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玻璃柜里擺著大大小小的獎杯,證書,帶著他從小就擁有的光環(huán)一同鎖進這柜子里,安靜坐到他的床上,也不敢隨意挪動,怕有多余的褶子,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他從小就這樣,永遠干干凈凈,一絲不茍,感覺不真切,小時候安靜曾想,他是從火星來的吧,因為他和同齡人那么不一樣。
我們每個人的生命里,至少在學(xué)習(xí)生涯中,總有那么個人讓你印象深刻,像是一杯老酒,耐人尋味,唐笑絕對算是一個,他讓她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愛和溫暖,不敢說全部,但至少在唐笑的身邊,大部分人都懷抱著善意。
吃飯的時候有些拘謹,看著滿桌的飯餐,安靜不知道該動哪個,唐笑指了指酸菜魚,示意她嘗嘗。
魚很嫩,簡直入口即化。
爸爸說過她媽媽以前也很喜歡吃酸菜魚,幾乎兩星期就要吃一次,他每次做好她媽媽都會夸贊他,可惜她再也吃不到了。
她媽媽是生她的時候走的,死在手術(shù)臺上。
“笑笑啊,多吃點?!?p> “學(xué)校的飯肯定不如家里的好?!?p> “嘗嘗這個,這是你爸從外地帶回來的,這里吃不到的?!?p> “好吃的話下次讓你爸多帶點?!?p> 女人不停地給唐笑夾菜,偶爾抬眼看安靜一下,嘴角的笑容有些奇怪。
“不用了媽,我自己來。”唐笑皺了下眉毛。
男人許久才說話,似乎對于女人也有些不滿,但他沒做表態(tài),“小靜啊,不要拘謹,就當(dāng)在自己的家好了?!?p> 安靜又吃了一大口米飯,悶聲嗯了下。
“幾年沒見你了吧,又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變啊!”男人感嘆道,“感覺昨天你們才只有桌子的高度。”他用手比了比桌子。
女人在喉嚨里哼了聲,“你這話說的,安靜從小長得就好,隨她媽!”她隨口插了一句。
男人尷尬地笑了笑,像是回憶,“啊,沒錯,隨他媽。”
安靜的手心暗自用力,她始終埋著頭,沒做聲。
女人對她媽媽一直有敵意,從她剛有記憶就知道,那眸子里的內(nèi)容寫得很清楚,她不喜歡她,因此安靜也識趣,從不招惹。
安靜不清楚上一輩之間到底存在什么矛盾,但每次女人的冷眼相對都讓她備受煎熬。
“快別說了,菜要涼了?!碧菩Σ煊X到異常,及時打斷,將最后一只雞腿掰下來送到安靜的碗里,“快吃吧?!彼吐曁嵝?。
在這接下來的幾秒里,四周是無聲的,也不清楚每個人內(nèi)心的想法,只是唐笑突然歪歪嘴角,露出白色的牙齒,很安靜很美好的那種。
“快吃吧,我一會兒送你?!?p>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安靜坐在車后面,夜晚的風(fēng)相對柔和,有一絲涼意。
“小靜,我不知道我媽還是這個樣子?!?p> 前面的唐笑吞吐道,風(fēng)將他的話吹得有些縹緲?biāo)茏载?zé),他看出了飯桌上安靜的不自在。
“沒事。”安靜想讓他安心,“酸菜魚很好吃?!?p> 唐笑笑了兩聲,沒了下文。
安靜垂下眼皮,眼底閃了光,她好羨慕唐笑,真的好羨慕。
她扭頭看向他,看著風(fēng)里唐笑飄揚的發(fā)絲,看著他衣角掀起的潔白,心里的房基終于松動了。
鑰匙插進門里,屋子里空無一人,安靜在這片黑暗里緩緩地蹲下來,抱住膝蓋,她沒哭,她只是將頭埋了進去,眼睛睜得很大。
大腦像是一張錄像帶,正緩緩地回顧著剛才的畫面,只是主角換了一副面孔。
燈光很刺眼,但又很溫柔,有個很漂亮的女人走過來,“小靜回來啦!”
“快過來吃飯,菜要涼了!”
“媽媽做了你最愛吃的酸菜魚哦!”女人向里屋喊,“他爸,閨女回來了!”
一切都很美好啊。
只是夢總會醒來,生活也總要繼續(xù),她很清楚,有些東西不是她該奢望的。
安靜因為今天要值日的緣故,下學(xué)之后她不得不留下來打掃教室,幾個人分配好任務(wù),每個人負責(zé)一部分,弄完就可以走,但安靜的動作比較慢,弄好的時候就剩下她一個人,不過也無所謂,她不著急。
她將勞動工具擺好,慢悠悠地鎖上門,慢悠悠地走在校園里,天微微黑,這里也沒剩下多少人,校園里空空蕩蕩,像是一座死城。
出了校門,安靜看見吳強一伙人正站在馬路牙子上,圍著她學(xué)校的某個男生,推推搡搡。
男生拼命護著書包,吳強怒罵一聲,一耳光扇過去,男生的鼻子開了花。
幾個人把男生推翻在地,拳打腳踢一頓,男生的手松了,吳強將書包奪走,把書包里的東西一股腦倒了出來,將里面的錢包拾起,彈了彈灰。
“讓你不老實!”吳強又給了男生一腳,男生在地上蜷縮著,痛苦地呻吟。
安靜的心顫了一下,她害怕吳強抬眼的一剎那會發(fā)現(xiàn)她,她慌張了,前天的事讓吳強吃了苦頭,沒那么輕易就過去,他認得她。
安靜左右張望著,走大路是行不通了,她看了眼不遠處的小巷子,攥緊拳頭,鉆了進去。
假如安靜知道接下來她會看到什么的話,她可能永遠都不會走進那個巷子,很多時候,一件小事就能輕松的改變一個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