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的研究院在新城的西北角,這個地方在唐時是皇城內將作監(jiān)的地盤。新城建成后,這個區(qū)域基本保留了原來的功能,成為作坊和倉廩區(qū)。
研究院的建筑被一道兩丈多高的灰色磚墻給圍的密不透風,形成了一個與外邊格格不入的獨立小世界,墻外不斷有士兵來回巡邏,守衛(wèi)之森嚴,讓人不敢生起窺視之心。
研究院占地很大,大大小小總共十幾棟鋼筋水泥的新式建筑,按照功能劃分為四個區(qū):研究區(qū)、試驗區(qū)、倉儲區(qū)、生活區(qū)。
“相公,您來啦?!?p> “嗯,院長呢?”
“院長這會兒在試驗區(qū)?!?p> 廢寢忘食搞試驗,難道要出成果啦?
葉治心里打了個問號,也不知道步槍和蒸汽機研究進展的如何?
葉治離開研究大樓,直奔試驗場而去。
試驗場的建筑類似于現(xiàn)代的大車間,占地面積有一個籃球場那么大,里面又分成了裝配和測試兩塊。
還沒進試驗場的大門,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硪魂囮囶愃朴跈C器轱轆轉動的吱吱呀呀聲。
葉治放輕了腳步,過了裝配區(qū),就看見測試區(qū)里五六個人正聚精會神地觀察著一個“喘著粗氣”的鐵疙瘩。
葉治的目光瞬間被勾住了。
眼前這個鐵疙瘩笨重、丑陋,毫無美感可言,可曲柄連桿機構帶動飛輪轉動的畫面,在葉治的眼里卻比那個記憶中的炘兒還美,就如同極致的暴力美學,瞬間點燃了他靈魂深處的興奮點。
如癡如醉,如癡如醉??!
此時的葉治就像個色中餓鬼,貪婪地盯著橫陳玉體。
近代工業(yè)之美,精髓就在它的粗獷和有力,那種橫掃一切一往無前舍我其誰的霸氣!
“哥,你怎么來啦!”
“好小子,有你的!”葉治狠狠地捶了一拳魯奇,“真讓我想不到?!?p> “嘿嘿,也沒啥?!濒斊娌缓靡馑嫉膿现^道:“其中的原理和奧妙你都講明白了,我們就是依葫蘆畫瓢而已。”
魯奇說的其實沒錯,造這么一臺粗笨的機器不見得有多難,工業(yè)革命前的歐洲社會也不見得比大宋強,他們強的是思想和理念,強的是對科學的執(zhí)著追求。
葉治相信,只要播撒下科學思想的種子,細加呵護,在華夏大地的深厚土壤上也能長出擎天大樹。
葉治和魯奇一起圍到了蒸汽機前,心里那個美,那個激動啊,葉治鄭重無比地對在場所有人說道:
“今天,你們?yōu)槿祟惔蜷_了一扇大門,這一刻將永載史冊!……”
“哥,走,我?guī)闳タ礃雍脰|西!”
葉治剛想繼續(xù)發(fā)表他激情四溢的試驗場演說,就被毫無眼力的魯奇給拉走了。
還有比這大塊頭更好的東西?!
魯奇拉著葉治重新回到了研究大樓。
研究大樓是三座呈品字形的二層獨棟連接而成,中間為主樓,魯奇的辦公室就在主樓二層。
到了辦公室,魯奇打開了桌案后大立柜的鎖,從里頭取出一個狹長的木盒。
“槍?”葉治眼睛一亮。
魯奇略帶驕傲地點點頭。
葉治迫不及待地打開木盒,只見一支一米多長步槍靜靜地躺著,就像怡香院里的頭牌,是那么的香艷誘人。
葉治細細地摩挲著略帶粗糙感的槍身,靈魂深處傳來一陣舒爽的呻吟。
葉治端起槍,靠近窗戶細細的觀察了起來,槍托、扳機、槍栓、槍管、準星……沒有落下任何一個細節(jié),然后又舉槍瞄了半天。
總體上看,工藝雖然糙了點,但和剛才那個丑陋的大家伙兒一樣,卻不影響使用,是具有歷史性意義的開端。
“試過嗎?”男人對打槍總是很癡迷。
“試過,大伙兒看了都怕?!濒斊婺樕下冻隽艘唤z懼色,“在這玩意兒底下鎧甲都像是紙糊的一樣,遑論血肉之軀?!?p> “嘿嘿,”
葉治拍了拍槍身,叮囑道:“這玩意兒可得看好了,研究院里頭還得加派點人手巡查,特別是這幾棟樓,要有專門的崗哨?!?p> “嗯,記下了?!?p> “守衛(wèi)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讓大馬勺去辦,你就專心管好自己的事就成。這玩意兒量產有困難嗎?”
“有了那個大機器,槍管的生產估計問題不大,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p> 魯奇從盒子里取出了一枚暗黃色的子彈,頗為頭痛地說道:“彈殼不好做,產量上不去。”
沒有子彈,再好的戲也出不來,葉治掂了掂手中的步槍,怎么突然感覺自己像是拿著一根燒火棍呢。
……
“大馬勺,各區(qū)域、各屋舍之間都不能留有死角。”
葉治指著研究院的平面圖,叮囑道:“所有能進出研究院的人都要一一畫像,不單要查驗銘牌,還要按圖索驥?!?p> “哦,省得了?!贝篑R勺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俺這就去安排?!?p> “咋啦?耷拉個腦袋,沒吃飯啊。”
“官人?!贝篑R勺把頭一揚,突然又被卡住似的沒有繼續(xù)往下說。
“有事就說,跟我這還支支吾吾的?!比~治白了一眼臉帶委屈又略顯不忿的大馬勺,“哎,等會兒,讓我猜猜?!?p> 大馬勺剛想開口,又被葉治止住了。
葉大師想再過把神棍的癮,他故意往大馬勺臉上瞄了兩下,煞有介事地說道:“你啊,肯定是手腳癢癢,也想去打仗了?!?p> “呀,官人,你咋知道的!”
大馬勺一下子跳了起來,一臉委屈地吐槽道:“施全他們都快活地馳騁沙場,就俺一個人窩在長安混吃混喝,憋的難受啊?!?p> “大馬勺,這我就得批評你了?!?p> 葉老師板起臉,訓道:“啥叫混吃混喝,你以為你做的事情不重要啊。你們只是革命分工不同,就好比一個家里,既有人出門,也得有人看家,不能說誰比誰更重要,都一樣重要。你不把京兆府看好了,施全他們能安心出去打仗嗎?!?p> “官人,俺沒說看家不重要,俺就是不想留著看家。”大馬勺嘟囔道:“俺現(xiàn)在干的事,別人也能干,還能干得比俺好哩,俺就想殺敵去?!?p> “好好好?!?p> 葉治像是在安撫哭鬧寶寶一樣,趕緊丟過去一塊“大白兔”,安慰道:“天下這么大,你還怕仗被他們打完了啊,以后有的是仗好打?,F(xiàn)在是緊要的時候,你可別掉鏈子,把自己的差事辦好了,以后有的是上陣的機會?!?p> 聽葉治這么一承諾,大馬勺終于喜笑顏開,重重地點了下頭,拍著胸脯保證道:“官人放心,按一定把差事辦得妥妥當當?!?p> “對嘛?!比~治連哄帶騙,“你把差事辦穩(wěn)當了,我也好安心讓你出去?!?p> “官人此話當真?”
“廢話,我啥時候說話不算話了?!比~治反問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放心吧,指定有你爽的時候?!?p> “嘿嘿,嘿嘿?!贝篑R勺使勁地搓著手,笑道:“有官人這句話俺就把心放肚子里了?!?p> 哄騙完大馬勺,葉治就在崔世華和彭玉章的陪同下前往行政學院,參加上舍生的畢業(yè)典禮。
行政學院是在京兆府府學的基礎上擴建而來的,不過現(xiàn)有的規(guī)模和臨安的太學相比還差很遠。
行政學院現(xiàn)有外舍生三百人,內舍生二百人,上舍生一百人。
一百上舍生已經過考核,并由行府清選司銓選授官,不日將各自赴任,而三百外舍生則剛由京兆府和鳳翔府下轄各州縣舉薦選送。
此次典禮既是畢業(yè)禮,也是開學禮,更是即將赴任學子的動員儀式。除了行政學院的師生,典禮上還有一批特殊的聽眾,那就是新歸降的各州縣主官,怎么地也得給他們搞個回爐儀式。
典禮放在了露天操場舉行,搭了一個臨時的主席臺,拉了一個簡單的條幅,葉治和崔、彭三人在主席臺就座,師生都是一溜的小板凳在底下坐著。
回爐班的學員還是第一次見識如此新奇的形式,不免心生好奇與期待,難道這就是新氣象?
典禮由崔世華主持,扛把子葉治作了重要講話。
葉治的講話簡單而深刻,他首先祝賀了即將走上工作崗位的應屆畢業(yè)生,對他們提出了嚴格的要求;其次對新入學的學子表示了歡迎,對他們寄予了殷切的期望;最后訓誡并勉勵回爐班的學員,對他們報以充分的信心。
葉治在講話中還拋出了兩個問題:為什么讀書?為什么做官?
這兩個直面靈魂的拷問,在廣大師生中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和深刻的思考。
葉治著重強調,無論讀書做官,都是始終牢記“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讀書的學子要始終牢記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為官主政者要始終牢記為百姓謀利而做官,要常懷憂思敬畏之心,一心為公、一心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要死而后已啊,還不得把人家嚇懵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