛聚攏,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對于白冠來說,這的確是個天賜良機,他決心在后趙軍隊淮南行動之前斬斷歃血盟這只臂膀,為大軍行動壯色,更讓威武堂在人前露臉。他覺得,自己建功的時候到了,而徹底摧毀江南武林之期也已經(jīng)不再遙遠。
白冠的計劃是派遣堂中精英,確保全部剿滅宜城分壇,憑威武堂的實力定會一擊全殲。
……
天近亥時,一行五人匆匆離開了院落,為首之人赫然就是柏云鵬。
出了城,五人一路向西疾行,倏忽間便隱沒在夜色之中。
兩炷香過后,柏云鵬等人已進入西山密林之內(nèi),這里是早已選好的一處山谷,他止住四人,就地隱匿起來。
又是兩炷香過后,谷口傳來響動,這是他的第二撥人馬到了。
兩下匯合,首領(lǐng)告知柏云鵬,他們攔在山口的絲繩斷了。
一絲笑意浮現(xiàn)在白皙的臉上,他揮揮手,第二撥人沒有停留,直接進了山谷。
第三撥也過去了,柏云鵬終于松了口氣,他分明已看到了那條若隱若現(xiàn)的黑影,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吩咐兩個屬下:“原地潛伏半個時辰,如無意外便即刻返回歷陽?!?p> ……
小青山屬歷陽地界,距歷陽城三十余里,再往前便是去往宜城的山路。此地山巒起伏,谷深林密,方圓數(shù)十里少有人跡。柏云鵬一眾今夜便要宿在此處,然后再相機趕赴宜城,當然,這完全是情非得已。
這是他的精明之處,歷陽城屢屢有敵蹤現(xiàn)身,這讓他不得不處處謹慎。歷陽是此次威武堂部眾匯聚的地點,而他的另一位師父也會屆時趕來,臨時改變是不可能的。是以,他早早便擬好了對策,他相信,沒有人會識破這些障眼法。
從西山山谷繞到南面的小青山,足足奔波了一個多時辰,前面已堪堪到了小青山北麓。
前面兩撥人馬應該已到了營地,沿途并無任何風吹草動,看著近在咫尺的山影,柏云鵬總算長舒了一口氣。
正行間,一陣嘈雜聲從不遠處傳來。柏云鵬一驚,腳下加力,急急的奔了過去。
這些人正是先行的兩撥人馬,此刻正混在一處打轉(zhuǎn)。怎么回事?
“我等迷路了!鬼打墻!”一個驚恐的聲音叫著。
柏云鵬下意識地打量著四周,心里不由一陣陣發(fā)緊,小青山營地附近他頗為熟悉,可這又是哪里?
放眼望去,無邊的暗夜下叢林如墨,仿佛隱藏著千軍萬馬,一股寒意直沖發(fā)際。他心中大駭,吩咐眾人全神戒備,自己則周身聚力,望著山影小心翼翼的在前開路。
就在眾人迷惘之際,有幾人竟突然發(fā)起狂來,那情狀便如突窺虎豹一般,怪叫著四下亂撞。眾人本就張皇,哪經(jīng)得起這般驚擾,頃刻間便亂將起來。
恰在此時,隨著一聲大吼,叢林中幾十只火把瞬間擲起,直直投至已亂作一團的賊眾之中,柏云鵬等人立刻暴露在火光之下。還未等眾人警醒過來,一排排利箭旋風般刮了過來,二道溝的慘劇再一次重演。
柏云鵬眼睛都快要氣冒了,他拼命的格擋著嗖嗖飛來的利箭,大聲呼喝眾人往林內(nèi)沖,怎奈強弓利箭毫不容情,屬下接二連三的中箭,倒臥一片,霎時呼喝哀號聲鬧成一團。
一炷香過后,弓箭停止了。再看林地內(nèi),尚在左沖右突的只剩下四人。捱得飛箭驟停,四人立刻聚攏起來,幾人都望向柏云鵬,不知接下來該怎么辦。
驚魂未定的柏云鵬知道,對方肯定還有手段,今番怕是兇多吉少了。
果然,暴喝聲中有十余人前后左右圍了上來,剛剛脫離箭陣的他們又被團團包圍起來。毫無余地,只能拼死一搏了,柏云鵬狂叫一聲,率先沖向?qū)κ?,一時間喊殺之聲驟起。
佟威與方亭作對陣柏云鵬。此時的柏云鵬已狼狽不堪,頭發(fā)散亂,面目猙獰,他在二人中左沖右突,無奈餓虎還怕群狼,更何況佟威與方亭作的功夫本就不弱,沒過幾個回合,柏云鵬便已落于下風。
打斗間,一個面色奇白的武士漸漸靠了過來,圍攻他的三個人是劉睿真和劉遠及另一位高手,但在白面武士面前竟難以討得先機。只見那武士一柄彎刀上下翻飛,越戰(zhàn)越勇,劉睿真等根本無法近身,眼睜睜地看著老者殺入柏云鵬的戰(zhàn)團。
白面武士驟然加入,佟威二人頓感壓力倍增。而柏云鵬見白面武士靠近竟重又抖起精神,這二人相互配合,十分默契,數(shù)人合斗竟也奈何不得。
此時雙方纏斗已久,箭雨中沖出這四人各個拼死抵抗,勇猛異常。白面武士與柏云鵬已逐漸進入密林,如果沖入林中,局面將難以控制。
突然,一絲難辨方位的嘯聲猝然而至。這聲音太熟悉了,柏云鵬雖已警覺,卻也來不及提醒,一道青光已閃電般擊中白面武士的前胸。那武士遭襲,一個踉蹌扔掉了手中的彎刀。眾人正欲搶攻,卻見那武士雙掌連擊,奮力將正面的段經(jīng)和劉遠逼開,隨后抓起柏云鵬,拼命將其擲出丈外,口中大叫:“快走!”
事已至此,柏云鵬已別無他策,無奈之下身形一展由缺口沖進了密林。
那白面武士顯然氣急,又揮掌拼盡全力沖向眾人。怎奈此人力拼已久,且身負重創(chuàng),沒過幾個回合,便被隨后跟進的劉睿真一劍穿心,大叫一聲撲倒在地,抽動兩下便一命嗚呼了。
另外兩人也在眾人齊功之下敗倒在地,眾人本想留下活口,哪知這二人竟雙雙自戕而亡。
馮正星發(fā)出麒麟鏢后便緊跟在柏云鵬身后追去,憑借他的視力和輕功,柏云鵬絕沒有逃走的可能。但有些時候這優(yōu)劣卻是相對的,轉(zhuǎn)入一片密林時,柏云鵬竟一失足跌入一道山谷之中,如果他視力如馮正星,自然不該如此。
小青山一戰(zhàn),威武堂一眾精英除柏云鵬僥幸逃脫外,轉(zhuǎn)眼全軍覆沒,即便白冠引以為恃的強援也未能幸免。
這一切自然都是馮正星的杰作。歃血盟早就知道了威武堂的動向,柏云鵬的障眼法當然無法奏效,而三撥人馬被困乃是鉆進了預先布下的迷陣。
……
通往歷陽的路上,馮正星正奮力疾奔。他擔心的是樊勇女兒的安危,未等這邊善后處理,便連夜趕往歷陽,他擔心那個黑衣人命大,會在他之前趕回老巢。
柏云鵬在歷陽的老窩內(nèi),兩名留守的爪牙落在馮正星手里。逼問下,那人告之,樊勇的女兒在距建康四十里外的山區(qū)失蹤。這兩人既是留守,同時也在等著她回來。
不能耽擱,馮正星又馬不停蹄的直奔建康。
……
那片山地附近,馮正星漫無目標的搜尋著?,F(xiàn)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他只能瞄準大致的區(qū)域查找,一天了,他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他心里很著急,算來這女子失蹤至少已經(jīng)有五天了。
樊勇的女兒是否就是那個瘦弱的黑衣人,馮正星還不能確定。如果真是那人,憑她的輕功輕易不會受困,除非她身上有傷。但如果不是那人,僅憑一個女人,在這深山之中恐怕就難有幸理。樊勇雖然助紂為虐,卻也是受奸人蠱惑,而作為他的女兒就更加無辜。馮正星隱隱感覺,樊勇的死可能與近期的追查有關(guān),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更應該找到他的女兒。
這片山地雖然很大,但卻沒有很高的山峰。馮正星猜測應該有兩種可能,一是掉進山崖被困,再就是在林中迷路了,他決定還是按照第一種可能搜尋。
他仔細觀看了幾座山的方位,便朝那兩座較高的山峰一路尋去。
走到兩座山的近前他才發(fā)現(xiàn),兩山相對的坡面竟然直接延伸而下,再往前走,一道山崖赫然出現(xiàn)在腳下。望著崖下連綿的密林,他不覺驚嘆:“好一處險地!”
攀至崖頂?shù)囊粔K突出的巨石上,崖下一片谷地盡收眼底。他極盡目力查看一遍,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之物。
他失望的坐在大石上,望著遠處的山林發(fā)呆。他在想,如果是迷路了,就真的沒辦法了。不知不覺中,他信手掏出那支剩下的木鏢,輕輕的摩擦著。
突然靈光一閃,他暗罵自己,真是笨!
他運足內(nèi)里把木鏢擲向谷中,一陣尖銳的嘯聲頃刻間回蕩在寂靜的山谷之中。又朝不同方向投擲了三次,而后靜靜地觀察著谷底的動靜。
終于,一個瘦小的身影從一顆大樹下慢慢的移了出來。一望之下,馮正星幾乎欣喜若狂,他向崖下大聲呼喊著。沒有回答,此時的樊寧早已沒了力氣,只能握著一截樹枝輕輕的搖晃著。
馮正星沿著一側(cè)山坡緩緩地往下移動,但只下行了五六丈,便再也下不去了,光光的山壁上沒有任何可借力之處。再試著從另一側(cè)山坡下去,還是不行。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搞到繩索,他高喊了幾遍“我去找繩索!”便展開功夫向山外奔去。
將近一個時辰,馮正星才帶著繩索急急的回到崖上。
他目測了一下陡坡的距離,從山坡上下行了五丈,才把繩索系在最下面的一顆樹干上。
上山容易下山難,他緩慢的往下移動著。
距離谷底還有三丈左右,一只不知名的大鳥突然從一側(cè)的巢穴中竄出,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馮正星本能的一閃身,腳下一空便蕩了下去,本就不結(jié)實的繩索在他頭頂上方齊刷刷的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