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幾天,王然回來了,一個人悶悶的坐在位置上,臉上掛著彩,沒理會任何人,當然也沒人理會她。
李宛把她叫到辦公室,問她,“臉上的傷怎么回事?”她始終低著頭,不說話。
辦公室外邊擠滿了學生,幾十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耳朵也不閑著,都想聽點新鮮的。
李宛有些怒了,她將學生轟走,回頭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王然濕了眼睛。
李宛扶著她的肩膀,問:“你發(fā)生了什么,你告訴我啊,是不是有同學欺負你?”“沒……沒有。”王然閉上了眼睛,努力將呼吸調(diào)到平穩(wěn),“我路上跌倒了,疼。”
外面笑聲一片。
她被欺負的原因是什么,明明她和我們都一樣。
有人說,她好像是從農(nóng)村來的,怪不得我總覺得周圍的空氣不干凈,一定是從她身體上散發(fā)出來的味道!真惡心!
有人說,她窮瘋了吧?課本用的都是舊的!聽說她上次偷了韓露的錢!
有人說,有人看到她在操場偷看唐笑打球,她不會喜歡唐笑吧!她配嗎?
有人說,這種垃圾怎么和我在一個教室!
有人說,和她說話連我的眼睛都不看,裝什么!
……
虛虛實實無從查證,這次暴行也因為視頻的公開從暗處跳到了明處。
她回到教室的時候,幾十雙眼睛都集中到她身上,王然低著頭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韓露問,“跌得很疼嗎?”那笑容讓人發(fā)毛。
王然扣著桌面,恨不得把桌子摳出個窟窿來。
班里又爆笑。
沒人心疼她,也沒有人問過她,事情的真實性,一個人都沒有。
這時候唐笑作為班長,正幫著女學委把新買的暑期資料從教務處搬到教室,進來之后,他把書放到講臺上,對著同學們喊道,“大家坐好,發(fā)資料了,一排一排上來領!”
王然是最后一個上來的,此時桌上只剩下一套破了皮的資料,王然拿起就要走,但卻被唐笑叫住了,“王然?!?p> 王然愣了下,扭過頭來。
“用我的吧,你那個被我不小心弄破了?!?p> 他把學委給他整理好的一套送到王然手中。
班上又發(fā)出了奇怪的笑容,呦呦呦。
唐笑一臉疑惑,他不知道班里人在笑什么,“怎么了?”
善良是裝不出來的,王然道了聲謝,回座位的路上便有人議論,“高興壞了吧!”
王然眼里浸著淚水。
后來接連又發(fā)生了好多事情,王然一次次的處在崩潰的邊緣,上課的時候她會忽然失聲痛哭,老師不知情,一臉茫然。
同學催促她讓她出去,別打擾她們上課。
她就一個人跑出去,站在教室外面痛哭。
沒人再愿意和她同桌,她也識趣,自己把座位搬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靠著垃圾桶和掃帚。
每個人都在作惡,他們排斥,呵責;每個人都不清白,他們冷眼旁觀,隔岸觀火。
每個人都不無辜,每個人都有罪惡。
王然的眼淚再也流不出來,她哭得久了,不想哭了。
這天上午的最后一節(jié)課是體育課,老師請假了,因此班里自由活動。
劉倩拉著安靜去打乒乓球,說自己最近技術見長。
班里干什么的都有,籃球,羽毛球,網(wǎng)球,都有個小集體,只有王然孤零零地坐在看臺上,看著校外飛馳的車輛。
韓露和她的朋友從器材室拖出一根跳繩,朝王然喊,“喂,王然,過來掄跳繩!”
王然猶豫了下,最終妥協(xié)了,站起身來。
學生們歡鬧著,唐笑進了個三分球,場外有圍觀的女生歡呼,安靜擋了一次攻擊,球掉在地上,劉倩啊了聲,哀怨地說再來再來。
韓露跳了一下又一下,頭發(fā)飛揚著,從背后看真得和普通的學生沒什么兩樣。王然握著繩子,手臂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她沒笑,臉頰在陽光下變得更加慘白。
下午的時候王然沒去上課,一直到下學都沒看到她,她的這個不起眼的位子終是沒能讓老師們察覺,沒人理會,也沒人報告老師,她怎么樣都和她們無關。
韓露和她的兩個好朋友收拾好書包,商量著一會兒去做美甲,韓露抬手看著她剛做好沒多久的指甲,皺著眉頭說不喜歡。
她的一個朋友無意插上一句,“把她關在那里沒關系吧?”
韓露鼻子里冷哼一聲,“放心啦,她死不了!明天早上再把她放出來!”她抖了抖手臂,上面的牙印還沒有消掉,她咒罵一聲,“這家伙屬狗的吧!”
安靜看著三人離開了教室,也慢悠悠地背著書包出去,她悄悄地尾隨,將他們之前的距離保持在五米開外,前面的女生有說有笑,聲音竟有些刺耳。
她們在路上摘了一朵花,紛紛把花往對方頭上插了一遍,相互推鬧著,最后覺得無聊,將花扔到一邊的草叢里
她們到臨近小賣部買了冰激凌,韓露掏的錢,說今天心情好,她請客。
她們又走啊走,到了一個路口,都停了下來,向一個方向望了兩眼,什么都沒說,走了。
安靜走過去,也站到那個位置,向那個方向看去。
是器材室。
偌大的操場一個人都沒有,空蕩蕩的,安靜悄悄地走近,門是鎖著的,她湊到窗戶前,對著那防護網(wǎng)向里面看去,里面很黑,也更熱,安靜終于掃到了王然的身體,她縮在墻角,抱著膝蓋,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