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轟鳴后,安靜才意識到自己正在經歷什么。
韓露抓著她的頭發(fā)把她拖進巷子里,扔在地上,是安靜發(fā)現(xiàn)王然的那個巷子,格外熟悉。
“躲我?躲我是吧?!”一記耳光過來,使得本想站起的安靜又一次跌在地上。
韓露把書包從安靜背上卸下來,書本卷子散落一地,她翻找了半天,找到了幾十塊,“就這么點兒?!”韓露把錢塞到口袋里,書包扔到一邊。
安靜沒吭聲。
或許是安靜的冷漠激惱了她,她罵了一句,直接踹到安靜的肚子上,安靜痛苦地蜷縮在一起,但愣是一聲不吭。
幾個人掌摑,拳打腳踢,安靜的頭上浸滿了汗水和血液,衣服上都是腳印,密密麻麻,整張臉都埋在塵土里,躺在滿地的試卷上,安靜想到了那天她發(fā)現(xiàn)王然的情景,和她現(xiàn)在一樣無助,她打不過,也跑不了,只能默默承受著這一切。
她們拎著安靜的領子,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提起來,安靜的眼睛半睜著,頭歪在一邊,她覺得身子那樣疼,每一寸皮膚都在叫囂。
她曾試著反抗,但無濟于事。
直到她又摔在地上,幾個人湊過來要拉她衣服,她才猛地清醒過來,她呼喊,她求救,她求那些人放過她,但沒用,她的外套被扔在一角,襯衫扣子被扯開了,她拼命地擋著,抓著領口不松手,身體蜷著像個刺猬,但這滿身的刺絲毫給不了她保護,韓露又給了她一巴掌,直接把她打懵了。
有人按著她的頭,不讓她動,她的頭側著,竟在巷子口看到了劉倩,劉倩睜大眼睛,顯然也愣住了,出校門的時候她看到安靜被截住了,就想來看看,誰能想到會發(fā)生這些。
安靜看著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喊道,“劉倩,快跑!”
幾個人都朝這邊看去。
劉倩怔了下,沒等安靜說完,幾乎是在安靜開口的同時,劉倩就跑開了。
安靜瞧著她倉皇而逃的背影,那來不及聽她說完的緊迫,可能安靜會說救救她呢!她逃了,耳邊似乎都能聽到劉倩帶起的風,那近乎錯亂的腳步,甚至頭也不回的逃開了。
韓露讓一個女生跟過去瞧瞧,那女生站在巷子口,看了幾秒,這里離學校近,或許她會去告訴學校的人,那就不好辦了,但沒有,女生說,“沒事,她朝路口跑了,逃走了!”
韓露聽到回答后笑了,她拍了拍安靜的臉頰,“那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嘛!怎么逃了呢?”
“你看,當初你多管閑事,非要當英雄,現(xiàn)在輪到你了,卻沒有人來救你呢?!?p> 安靜哭了,不是因為身體上的疼痛,而是被現(xiàn)實打擊后的無望,她以為她們兩個人之間的友誼會持續(xù)到很久,久到她們一起穿婚紗,久到頭發(fā)花白,久到死去,但不可能了。
趁著安靜愣神的時候,衣服一下子被扯開了,露出了皮膚,安靜極力想要遮擋,但無濟于事了。
“刺啦!”
她整個人毫不保留的暴露在這幾個女生面前,安靜蜷縮,吼叫,那群人打得更厲害了,拿著煙頭放到安靜的臉前,安靜本能的捂住臉龐,然后那種燒灼感就落在了肩膀上,大腿上,有種烤肉的感覺。
不知是誰想到的招數(shù),又從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機,將火苗湊到安靜的臉前,她嚇得暈了過去,這個夜晚來臨了。
安靜醒來的時候人都已經走了,整個巷子漆黑一片,只有那盞路燈還亮著,透著暗黃色的光,幸好這里沒有民居,沒有多余的人看到她的丑態(tài)。
她默默地穿上衣服,用書包里的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血,她踉踉蹌蹌地起身,把卷子一張張拾起,也不管什么破壞程度,一張張放進書包。
有頭發(fā)遮住了她的臉,很輕易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她猛地睜大眼睛,她伸手在頭發(fā)上摸索,她抓著頭發(fā),甚至薅下來了好多,劉倩送她的頭繩不見了,她第一反應就是找,她跪在地上,天太黑了,她看不清楚,所以顫抖著手,從口袋里摸索出手機去照。
她的手上沾滿了灰,她像個盲人,怎么樣都沒辦法看清楚,她使勁閉眼又睜開,還是那樣,也不知道是天足夠黑,還是她短暫失了明。
好在她最后是找到了,她拿了起來,本來是笑著的,但又哭出來,那頭繩早就被燒得不成樣子,沒了之前的模樣,她抖著身子,顫巍巍地把頭繩放進口袋,掙扎著站了起來。
她的表情僵直在臉上,分辨不出具體的情緒。
她走進這夜色里,書包拖著地,刺啦刺啦地響,她的秀發(fā)不見了,卷曲的,燒焦的,充滿了一股子恥辱的味道,可她不在意。
她哭著,眼淚總也抹不干凈,她又哭又笑,像精神失常。
她覺得自己傻了,呆了,無法思考了,可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哭泣的原因,不是因為破碎的試題,不是因為身上的疼痛,也不是因為這燒毀的頭發(fā),竟然只是因為那頭繩的意外斷裂,她不明白,這有什么好難過的。
她走進這黑暗里,好像這片黑暗能給她莫須有的安全感。
她唱著小時候的那段歌謠。
“小乖乖……”
“你猜猜,什么花雨里開!”
“小乖乖……”
“看窗外,傘花花雨里開!”
……
她哭著,但沒有哭腔,一段歌下來她的臉頰都濕透了,她沒有理會,還在繼續(xù),她祈禱著,明天不要那么快來臨。
她走出了小巷,那像夢魘一樣的記憶死死的纏著她,怎么甩都甩不開,她的身體好疲倦,眼睛也支撐不起來,那只抓著書包帶子的手松了又緊,巷子里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發(fā)出了聲響,她猛地縮起脖子,路燈閃了兩下,她嚇出了冷汗。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什么聲音,一切都是幻覺,她繼續(xù)朝前走,那前方有一條林蔭路,可以遮蔽她的身軀,她習慣隱在黑暗里,把自己藏起來。
那條路好靜,能夠聽到很細微的聲音,可她的手機沒有一點響動,一條消息也沒有,最近她連詐騙電話都很少接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