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好一個胡宣撫
“想必葉大人已經(jīng)知道這些饑民的來歷了吧?!狈N彥崮一邊說著,一邊抓起了一大塊白切羊肉。
“嗯,方才已經(jīng)聽說。”葉治點了點頭,問道:“種將軍,現(xiàn)在兩國議和,你為何還要冒這個風(fēng)險?”
種彥崮明白葉治的意思,宋金議和的關(guān)頭,你邊將開關(guān)接納饑民,等同于招降納叛。
金人對于北民南逃一直是耿耿于懷,要不然也不會一再向趙構(gòu)提出北人歸北的無理要求,萬一金人覺察前來問罪,那種彥崮一個破壞兩國“友好邦交”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唉,我總不能看著自己的同胞活活餓死吧?!狈N彥崮恨恨地咬了一大口羊肉,狠狠地在嘴里嚼著。
“種將軍說的沒錯,無論南北皆是我族同胞、大宋子民,誰能忍心看著他們?nèi)甜嚢ゐI受苦受難,死于異種之手,換作是我,我也會這么做?!?p> 種彥崮一副千金難買是知音的表情,吞下了一大塊羊肉,端起酒碗對葉治說道:“葉大人,就憑你這句話,這碗酒我敬你,我先干為敬?!?p> 說完咕咚咕咚來了個底朝天,看來不動聲色地吃了幾塊羊肉下去,恢復(fù)了底氣。
葉治也咕咚咕咚一碗下肚,順手抓了一塊羊肉嚼著。
“葉大人,恕我唐突,你怎么跑鳳州來了?!?p> “呵呵,”葉治苦笑地?fù)u了搖頭,“現(xiàn)在朝中奸臣當(dāng)?shù)?,殘害忠良,大行喪?quán)辱國之事,置國恨家仇于不顧,卑躬屈膝卻甘之如飴,我是受不了這鳥氣。”
“唉,可惜了岳元帥?!狈N彥崮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道:“岳元帥是何等英雄人物,竟然落得如此下場,怎能不讓天下寒心齒冷啊?!?p> 葉治默然不語。
“岳元帥是我最敬服的人,他嘗言: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我常以此言自勵,以收復(fù)故土為志,只可惜朝廷無恢復(fù)之意,只能在此空嗟嘆?!?p> “那這些饑民你打算怎么辦?”葉治的發(fā)問瞬間把種彥崮拉回到了無奈的現(xiàn)實。
種彥崮揉了揉太陽穴,有點兒發(fā)愁,“我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人不多還好說,軍中還能拿點口糧出來救濟救濟,但時間一長或者再有饑民來,我這里肯定接納不了。”
“鳳州不是可以安置嗎?”
“鳳州?呵呵?!狈N彥崮笑道:“你指望黃成蹊啊。”
“怎么?”
“呵呵,也是,你初來乍到,不知道這個人。”
種彥崮搖搖頭,語帶輕蔑地說道:“他黃成蹊要是個憂國憂民的好官,那饑民倒不怕沒有生路,可惜他不是,指望他提饑民出頭做主,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p> 看到葉治一臉疑問的樣子,種彥崮繼續(xù)說道:“不是我在你跟前搬弄是非,實在是黃成蹊那幫子就沒一個好的,假公濟私、貪污納賄,暗地里沒少干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p> 葉治雖然對黃成蹊的觀感不咋地,不過還真不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為,雖然種彥崮也是一面之詞,但葉治的直覺告訴自己,種彥崮所說的估計是八九不離十。
“葉大人,你剛來鳳州,人生地不熟,黃成蹊這個人你要小心些,省得到時候吃了他的暗虧。”種彥崮給葉治打起了預(yù)防針,“他們那班人齷齪的很。”
“這黃成蹊莫不過有什么來頭?”
“嗯,還真被你猜中了?!狈N彥崮說道:“黃成蹊和御史中丞萬俟卨是同鄉(xiāng),據(jù)說還沾親帶故,也不是沒人糾彈過黃成蹊,不過都被壓了下來?!?p> “是他!”一聽到萬俟卨這個王八蛋,葉治眼里瞬間噴火。
“朝中有人好做官,所以,黃成蹊的官帽穩(wěn)當(dāng)?shù)暮?,這個人明面上裝得公正清廉,實際上陰著呢?!?p> “饑民的事,我回鳳州會去斡旋爭取,任其流亡終究不妥?!比~治嘆道:“希望黃成蹊能夠答應(yīng)。”
種彥崮點點頭,說道:“希望能有個好結(jié)果吧,我實在不忍心看到百姓流離失所?!?p> “聽說葉大人是來此訪古攬勝的?”
“是,我對秦嶺奇絕的風(fēng)光,還有大散關(guān)的大名仰慕已久,所以趁著空閑特意來轉(zhuǎn)轉(zhuǎn),這次確實是不虛此行?!?p> “大散關(guān)乃關(guān)中四大門戶,自古為川陜咽喉,確有不凡之處。今日葉大人好生歇息,明日隨我一同前去,我給你做向?qū)?。?p> 葉治一聽大喜,抱拳道:“那就有勞種將軍了?!?p> 第二天,種彥崮起得很早,帶著葉治也沒法睡懶覺,吃過早飯,葉治就跟著種彥崮的人馬前往大散關(guān)。
大散關(guān)共有駐兵兩百,種彥崮所部人馬除去了搞后勤的,其余分成了兩撥,兩日一換,輪流戌守大散關(guān)。
出了黃牛寨走了五六里,葉治就聽到山間傳來了“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聲音,不由好奇地問道:“種將軍,這是什么聲音?”
種彥崮賣起了關(guān)子,笑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p> 順著蜿蜒的棧道,繞過了一個山灣,眼前豁然開闊,一個比黃牛寨還略大的山間盆地映入了葉治的眼簾。
此時盆地里熱火朝天,數(shù)百青壯正在開山挖石、取土填坑,剛才“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聲音就是從這里發(fā)出來的。
“種將軍,這是?”
“這是在修建興趙原?!?p> “興趙原?”
“嗯,”種彥崮有些無奈地說道:“此番議和,以大散關(guān)為國界,我朝將大散關(guān)外的和尚原和方山原讓予金人。大散關(guān)乃川陜門戶,和尚原又是大散關(guān)門戶,胡宣撫怕大散關(guān)因無和尚原捍蔽而不穩(wěn),特命在關(guān)后筑興趙原以做屯兵守御之用?!?p> “嗯,未雨綢繆、有備無患,此乃持重之道?!?p> 葉治點了點頭,有些佩服胡世將的戰(zhàn)略眼光。
如果興趙原修建起來,將成為扼守陳倉道的一個極為重要的戰(zhàn)略支點,即使大散關(guān)不幸為金人所迫,有興趙原控扼,金人也沒法順利地渡過陳倉。
“那是,胡宣撫,咱們軍中上上下下都服膺的很。唉,可惜這樣知兵知人知進(jìn)退的相公太少了,要不然國家也不會淪落到要給蠻夷俯首稱臣的境地。”
“嗯,我也素問胡宣撫的威名,這幾年川蜀固若金湯,朝廷無西顧之憂,胡宣撫運籌帷幄,功不可沒。”
“胡宣撫最長咱們志氣的事你知道是哪件嗎?”
“不知?!比~治笑著搖搖頭,催促道:“種將軍快給我說說?!?p> “去年金人統(tǒng)軍呼珊、迪布祿合軍五萬余屯于劉家圈,胡宣撫命吳都統(tǒng)(右護(hù)軍都統(tǒng)制吳璘)、楊都統(tǒng)(川陜宣撫司都統(tǒng)制楊政)、郭都統(tǒng)(樞密院都統(tǒng)制郭浩)取之,進(jìn)而收復(fù)隴州,擊破岐下各屯,又攻取華、虢等州,我軍兵威因而大振?!?p> “嗯,這事我知道,確實是川陜近年少有的大捷?!?p> “我還沒說完哩。”種彥崮繼續(xù)說道:“此戰(zhàn)我軍俘虜北軍三千人,胡宣撫命令將三千俘虜中查驗聲音容貌,得女真四百五十人,悉數(shù)斬于嘉陵江上,將敵人首級磊成京觀,其余兩千多漢簽軍皆涂面放還。胡宣撫殺伐之果斷,嘖嘖嘖,我等都自嘆不如,如今想想,仍然是熱血沸騰?!?p> “好!好一個胡宣撫!”
葉治也忍不住拍掌叫好,胡世將的做法非常對葉治的胃口,后世不是有一句話叫“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酷”嗎,對待敵人就要比冬天還要冷酷無情,拋除所有的婦人之仁。
“嘿嘿,是不是很長志氣啊。”
“嗯嗯,忍不住要給胡宣撫點贊!”
“點贊?啥意思?”
“咳咳,就是贊嘆叫好的意思。”
“哈哈哈,看來你也是同道中人?!?p> “嘿嘿,反正我覺得對付金人蠻子就不能手下留情,他們殘殺了我們無數(shù)無辜百姓,這個債一定要用血來還?!?p> “好!我也為你點贊。”
靠,種彥崮學(xué)得真快,他恨恨地說道:“你這話說到我心坎里了,家仇國恨都不報,豈為人子?!?p> 秒懂,葉治知道種彥崮心里有個死結(jié),那就是他祖父種師中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