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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馬秋風烈

第六十六章 如你所愿

鐵馬秋風烈 十里西湖 3184 2020-04-10 07:42:55

  朱勝非雖然年齡比呂頤浩小,但在朝中的資歷卻比呂頤浩老。

  苗劉之變時朱勝非已是宰相,因為被言官彈劾,趙構(gòu)不得不罷免了他,這才輪到呂頤浩拜相當政。

  盡管朱勝非被罷了官,但趙構(gòu)心里一直感激他。畢竟要不是朱勝非從中斡旋甚力,苗劉之變趙構(gòu)說不定就沒命了。

  不過朱勝非運氣不好,去年年初趙構(gòu)起復朱勝非為江南西路安撫使,還沒到任,李成就占了江州。

  結(jié)果朱勝非又被言官一陣猛噴,趙構(gòu)無奈只好再次罷免朱勝非。

  不過朱勝非一直簡在帝心,這是不假。

  如果呂頤浩向趙構(gòu)推薦朱勝非代替自己都督軍事,趙構(gòu)十有八九會欣然同意。

  而苗劉之變永遠是朱勝非人生中抹不去的污點,言官和一些朝臣一定會拿這個來說事,反對重用朱勝非,到時候嘛,自然有戲看。

  第二天,呂頤浩就向趙構(gòu)推薦朱勝非代替自己都督軍事,果不其然,趙構(gòu)滿口答應,于是中書省擬了詔書。

  正如席益預料的那樣,中書省擬好的錄黃被門下省給頂了回來。

  胡安國毫不猶豫地行使了否決權(quán),理由很簡單,也很粗暴:朱勝非正位冢司,值苗劉肆逆,貪生茍容,辱逮君父,今強敵憑陵,叛臣不忌,用人得失,系國安危,深恐勝非上誤大計。

  胡安國的意思說白了,就是苗劉之變時,別人死不死無所謂,你朱勝非必須死,不死就是大罪過。

  胡安國封駁得如此理直氣壯、冠冕堂皇,趙構(gòu)還真挑不出什么理,只能心里哀嘆一聲,收回成命。

  不過他也想順勢安慰下朱勝非,于是改任朱勝非為侍讀,且日赴都堂議事。

  侍讀也不是一般的官職,和侍講、翰林承旨等一樣,都是皇帝的親隨官,是僅次于皇帝枕邊人的身邊人,都是皇帝的親信。

  而且趙構(gòu)還讓朱勝非日赴都堂議事,其實就是讓朱勝非進入了中央決策機構(gòu),這和都督軍事比起來,也差不到哪里去。

  朱勝非的任命詔書再次到了門下省,胡安國氣得再次退了回去。

  搞什么嘛,當我胡安國是瞎子嗎,現(xiàn)在居然還要把朱勝非搞進政事堂,豈有此理。

  ……

  “呂相,勝非的錄黃又被門下退了回來,唉……?!?p>  趙構(gòu)嘆了一口氣,這個皇帝還真憋屈,想用個自己的人都難以如愿。

  “真真豈有自理,簡直欺人太甚!”

  呂頤浩“氣得”罵了起來,旋即又想到什么似的,連忙躬身致歉道:“陛下恕罪,老臣一時失態(tài)了?!?p>  “無妨,就你我君臣,無需如此。朕心中也是不平,可怎奈人言可畏,眾口鑠金啊?!?p>  “陛下,恕臣斗膽,苗劉悖逆,勝非居中斡旋,是功是過,陛下心中自有圣斷?!眳晤U浩憤憤不平地說道:“可有些人的用心,真的是為國秉公計嗎。說什么正位冢司,貪生茍容,老臣倒要問問,苗劉悖逆君父蒙塵時,這些人在哪里,都在干什么!現(xiàn)在可好,賴陛下寬容,這些人占了些位置,如今倒是成天指手畫腳,這也不行那也不是,他們心里到底有沒有君父!”

  “呂相莫氣?!币妳晤U浩氣的胡子都有點歪了,趙構(gòu)溫言勸起了呂頤浩。

  “老臣心中義憤,請陛下恕罪?!?p>  “朕也是覺得有些虧欠勝非,可言官鑿鑿,為之奈何啊?!?p>  “陛下,有些人不能再這么慣著了,要不然他們還真不知如何尊君父?!?p>  “那呂相有何高見?”

  “陛下放心,這件事就交給老臣。”

  第二日,呂頤浩命侍御史兼中書檢正黃龜年將朱勝非任命詔書直接書行。

  ……

  “秦相,陛下執(zhí)意任用朱勝非,我已封駁兩次?,F(xiàn)在呂頤浩讓中書以中旨書行,不知道如何才能讓陛下收回成命?!?p>  胡安國也有些吃不準了,這次趙構(gòu)一反常態(tài)如此堅持,詔令三下,根本不像以往的風格。

  他胡安國現(xiàn)在面臨兩個選擇,一是妥協(xié),按皇帝的意思辦;二是爭到底。

  如果爭到底,而趙構(gòu)執(zhí)意要下達詔令,那胡安國只有去官一條路了,所以他要問問秦檜的意思。

  “康侯兄莫急,朝中同僚,特別是臺諫諸公定當為你后援?!鼻貦u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也難怪,這些日子趁著呂頤浩不在,他搗鼓修政局確實拉了一幫子人,感覺自己有些兵強馬壯的底氣。

  更何況趙宋官家最怕言官是不爭的事實,你要是呼啦啦一幫子人跪倒一片,趙構(gòu)心里就要好好掂量掂量。

  “有秦相這句話,那我就放心了。”

  ……

  王居正最近很郁悶,因為他覺得自己純潔的感情被欺騙了,而欺騙他的人就是秦大相公——秦檜!

  王居正是史官,史官一般來說都非常正直不阿,而王居正又不是一般的史官,他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起居郎。每天跟在皇帝身邊,記錄皇帝的吃喝拉撒睡,連晚上皇帝過沒過夫妻生活都要記錄的人,可以說是最正宗的皇帝“身邊人”,所以王居正也比一般的史官更加正直不阿,眼睛里容不下半點沙子。

  那我們的秦大相公是如何欺騙王居正純潔感情的呢?

  原來,起初王居正與秦檜關(guān)系不賴,其實是秦檜未得志時看中了王居正的特殊身份,刻意結(jié)交,我們的王老師過于忠厚樸實,愣是沒看出來。

  秦檜有事沒事地就找王居正擺龍門陣,每次都縱論天下大事,慷慨激昂,王居正迅速被秦檜圈粉,對他欽佩不已。

  可等到秦檜如愿以償一步登天后,就好像負心郎一樣把王居正給忘了一干二凈,更別提當時縱論天下大事時的壯懷激烈。

  秦檜當著王居正面許下的“我要是當上宰相就一定怎么怎么,一定要如何如何”的承諾,就如同一個個屁一樣,聽到些許聲音,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王居正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被秦檜當槍使了,圣賢口中說的大奸似忠就是他這樣的。

  你傷害了我,卻一笑而過。

  被秦檜欺騙了最純純的感情,這也難怪王居正如此郁悶。不過他有些猶豫和糾結(jié),到底要不要提醒趙構(gòu),揭露秦檜的奸詐偽作。

  王居正是史官,史官的首要職責就是秉承孔老夫子春秋筆法,秉筆直書、不偏不倚、不虛不美。換句話說,史官只要拿好手中筆,老老實實地記錄就行,至于動嘴皮子評議朝政不是你的職責,要不然就是出界越權(quán),這可是關(guān)系到職業(yè)操守和道德準則的嚴肅事情。

  他王居正要是說了不該說的話,搞不好就要被扣上一個混淆圣聽、越權(quán)瀆職的帽子。

  最后,王居正的正義感還是占了上風,他決定寧可犯忌諱甚至冒罪名,也要向趙構(gòu)揭發(fā)秦檜的真實嘴臉,要不然他就白讀了這些年的圣賢書。

  所以,王居正找了個機會跟趙構(gòu)打小報告,說:“秦檜嘗語臣,中國之人惟當著衣啖飯,共圖中興,臣時心服其言。又自謂為相數(shù)月,必聳動天下。今為相設施止是,愿陛下以臣所言,問檜所行。”

  其實不用王居正提醒,趙構(gòu)心里對秦檜早就失望和不耐了,只是隱而未發(fā)。

  他奶奶的,去年八月就跟老子說一旦為相必可聳動天下,說的比唱還好聽,現(xiàn)在一年都快過去了,連個屁都沒聳出來,把老子當猴耍嗦。

  ……

  這日的都堂議事沒有往日的和諧融洽,而是充斥著激烈的爭論和矛盾,事情還是因為朱勝非的任命而起。

  自從吃了秦檜開的定心丸,胡安國的膽氣也足了,在朱勝非這件事情上,胡安國準備和趙構(gòu)杠到底。

  兩宋的言官和大臣一直有這么一個傳統(tǒng),以和皇帝唱對臺戲為榮,要是能逼得皇帝不得不改弦易撤舉白旗,那簡直比吃了仙丹還舒爽。

  而且和趙宋皇帝對著干,沒有殺頭的風險,頂多就是丟官罷職,反正趙宋官家不敢殺大臣和上書言事的人。

  即便是丟官罷職也沒什么,反倒成全了自己敢于犯言直諫的好名聲,有時候名聲比人命還重要。

  “微臣請陛下收回成命!”

  “朕已罷都督之命,今只任侍讀,你為何還是阻攔?”趙構(gòu)陰著臉問道,心里恨不得一巴掌把這個嘰嘰歪歪的胡安國給拍死。

  “陛下,侍讀一職乃親隨官,且日赴都堂議事,實則已位列中樞。苗劉僭逆,朱勝非身為冢宰,有失察之罪,且不能以死相抗,貪生茍容,使君父受辱,如若起復,位列中樞,何以塞中外之口,服天下之心?!?p>  “苗劉二賊僭逆,事起突然。若論罪,皆因王淵失職所致。”呂頤浩替朱勝非辯解道:“勝非與二賊周旋甚力,何可苛責?!?p>  “陛下,朱勝非位列冢宰,不能預防,致賊猖狂。義當即死,茍容偷生,此其罪也?!?p>  “朱勝非是功是過,朕心中自有分數(shù),朕還沒有到不辨忠奸善惡的地步?!?p>  趙構(gòu)被胡安國搞得上火,這話已經(jīng)說的很重了。

  “陛下息怒?!鼻貦u見趙構(gòu)動了真火,連忙出來打圓場。

  “陛下若執(zhí)意要下旨,那老臣只有請辭了?!?p>  胡安國也豁出去了,到了這份上,趙構(gòu)肯定把自己恨得死死的,與其讓他來擼帽子,不如自己按慣例先提出走人。

  “如你所愿!”趙構(gòu)的嘴里冷冷地吐出幾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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