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冠最忌憚的便是馮正星的麒麟鏢,是以早有防備。見他順勢取鏢,便緊追而上,一抖手,一道黑線電射而出。
馮正星正待取鏢,卻突感一股勁氣直逼后心。不容遲疑,他屈身向一側越去,怎奈那黑線來勢迅疾,躲開了上身卻沒有避開下身,黑線重重的擊在右腿上,他右腿吃痛,身子一栽便仰身跌倒在山地上。
柏云鵬見狀哪還給他余地,不顧白冠喝止,一翻身便餓虎撲食般壓了下來。
馮正星此時已毫無抵抗之力,即便有,他也不想再躲避了,情知落在白冠手里會更慘,不如一了百了,索性就此便結束了,只是……
恰在此時,白冠卻大喝一聲:“小心!”
一道黑影正嘯叫著飛向柏云鵬。
柏云鵬自然也察覺到了危險,哪敢怠慢,急收身閃在一側,那黑影擦身而過,卻是一快拳頭大的石塊。
馮正星正感無奈,卻陡見柏云鵬閃開,便急忙翻身站起,一個蒙面人已到了自己身側。
仔細打量下,這人面罩黑巾,只留下兩只眼睛,看體型卻與尋常人無異。馮正星暗自猜度,自己只身來此,又是哪里來的幫手?
白冠師徒遠比他更吃驚,眼見對手即將伏誅,卻又橫生枝節(jié),難道他們早有預謀?
稍稍穩(wěn)定心神,白冠道:“閣下何人?難道也是送命來的!”
那人朗聲道:“正是,不過我還是勸你放過這位朋友,否則……”
“是路見不平還是有意而為?如無牽扯,我看你還是別趟這渾水了!你知道我是誰嗎?”白冠實在不知這人的深淺,自己身為武士副統(tǒng)領,又兼武功一流,他自信明眼人不會自找苦吃。
“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但今日這事我卻管定了,你們請便吧!”
柏云鵬此時已緩過神來,聞聽此言早已怒不可遏,身形一縱,單臂搶上,一記“鎖喉手”驟然而出。那人見狀卻不退反進,身形稍側便躲過招式,單手屈指疾戳柏云鵬心窩。柏云鵬使單掌封擋,那人又一手戳喉順勢而出,出手便在電光火石之間。
柏云鵬急抽身暴退,險之又險地躲開了那人的連環(huán)招式。
此人招式奇特,且功力頗深,白冠竟覺得這身法招式有些印象,但一時卻難以斷定。未待其再想,柏云鵬復又攜恨撲上,他實在受不了這番羞辱,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他現(xiàn)在竟屢屢受挫,在師父面前早已沒了面目。
那人對陣柏云鵬,卻冷眼盯著白冠,此刻見他已蓄勢待擊,便高聲道:“那位兄弟還在愣什么?”
馮正星立時醒悟,一抖手,嘯聲登時響起,手中鏢劃著弧線飛了出去。
這嘯聲正是白冠所忌憚的,他急忙側耳辨音,作勢欲躲,卻不料那鏢竟直取柏云鵬,猝然之下柏云鵬哪里還躲得開,飛鏢直直釘入肩胛之中。
白冠見柏云鵬受創(chuàng),身形連縱直奔馮正星而來。
嘯聲卻再度響起,這次是真正的麒麟鏢。馮正星早有預料,麒麟鏢擊中目標便留在目標身上,并不能及時取回。因此第一次發(fā)出的是自制的木鏢,當然這木鏢也足以傷人,他擔心的正是白冠。
白冠哪知個中蹊蹺,慌亂間連連躲避,但那鏢卻像生了眼睛,前后左右不離要害。白冠無奈,間歇中匆匆提起柏云鵬連同另外那人往山外疾馳而去。
那人見白冠救起柏云鵬,卻也未加阻攔。此時見強敵已去,便走到馮正星身前,輕聲道:“傷得重嗎?”
馮正星心內感激,往前跨步時卻痛得險些摔倒。那人急忙扶住,彎腰看了片刻,皺眉道:“腿骨傷了,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里吧?!闭f完也不待馮正星點頭,負起他快速的離開了山地。
馮正星欲想推辭,卻已無半絲氣力,不多時便昏昏然失去了知覺。
……
馮正星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左右環(huán)顧,只有自己一人躺在木床上。
這里像是一個普通農(nóng)戶,四周墻壁均是泥土砌就,窗外飄進來的也是農(nóng)家特有的清鮮氣息。
不多時,一個鄉(xiāng)人裝束的老漢走了進來。
老漢端著飯食,見馮正星醒來便高興的笑道:“可算醒了!”見馮正星懵懂的樣子,便放下食盤,輕聲道:“不急,吃了飯再說?!?p> 用過飯食,馮正星已完全清醒,想起昨日的遭遇,便謹慎的問道:“老丈,這里是何地?我那位朋友可在?”
老漢道:“此地是東安境,這個村子叫張村,此地偏遠,清靜得很。你的朋友有事離開了,不過他給你留下了足夠的盤纏,讓你在這里安心養(yǎng)傷,辦完事后他自會來看你?!?p> 這人到底是誰?馮正星想到了多種可能卻難有定論,不過他既不想讓人知道,便自有其道理??粗约旱膫?,他不由嘆氣,這一來恐怕要耽擱些時日,好在這里距泰山較遠,且老漢一家寬厚和善,馮正星便就此盤桓下來。
……
在師父家已有月余,柳嫣可謂受益匪淺。老夫人除內功外,最得意的還是劍術,這一點對柳嫣再適合不過了。她原本就與姐姐練劍,此時又習得老夫人劍招便更如錦上添花,須知,這可是當年享譽江湖的絕技。
這日練功過后,老夫人問起了她的家世,這是到此之后老人第一次提及。
面對師父,柳嫣自然不能扯謊,她回道:“弟子家住會稽南部落雁島?!?p> 老夫人聞聽像是自語道:“你叫柳嫣,那柳儒雅是你什么人?”
柳嫣沒想到師父竟有此一問,便回道:“正是家父?!?p> 老夫人欣然點頭,“果然是名宿之后,這我就放心了?!苯又值溃骸拔液湍沐X伯父亦久仰你父之名,若不是我拖累,你伯父當年也會應約而聚?!鞭D而又問道:“你急匆匆往北卻是何故?”
師父動問,柳嫣先自臉紅起來,嬌羞道:“是去找我的……我的……”
老夫人自然知道下句話是什么,遂笑道:“這有什么難為情的,我還真就佩服你這勇氣,不過現(xiàn)在兵荒馬亂,你一個女孩子在外卻多有不便,你那面具只能騙過普通人,真是遇見明眼人便不管用了,我想你是背著家里出來的吧?”
柳嫣黯然點頭,其實她早已想家了。
老人愛惜的看著柳嫣,緩緩道:“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以后你遇事須三思才行,絕不可任性!”又嘆口氣道:“我觀你日后必有一難,不過雖極兇險卻可逢兇化吉,你當還有一位白發(fā)貴人,這是命中定數(shù),不可違也……”
已經(jīng)很晚了,老人最后說:“你錢伯父這大半生牽掛于我,多有羈絆,日后終須有個去處,也好隨心所欲的做些事,就看他意愿了!”
回房后,柳嫣左右思忖,卻不解師父之意,老人今天說話怪怪的,似乎在暗示著什么。
……
翌日清晨,錢君如早早便叫起了柳嫣。
出得房門,只見錢伯父兩眼通紅,面色灰暗,顯然是出了什么大事,柳嫣心里一驚,難道是……
柳嫣的預感沒錯,師父昨夜入睡后便再也沒有醒來。
“原本我心里想好的,過后把師父和伯父接到落雁島,誰想您竟……”師父墓前柳嫣痛哭失聲,她怎么都未料到,慈祥如母的師父竟然這么快就走了。
相伴一生,鹿車共挽,錢君如與夫人恩愛了一輩子,更是如失手足,哀痛難當。雖然他早就料到夫人行將就木,但幾十年朝夕與共,患難相隨,豈是單單一個痛字所能涵蓋。
……
料理了夫人的后事,他還要送柳嫣一程。這孩子不停勸阻,執(zhí)意北上泰山,但女孩子獨自上路他哪里會心安。
錢伯父要送,柳嫣卻堅決不肯。錢君如無奈,只好修書一封,叮囑柳嫣交給自己在淮陰的弟子黃風。柳嫣則拜托錢伯父去往落雁島,幫她送信,父親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一定焦急萬分。
就這樣兩人反向而行,各自趕路而去。
……
柳嫣一路疾行,幾日后的傍晚趕到了淮陰。
第二日一早,柳嫣便按錢君如的地址找到了黃風。
黃風是錢君如唯一的弟子,當下是淮陰府衙的捕頭。他見信后二話不說,當日便向衙門告假,準備與柳嫣一道前往泰山。
見黃風要與自己同往,柳嫣不解:“來時與錢伯父說好,你只須幫我過境,并未要你同行啊!”
黃風凝重道:“師妹有所不知,師父有命,且有師母遺命在先,從淮陰到泰山,再從泰山到淮陰乃至落雁島必須一路護送,難道你想讓師兄做個不肖之徒嗎?”
柳嫣接過信件,詳讀之下不由淚流滿面,哽咽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