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大日炎炎
“嘭!”
周三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喝道:“好你個岳飛,還敢在此狡辯,看來不動大刑,你是不會老實(shí)的?!?p> “哼,”岳飛輕蔑地冷哼一聲,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我岳飛頂天立地,死亦無所懼,何況刑法,有什么花樣就盡管使出來吧?!?p> “你!”
周三畏剛想拔出令牌,痛快地來一句“大刑伺候”,忽然瞥見何鑄正不快地盯著自己,到了嘴邊的話只得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岳飛,”何鑄的語氣緩和了一些,質(zhì)問道:“現(xiàn)在既有人證,又有供狀,這不是你一句話就能搪塞過去的。你口口聲聲說清者自清,問心無愧,那我來問你,你怎么證明自己的清白無辜?”
“哈哈,何大人讓我自證清白嗎,這有何難?!痹里w笑道:“那么就請何大人、周大人以及諸位看仔細(xì)了。”
說罷,岳飛轉(zhuǎn)過身,將身上的囚衣往下一扯,露出了滿是傷痕的后背,激憤地說道:“這就是岳某人的清白!”
“?。 ?p> 何鑄借著燈火定睛一看,不由驚呼:“精忠報國!”
眾人早就聽聞岳母刺字的故事,也聽說岳飛曾給趙構(gòu)看過刺字,趙構(gòu)當(dāng)時還特意手書“精忠岳飛”以示表彰。
今日眾人親眼得見,真的是震撼無比。
“精忠報國”四個大字,雄渾有力,深入膚理,有如炎炎大日,真是與天地同輝!
而岳飛身上大大小小數(shù)不清的創(chuàng)痕,則如同輝煌巨劍,仿佛要將整個世間的陰魅盡數(shù)斬去。
“精忠報國,精忠報國?!?p> 何鑄不斷念叨著,眼睛被那輪烈日驕陽刺得幾乎要流出淚來。
……
“嘭嘭嘭,嘭嘭嘭。開門,快開門!”
“什么人在外吵鬧?!遍T內(nèi)響起了不快地質(zhì)問。
“吱呀”,小半會兒韓府的大門才打了開來。
謝閑探出半個身子,剛想出口埋怨,往外一看,頓時愣住了,“哎呀,官人,怎么是你?”
“韓大哥呢?”
“相公沒在府里?!?p> “去哪兒了?”
“這會兒估摸在湖邊溜達(dá)吧?!?p> 原來韓世忠也下崗了。
岳飛下獄后,趙構(gòu)派遣魏良臣、王公亮出使金國,請求重開和議。
韓世忠上書勸諫,反對議和,趙構(gòu)沒搭理他。
韓世忠又上了一封奏章,說秦檜專權(quán)誤國,結(jié)果惹惱了秦檜。
秦檜手下的爪牙秉承秦檜的意思紛紛彈劾韓世忠,趙構(gòu)雖然留章不出,但韓世忠怕秦檜再耍什么陰謀詭計,加上岳飛的事情,韓世忠心灰意冷,所以力求閑退,這正中了趙構(gòu)下懷。
趙構(gòu)應(yīng)韓世忠之請求,以其為橫海、武寧、安化軍節(jié)度使,充醴泉觀使,奉朝請,進(jìn)封福國公。
韓世忠罷職后,自此杜門謝客,絕口不言兵事,每天就是跨驢攜酒,帶著一二童奴游西湖以自樂,或者到天竺、靈隱、凈慈等寺廟念佛吃齋。
“走,去西湖?!?p> 葉治招呼了夏侯鏡一聲,跨馬提韁就往錢塘門而去。
韓府離湖邊近的很,兩人騎著快馬眨眼之間就出了錢塘門。
不過西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以勾連玩耍的地方多了去了,要找個人還真不是很容易的事。
葉治兩人先是趕到了望湖樓,一問,小廝果真知道韓世忠的去處。
這幾日韓世忠都會叫望湖樓的小廝給他送點(diǎn)酒菜,今日也不例外,韓世忠說將酒菜送到孤山秋鶴亭去。
葉治大喜,急忙帶著夏侯鏡趕了過去。
到了秋鶴亭下,果真見一棵梅樹上栓著一只黑背胖驢,秋鶴亭中有兩個奴廝兒正在嬉鬧。
“你家相公呢?”
“呀,是大官人來了。”
正在頑笑的童子見是葉治,趕忙過來行禮,恭敬地答道:“相公一個人在山上哩。”
孤山也就十?dāng)?shù)丈高,從秋鶴亭過林和靖墓,沿著石階而上,百十來步就能到山巔。
孤山山巔有座四照亭,是縱覽西湖的絕佳之地。
“韓大哥!韓大哥!”
四照亭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定定地望著遠(yuǎn)處的湖山出神。
韓世忠見有人喊他,轉(zhuǎn)過身來一看,居然是葉治,不由奇道:“賢弟,你怎么來啦?!?。
“韓大哥,你可讓我好找啊?!?p> “賢弟,你怎么回來了?”
“韓大哥,我是因岳伯伯的事情趕回來的?!?p> 聽葉治說到岳飛,韓世忠神情一黯,嘆了一口氣,道:“賢弟,我這當(dāng)哥哥的對不住你,岳太尉這事上,我?guī)筒簧鲜裁疵??!?p> “韓大哥千萬別這么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韓大哥知道嗎?”
“賢弟,你先坐下,我給你講講?!?p> 兩人在亭中坐了下來,韓世忠將王俊誣告岳云張憲密謀兵變,以讓岳飛還鎮(zhèn)掌兵的事情細(xì)細(xì)地跟葉治說了一遍。
“賢弟,現(xiàn)在都說張憲和岳云的密謀都是岳太尉指使的,這可是滅族的大罪,陛下下旨要嚴(yán)加審訊,恐怕此次岳太尉是難過這一關(guān)啊,唉……”
“無恥至極!”
葉治恨地怒火中燒,罵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秦檜這奸賊真真可恨!陛下怎么能如此……?!?p> 韓世忠一把拉住了葉治,急忙制止道:“賢弟慎言?!?p> “韓大哥,當(dāng)真沒得什么辦法了?”
“賢弟,”韓世忠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聽說岳太尉入獄的事,是金兀術(shù)在使壞,陛下一意求和,金兀術(shù)開出的條件之一就是必須要取岳太尉性命?!?p> 葉治一下愣住了,看來自己還是想簡單了。
如此看來,岳飛這檔子事不止是他與奸相恩怨和趙構(gòu)卸磨殺驢這么簡單,他的性命已關(guān)系到兩國和戰(zhàn)的大政,那岳飛父子就成了趙構(gòu)必須犧牲的棋子。
也就是說,只要趙構(gòu)一心求和,岳飛和岳云就必死無疑,誰也救不了。
想通這一層,葉治的心跌到了谷底,久久說不出話來。
“賢弟?!?p> 韓世忠拍了拍葉治的肩膀,無奈地安慰道:“如今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希望岳太尉吉人自有天相,能夠逢兇化吉?!?p> “韓大哥,你有什么辦法嗎,我想見岳伯伯和云哥兒一面。”
……
“篤篤篤,篤篤篤……?!?p> “誰???”
“請問隗都頭在家嗎?”
聽到是找隗順,小院門打了開來,一個中年婦女探出身,仔細(xì)打量了葉治和夏侯鏡一番,問道:“您二位是?”
“大嬸?!比~治勉強(qiáng)笑了笑,答道:“我二人是隗都頭的朋友,特意來看望隗都頭的。”
中年婦女看葉治的穿著打扮,和隗順衙門里頭的大人們差不多,態(tài)度不由恭敬了幾分,連忙打開院門,將葉治往里迎,一邊說道:“隗順在家哩,二位官人里面請?!?p> “大嬸,這是一點(diǎn)小意思,不成敬意。”
葉治從夏侯鏡手里接過了事先備好的禮物,遞給了中年婦女。
“哎呀,這這,使不得使不得,來就來唄,還要叫官人破費(fèi),這怎么擔(dān)得起?!?p> 中年婦女客氣了兩句,喜滋滋地接過禮物,扯著嗓子對里屋喊道:“老頭子,老頭子。有兩位官人找你,還不快出來?!?p> 看來有禮走遍天下,無禮寸步難行這話還真是不假。
隗順聽到了院子里的喊聲,心中納悶,今日怎么突然有客上門。
隗順出了屋一看,只見兩個素未謀面的年輕人站在院內(nèi)正看著自己。
其中稍年輕膚色較白的那個,身著緋綠色綢衫,一看就是有官身的人,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氣度,絲毫不比自家衙門里的大人差半分。
隗順不敢怠慢,三步并作兩步上前行了一禮,問道:“不知兩位官人找在下有何事?”
“隗都頭,在下葉治,此番前來打擾,是有件事想請隗都頭幫忙?!?p> “葉治?”
隗順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他眼睛突然一亮,叫道:“莫非您就是乙卯科狀元,朝中御史葉治葉大人?”
葉治這個史上最年輕狀元的名頭在臨安大得很,他登科奪魁的事到現(xiàn)在還是百姓教育小輩的經(jīng)典范例呢。
“正是在下。”
“哎呀呀,葉大人恕罪,在下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怠慢了,葉大人屋里請。”
葉治在老百姓眼里是文曲星下凡,今天文曲星居然屈尊來自己家了,開玩笑,那還不得隆重歡迎啊。
迎到了屋里,隗順硬是要葉治上座,葉治推脫不得,只好坐在了上首,整的好像他是主、隗順是客一般。
“隗都頭,實(shí)不相瞞,是韓大哥教我來找你的?!?p> “啊,是韓相公。難怪,我說葉大人這么知道小人的住處呢?!?p> 韓世忠和葉治是拜把子兄弟,這事在臨安城大街小巷都傳為美談了,隗順自然清楚葉治口中的韓大哥是誰。
隗順是大理寺監(jiān)牢的都頭,和韓世忠有舊。
葉治想進(jìn)大理寺看看岳飛父子,所以韓世忠把隗順介紹給了他。
“此次我是有事相求,還請隗都頭成全?!?p> “葉大人莫要客氣,韓相公于我有恩,您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還請大人吩咐。”
“我想到監(jiān)牢中見兩個人?!?p> “見誰?”
平日監(jiān)獄里的牢頭偷偷帶人進(jìn)來探視也是常有,只要打點(diǎn)到位,一般不是什么難事。
“岳飛、岳云?!?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