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打到他們服為止
韓世忠還沒聽過這么新奇的說法,而種彥崮幾人早就習(xí)慣葉治突然不說“人話”,見怪不怪,不過對這句話,大家都等著他的注解。
“在戰(zhàn)略上要蔑視敵人,就是要有必勝的信心?!?p> 葉治心里暗暗地給韓世忠點了個贊,笑著解釋道:“在戰(zhàn)術(shù)上重視敵人,就是不能自大,不能低估敵人而麻痹輕敵;在每一場戰(zhàn)斗中,都要保持謹(jǐn)慎的態(tài)度,保持清醒的頭腦,不魯莽蠻干,要畢其功于一役。”
眾人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韓世忠嘆道:“賢弟之兵機,愚兄不及啊?!?p> “韓大哥,你就別贊夸我了。跟你比,我那點道行差遠(yuǎn)了?!?p> 你們這樣相互吹捧,真的好嗎。
“所以,此戰(zhàn)我們要有必勝的信念。”葉治繼續(xù)鼓動打氣道:“從實力對比看,取勝并不是什么難事。而且,我估計此次出征,真刀真槍廝殺的機會并不會很多?!?p> “哦?為何?”種彥崮有些不信能兵不血刃。
“金兀術(shù)大敗后,關(guān)陜各路州縣膽氣已喪,怎會還有頑抗之心呢。”葉治解釋道:“我看真心替女真賣命者寥寥無幾,所謂樹倒猢猻散,誰會蠢到為了不值當(dāng)?shù)臇|西連身家性命都不要?”
種彥崮不解地問道:“可咱們不是已發(fā)出了勸降書,卻為何不見有州縣來投?”
“那是人性使然。”
“人性?”三字經(jīng)還是背過的,種彥崮問道:“那你說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
“呵呵,今日咱們不論善惡?!比~治可不想被帶跑偏了,“我說的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性?!?p> “嗯,趨利避害確實是人之常情?!表n世忠點點頭,道:“可這與不肯歸降又有何干系呢?不是棄暗投明對他們更有好處嗎?”
“呵呵,可人家未必這么想?!?p> 葉治笑道:“如果眼前有看得見的好處,那人人都會爭先恐后??扇绻麛[在眼前的不知道是好處還是壞處,那沒有人會愿意做出頭鳥。這就好比一個暗箱子里,可能是一條毒蛇,也可能是金銀財寶,誰會愿意第一個把手伸進(jìn)去呢?所以,這種情況下,人人都會選擇觀望,都想著別人先伸手進(jìn)去試一試,反正箱子里的東西一個人獨吞不了。眼下的情勢就如同這個暗箱,棄暗投明有好處也有風(fēng)險,萬一咱們不爭氣,讓金兀術(shù)東山再起卷土重來呢,到時候金兀術(shù)秋后算賬怎么辦?”
“哦,原來他們是存了這個心思,我說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呢,原來都在猶豫觀望。”
“沒錯。這些人心里有的只是猶豫觀望,而不是斗志。大家想一想,靖康之難,女真多少兵馬就橫掃中原了,女真所過之處,又有多少州縣拼死抵抗過?”
“十不存一?!?p> 韓世忠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痛心地說道:“金人所過之處無不望風(fēng)而逃,或是干脆屈膝投降,能為國死節(jié)者寥寥數(shù)人而已?!?p> “所以,同為漢家苗裔尚不能為趙氏守節(jié),更何況是異族呢。只要有人第一個伸手,其他人就會望風(fēng)景從?!?p> “可你不是說箱子里是好是歹暫且不知,誰會愿意第一個伸手呢?”種彥崮覺得有些自相矛盾。
“呵呵,這就是第二個問題。”葉老師似乎早有準(zhǔn)備,就等著種同學(xué)如此一問,“不愿意伸手,那咱們就讓他不得不伸手。”
“哦?愿聞其詳?!表n世忠也來了興致。
“我先問大伙一個問題,伸手被蛇咬一口和脖子上挨一刀,你們會選哪個?”
“那還用問。”種彥崮有些鄙夷道:“脖子一刀性命就結(jié)果了,被蛇咬一口最多廢條胳膊?!?p> “所以,你們要做的就是讓他們覺得不伸手就得脖子上挨刀子,不得不伸手。”葉治摸了摸下巴,道:“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叫不見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掉淚?!?p> 韓世忠一樂,笑道:“嘿,這是哪門子說法。”
“嘿嘿,就是說人都會存僥幸之心,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踏出的那一步的。既然人家不愿,那咱們就做做好事,在背后推他一把?!?p> “嗯,有理?!表n世忠嘆道:“賢弟對人心揣度之透徹,真是洞若觀火啊?!?p> 又得到了韓世忠的夸贊,葉治會心一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只要有一城降,就會有百城降。所以,第一仗極為重要,對于猶豫不決者,我們要堅定其心、促成其事;對于敢負(fù)隅頑抗者,要施以雷霆手段,殺一儆百,毫不留情?!?p> 葉治看了幾人一眼,怎么還沒有人追問如何堅定其心呢,哎呀,我都準(zhǔn)備好答案了。
“如何堅定其心、促成其事呢?”葉治見大家都沒反應(yīng),只能自問自答:“不外乎三樣:迫之以力、誘之以利、激之以義?!?p> 哎呀,麻蛋,我這兄弟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以前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
“什么力利義的,趕緊給我們說道說道?!表n世忠有些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這就對了嘛。
葉治滿意地解釋道:“練武之人講一力降十會,我大兵壓境,須以勢壓人,讓他們根本生不起任何抵抗之心,此為迫之以力;誘之以利,就是讓人家覺得棄暗投明有奔頭,有好處,必須要這么干,要不然就對不起自己;激之以義嘛,就是要激之以忠孝節(jié)義和民族大義,讓他們覺得不棄暗投明的話自己就是畜生。”
種彥崮幾人聽得點頭如小雞啄米,看來又被葉治成功洗腦了一回。
“總之一句話,就問服不服,不服就開干。”
葉治毫無障礙地瞬間調(diào)換到匪氣模式,叫道:“道理說不通的,就打到他們服為止!”
五日后,三路大軍開拔。
種彥崮率白虎軍前往耀州,施全領(lǐng)中軍大部往乾縣,呼延通領(lǐng)青龍軍往寶雞,此三地作為三軍前進(jìn)基地,做好準(zhǔn)備后,將正式發(fā)動三線攻勢。
……
韓世忠來了半個月,該干的都干了,該吃的都吃了,該說的也都說了,實實在在是瀟灑走了一回。
他見葉治開始忙活,也不愿在繼續(xù)叨擾,于是葉治隨著呼延通的大部隊一起送韓世忠回大散關(guān)。
大散關(guān)還是那樣的巍峨,提前接到通知的楊從儀親自趕到大散關(guān)迎接韓世忠,再次見到葉治,楊從儀既羞且愧。
羞愧歸羞愧,難堪又怎樣,該有的姿態(tài)還是要有的,誰叫這小子突然就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呢,穿小鞋的滋味可不好受。
“末將以前多有冒犯,請大人恕罪。”
大散關(guān)前,楊從儀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葉治心中一爽,笑道:“哎呀呀,楊將軍何出此言啊,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嘛,快快免禮?!?p> 葉治的怪腔怪調(diào),楊從儀聽得分外扎心刺耳,可誰叫自己當(dāng)時那么犯賤,非要效仿著來一出蕭何月下追韓信的戲碼。
看看,現(xiàn)在好,把眼前這個小心眼得罪的死死的,前途堪憂啊。
“賢弟,哥哥再多說一句?!表n世忠斜睨了一眼楊從儀,道:“此次你三十萬大軍傾巢而出,關(guān)中也得提防著點?!?p> 啥?
三,三十萬大軍?!
楊從儀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冷汗不爭氣地蹭蹭往外冒,連看葉治的勇氣都沒有了。
“呵呵,兄長無需擔(dān)憂?!?p> 葉治云淡風(fēng)輕地說道:“三十萬大軍之外,我還有后備兵馬二十萬,若有事,五日內(nèi)就可上陣,可保關(guān)中無虞?!?p> 啥?
還有二十萬!
這回輪到韓世忠腦子不夠用了,三十加二十,那就是,額,五十,五十萬!
我去!這是要上天?。?p> 韓世忠臉上微微一抽,深深地看了一眼葉治,麻蛋,連我都瞞,忒不夠意思。
葉治訕訕地笑了笑,低調(diào),做人一定要低調(diào)!老弟我本來不想炫的。
楊從儀突然覺得有點站不住,喉嚨發(fā)干、鼻子發(fā)酸、心中發(fā)苦,我咋就這么命苦哎。
“哎呀,這不是游華兄弟嗎?!?p> 正當(dāng)葉治暗自嘚瑟時,阿呆略顯夸張的聲音非常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好久不見,甚是掛念啊?!卑⒐辖又暗馈?p> 跟在楊從儀屁股后頭的游華訕訕地笑了笑,媚聲道:“呵呵,阿呆阿瓜兄弟,好久沒見,好久沒見,有空來關(guān)里玩啊,大伙兒都在念著你們哩?!?p> 私放葉治出關(guān),游華被楊從儀狠狠收拾了一頓,直接被貶去劈柴喂馬,再也沒有春暖花開。
干了一年多小兵,沒想到否極泰來,葉治平反了,而且官拜川陜宣撫司副扛把子,直接成了楊從儀的頂頭上司。
楊從儀也不含糊,立馬給他官復(fù)原職,嘿,你說氣人不。
游華的話好像給楊從儀提了個醒,楊從儀抹了下額頭上的汗,堆起笑討好道:“幸得大人費心經(jīng)營,大散關(guān)和黃牛寨才有今日光景,關(guān)內(nèi)百姓對大人一直念念不忘,大人何不移步關(guān)內(nèi),好讓末將聊表寸心?!?p> “哈哈,楊將軍有心了。”葉治笑道:“只是我公務(wù)繁忙,今日就不叨擾了,他日有閑暇再來一晤?!?p> “好,好,末將就恭候大人大駕光臨?!?p> “賢弟,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天色不早了,你回吧。”韓世忠拍了拍葉治的肩,唏噓感慨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好自珍重!”
葉治神情一黯,緊緊地握住韓世忠的手,道:“韓大哥好好保重,我們兄弟定有再見之時?!?p> 韓世忠眼中不知不覺蒙上了一層霧氣,他拍了拍葉治的肩膀,想開口卻又默然無語,最后重重地點點頭,便轉(zhuǎn)身往巍峨的大散關(guān)大步而去。
看著韓世忠挺拔而又蕭索落寞的遠(yuǎn)去身影,葉治百感交集,心中一熱,大聲吟唱了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