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消息能令久經(jīng)風(fēng)雨的鄭胥和如此緊張,原來正是那個謎露出了端倪,而所涉之人竟是他最信任的二弟子毛齊豫。
追查內(nèi)部奸細(xì)必須用靠得住的人,而祁正坤正是首選。他是鄭胥和多年的知己,重要的是他心思機(jī)敏做事周密。
祁正坤對過往之事也一直耿耿于懷,當(dāng)年田允和孫繼煌的失蹤始終是個謎,他相信,這其中一定有其復(fù)雜的背景。眼下幫中又怪事頻發(fā),他決心查個水落石出,否則曾經(jīng)的慘景還會再現(xiàn)。
追查深藏不露的內(nèi)奸何談容易,好在那段時日幫中之人并不多,探查的范圍相對還小一些。
那日,鄭胥和在接到鄴城的消息后,便與二弟子毛齊豫、三弟子項鵬以及猛虎堂堂主謝甄商量出征之事。
為什么沒有高維賢和任仲,這當(dāng)然還是為了穩(wěn)妥。這是嶺南幫的一大尷尬,副幫主高維賢與鄭胥和并不融洽,他們自成派系,這在嶺南幫已是公開的秘密。
當(dāng)時嶺南幫在家的也只有三十余人,出征前所有人都沒有離開過營寨,只有項鵬和王琨二人先行探路,難道會是他們之中有鬼?祁正坤不禁暗自搖頭,項鵬是幫主的弟子,而王琨更是嶺南幫的舊人,一向忠心耿耿。但此事關(guān)乎嶺南幫安危,既然他們有疑點那也只能往下查。
任何一個奸細(xì)都不會無代價的暴露自己,即便是值得也會萬分謹(jǐn)慎。祁正坤冥思苦想之后設(shè)計了一個陷阱,他在想,誰會跳進(jìn)來呢?
……
時隔數(shù)日,傍晚時鄭胥和把高維賢和祁正坤等首領(lǐng)都請到了自己房中。今天他興致很高,昨日潁川的張瑾帶著十人前來投奔,這無疑為嶺南幫增添了實力,請大家來就是與張瑾熟識一下,將來都是一家人,權(quán)當(dāng)溝通感情。
自入蜀殘部回到江州以來,鄭胥和每每想起楊午等兄弟便茶飯不思,像今天這樣還是頭一回。難得幫主高興,眾人也都跟著興奮起來,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祁正坤注意到,王琨是真的喝多了,正醉態(tài)十足的勸鄰座暢飲,而項鵬只假意的飲了少許,卻也佯裝醉態(tài),心下便已不舒服起來。
此時鄭胥和似乎已不勝酒力,起身時險些跌倒,毛齊豫和項鵬急忙過來相扶。祁正坤對大家說:“幫主今日高興,多飲了些,暫且歇息一下。”
離開筵席時鄭胥和猶自在說:“你們繼續(xù),大家須盡興些!”
祁正坤與毛齊豫、項鵬把鄭胥和扶進(jìn)內(nèi)宅。
鄭胥和道:“你們先去,我與祁長老還有事要說?!?p> 二人見師父無礙,便離開了房間。
見兩位弟子離開,鄭胥和道:“正坤兄弟,那件事辦的怎么樣了?”
祁正坤回道:“幫主今天飲了酒,這事明天再議吧。”
“我心里急得很,你還是說一說吧?!?p> “昨天我見了那人,他同意與我們合作,只是此事需要我們?nèi)ツ敲娼忧?,也算是一種誠意。”
“那就去一趟吧,如果讓白冠騰出手來就沒有這么容易了?!编嶑愫驼f著從懷中取出一份書信交到祁正坤手中,叮囑道:“這是官家的赦令,千萬小心,寧可毀掉也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這個我自然省得,后日我便啟程前往?!?p> “此事只有你知我知,眼下幫中魚龍混雜,不可不防!”
祁正坤走出內(nèi)宅時,眾人仍在房中吆五喝六的歡飲著。
……
祁正坤探查的重點是項鵬和王琨二人,但奇怪的是這二人似乎像沒什么事一樣,從當(dāng)日夜間開始竟無任何異動,難道他們當(dāng)真沒什么問題?
第二日夜間,祁正坤獨自潛入了山間的一處密地,這個地方可以觀察到整個營寨,而自己卻不易被人察覺。
臨近戌時,一陣輕微的異響引起了祁正坤的注意。他悄悄移近,卻發(fā)現(xiàn)一個人正在探頭探腦的張望著。
是項鵬!祁正坤不由一陣心跳,暗道,果然是你。
那項鵬又觀望了一會兒,似乎很失望地?fù)狭藫项^,返身徑直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項鵬回到房間,剛要點燈,突然發(fā)現(xiàn)房內(nèi)竟坐著一個人,他嚇得剛要喊叫,卻聽這人低聲喝到:“別吭聲,是我!”
項鵬一聽語音,立刻放下心來,拍了拍胸口道:“是祁長老,可把我嚇?biāo)懒?,您怎么來了??p> “我有話問你,剛才你干什么去了?不許說假話!”
項鵬吞吞吐吐道:“我是……我肚子不舒服,出去……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怎么蹲在溪水邊探頭探腦的?”
“也沒什么,只是……只是看看?!表楖i還在試圖應(yīng)付。
“看什么?我可告訴你,現(xiàn)在幫中不太平,任何人有怪異舉動都要被懷疑,你若是不愿意跟我講,那就跟你師父去說吧!”
聞聽要去見師父,項鵬馬上慌了,脫口道:“傍晚時我見師兄往水溝里扔了東西,心里奇怪,這才趁夜去看看?!?p> 祁正坤心里迅速掂量著,其實剛才他也注意到了,項鵬的行為確實有些奇怪,不像是深思熟慮后的舉動,反倒與此言頗為相符。
“你看清他扔的是什么東西嗎?”
項鵬委屈的說:“離得很遠(yuǎn),他是趁人沒注意才拋入溝內(nèi)的,不過,像是一個黑色的物件。”
“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說起,你明日一早在這里等我?!逼钫?yán)肅的說道。
項鵬哪里還敢分辨,只是不住的應(yīng)承著。
……
次日天還未明,祁正坤便早早地來到了項鵬房內(nèi)。二人稍作準(zhǔn)備便匆匆出了莊門,踏著荒草繞到了北山后面。
昨夜項鵬提到溪水時,祁正坤就猛然警醒。他懷疑項鵬和王琨,是因為出征前所有人都沒離開過營寨,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還有一個途徑。他知道,那條溪水是可以流向山外的,有人向水中投物,這里面似乎真的有故事。
后山腳下,一條溪水正緩緩的自山內(nèi)流出,沿著溪流,前面三里處就是一汪湖水。
兩人必須要快,三里路片刻間便到了,此時天色剛剛有些發(fā)白。
二人分開,在湖邊仔細(xì)的搜尋著。
只一炷香的時候,項鵬突然低聲叫了起來,并不住地向祁正坤招手。
趕至近前,近岸處果然有個黑色的東西漂浮著。
項鵬下至水中,探身撈起,未及上岸便遞給了祁正坤。
這是一只黑色的木盒,封閉得很嚴(yán)。打開封口,一塊寫有字跡的白布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祁正坤迅快的看了內(nèi)容,便合起木盒交給項鵬,如此這般地叮囑一番,項鵬向山莊急急奔去。
……
項鵬的話驚得鄭胥和頓時從榻上跳了起來。他吩咐項鵬立刻叫人,自己則三五下穿好衣物,匆忙來到庭院內(nèi)。
不多時項鵬便叫齊了人。事不宜遲,鄭胥和與高維賢帶著幾位屬下出莊門徑奔湖邊。
還未到湖邊,就見遠(yuǎn)處兩個人正斗得難分難解。
鄭胥和不敢怠慢,向?qū)傧乱粨]手,眾人從三個方向向那兩人包抄過去。
與祁正坤纏斗的是一個五旬上下的短小老者,鄭胥和越看越面善,突然喝了一聲:“孫繼煌還不住手!”
那人聞言一怔,遂閃身退至一側(cè)。他兩眼幽幽的看著眾人,面上陰晴不定。未及鄭胥和再度說話,他突然探手自懷中取出一物,揚(yáng)手便塞入口中,只嘿嘿冷笑兩下便仰身摔倒在地。
鄭胥和吃驚,縱身躍至那人身前,卻見那孫繼煌面色由黑轉(zhuǎn)綠,抽搐幾下便沒了生息,顯見已氣絕身亡。
……
眾人帶著孫繼煌的尸身回到營寨。此時,毛齊豫早被捆在院內(nèi)的柱子上,兀自耷拉著腦袋,不敢看任何人。
鄭胥和走過毛齊豫被綁之處,只冷哼一聲便自顧進(jìn)了房間,甚至眼皮都未抬一下。
……
過了午后,鄭胥和一覺醒來,才對項鵬道:“你去問問他,背叛師門出賣兄弟,究竟所謂何來?”
半晌,項鵬走進(jìn)房間,低聲道:“他收了孫繼煌很多好處,說是為了父母家人?!?p> “大點聲說,有什么可隱晦的!”說完抑不住一聲長嘆,毛齊豫是自己的弟子,一向深得信任,如果說丟人,豈不正是丟了自己的臉。
“還有,他說孫繼煌就是那個海先生,當(dāng)年的田允也可能是被這個海先生所害,應(yīng)該是為了栽贓?!?p> 房內(nèi)的幾位嶺南幫舊將聞聽全都睜大了眼睛,鄭胥和亦震驚不已,他啪的拍了一下桌子,神色憤怒異常。
祁正坤趨前道:“幫主,可否讓他將功補(bǔ)過,或許還有可用之處?!?p> 高維賢則把臉扭向一旁。
鄭胥和明白祁正坤的意思。毛齊豫是自己的弟子,師徒情深,自然難以割舍,但如此大逆不道,坑害兄弟之人又豈能留之。
他神色黯然的擺擺手,痛心道:“全幫上下皆為兄弟,豈止他一人獨親?害我眾多兄弟性命,便是百死也不足償?!薄绊楖i,你就帶人送他一程吧!”
項鵬轉(zhuǎn)身欲走,高維賢卻道:“且慢,你們是師兄弟,心里自然不堪,我差人尋些藥物,唉!還是給他留個全尸吧!”說完給任仲丟了個眼色。
困擾嶺南幫多年的內(nèi)患終于清除了,雖然自此失去了一個愛徒,但對于鄭胥和乃至嶺南幫而言卻是值得慶幸的,內(nèi)部的不堪往往是最致命的,無論它有多強(qiáng)大。
鄭胥和最不能忘的就是歃血盟,兩次相助都險遭不測,其原因竟都出于自身,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致函柳儒雅,陳述過往,聊以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