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最后一個機會
這段時日,韓世忠每日午后都要到望湖樓小坐。
雖然趙構(gòu)復(fù)了韓世忠樞密使的差事,韓世忠卻極少去樞密院視事辦差,特別是樞密院都承旨兼侍讀李若谷簽書樞密院事后,都堂里就更見不到韓世忠的影子了。
他這個甩手掌柜當(dāng)?shù)膼芤猓w構(gòu)也很滿意,皆大歡喜。
韓世忠咂了一口酒,望著眼前的一窗湖山又開始有些出神。
“相公?!喙??!?p> “嗯?”韓世忠聞聲轉(zhuǎn)頭一看,“哦,是陳掌柜啊,來,坐下吧,一起吃杯酒。”
“小的謝相公賜座。”
陳有貴和韓世忠的年歲差不多,兩鬢斑白,不過臉色紅潤,保養(yǎng)的相當(dāng)不錯。
陳有貴小心翼翼地給韓世忠加了酒,才坐了下來,舉杯道:“相公,小人敬您一杯。”
“嗯,老陳啊,都自己人,無需客氣?!表n世忠和陳有貴碰了碰杯,“還是自量?!?p> “是?!标愑匈F吃了一口酒,問道:“新廚子鹵的牛肉還可口?”
“嗯,不錯?!表n世忠點點頭,回味無窮地嘆道:“牛肉就神仙醉,這味道算是一絕了。”
望湖樓有專門給韓世忠準(zhǔn)備的玉露瓊,可藥酒雖醇,卻沒有了那股刀子般的烈,所以韓世忠還是喜歡神仙醉。
不過韓世忠也不多喝,每次搞個半斤,剛好。
“相公,小人聽說朝廷要用兵?”
“嗯?”韓世忠一愣,問道:“用兵?你聽誰說的?我怎么不知道?!?p> 朝廷要打仗,他這個樞密使卻不知道,雖然是掛名的,可還是不科學(xué)啊。
“您不知道?”
陳有貴奇道:“我聽幾個酒客說的,說朝廷打算規(guī)復(fù)中原,要對金人用兵,前陣子陛下還特意召見了鄂州御前都統(tǒng)田師中面授機宜嘞?!?p> “還有這事?”
陳有貴說的有鼻子有眼,韓世忠將信將疑,空穴不來風(fēng),難道真有其事?
“相公,……”
陳有貴剛想繼續(xù)絮叨,就被韓世忠用手勢止住了。
“老陳,你先去忙吧。”
“好,相公慢坐,小人告退?!标愑匈F見韓世忠蹙著眉,知道他要想事情,于是識趣地告退。
韓世忠心中充滿了疑問,如果陳有貴說的屬實,那這件事里里外外就透著詭異。
趙構(gòu)是什么樣的尿性,他實在太清楚了。
當(dāng)初為了議和,割地納款、俯首稱臣,甚至不惜自毀長城,殺了岳飛,收了三大帥兵權(quán),終于換來了夢寐以求的偏安。
這才消停幾年,趙構(gòu)憑什么有這個膽子挑起戰(zhàn)事,他寧可相信太陽從西邊起,也不相信狗能改的了吃屎。
事出反常必有妖。
韓世忠的眉頭越鎖越緊,假設(shè)皇帝真的是要伐金,他能有什么憑依呢?
難道是想趁金兀術(shù)關(guān)中大敗,一舉扭轉(zhuǎn)乾坤?
關(guān)中?
關(guān)中!
韓世忠的腦中有如劃過一道閃電,他隱隱覺得自己抓住了真相的一根線頭。
韓世忠猛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濃烈的酒如同一團烈火順著喉嚨將整個胸腹都燃燒了起來,額頭上青筋暴起,汗不斷地沁出,面色說不出的陰郁和凝重。
帝王啊,果然最是冷酷無情!
韓世忠心中說不出的蕭索,滿眼湖山頓然失去了顏色,于是便下樓打道回府。
“相公,您這么快就回啦?”陳有貴見韓世忠下樓,便迎了上去。
韓世忠只是微微點了下頭,陳有貴把韓世忠送出了大門。
“老陳。”韓世忠剛邁出大門,卻停住了腳步。
“相公您有什么吩咐?”
“阿治丈人家你可熟識?”
“熟識?!?p> 陳有貴忙答道:“官人丈人家是有名的書香門第,和小人還帶著遠親。不知相公可有差遣?”
“無事,我就隨口問問。”韓世忠搖搖頭,臨走吩咐道:“最近你別東跑西跑,店里頭多顧著些。”
陳有貴微微一愕,韓世忠以前可從來沒跟他叮囑交待過這種事情,不由心里打了個疙瘩,答道:“小人知曉了,相公有什么差遣就派人知會一聲。”
“嗯?!?p> 韓世忠應(yīng)了一聲,便騎上那匹黑驢逐漸消失在天地的蒼茫之中。
……
“快打開城門,我阿瓜回來啦!”
阿瓜騎著高頭大馬,對著城關(guān)放聲大喊,好不得意。
“哎呀,是瓜哥,真是瓜哥!快快把城門打開!”城樓上的兵士一看真是阿瓜,急忙沖底下喊了起來。
不大一會兒,大散關(guān)的城門“吱呀呀”的打開,從里面迎出一堆人,歡天喜地地簇擁著阿瓜就往關(guān)里走。
“瓜哥,你是多久沒來啦,兄弟們都想你哩?!?p> “是啊,是啊?!?p> “嘿嘿,我又不是婆姨,想我干嘛?!卑⒐闲Φ溃骸跋嗪玫南胛也艑αā!?p> “哈哈……”
“游將軍呢?”
“在,在哩,將軍這幾日剛好都在寨里,剛才已經(jīng)有弟兄去稟報了?!?p> “瓜哥!”
眾人說笑間,突然響起了極其夸張的驚呼,說曹操,曹操就到。
“哈哈……瓜哥,真是你啊。”游華開心的差點笑出眼淚,“兄弟我終于把你盼來了,想死我啦!”
“嘿嘿,老游,你不想婆媳想我干嘛。”
“切,婆媳有啥好想的,再粉嫩的婆媳也比不上瓜哥你啊。”游華恨不得捧著阿瓜的臉蛋狠狠親上幾口,堆著諂媚的笑,道:“弟兄們,瓜哥來啦,有什么好東西趕緊搬上來,今日不醉不歸!”
“好嘞!”
游華生怕人跑了似的挽著阿瓜,關(guān)內(nèi)的兵丁忙得不亦樂乎,一會兒就在場子上擺上了桌凳,端上了酒食。
“好兄弟,快坐,快坐!”
阿瓜還未坐下,機靈的跟班就用袖子將條凳擦了一遍。
“瓜哥,這個兄弟是?”
“哦,他是二黑,新來的?!?p> “小的二黑,見過游將軍?!?p> “哎呀呀,免禮免禮,都是自己人,來一起坐下吃酒?!?p> 游華連忙招呼道,別看二黑是跟班,這熱情是做給社會我瓜哥看的。
二黑看了看阿瓜,阿瓜點點頭,這才將將坐下,立馬給阿瓜的碗里斟滿了酒。
“瓜哥,來,兄弟敬你一碗?!庇稳A端起酒碗敬了敬,問道:“你這么久不來看兄弟,真是想死我了,對了,呆哥呢,怎么沒一起來?!?p> “呵呵,你這里門檻太高,我怕高攀不起啊?!卑⒐线屏艘豢诰疲Φ溃骸鞍⒋艟褪桥卤荒懵裨?,才不敢來的?!?p> “哎呀,瓜哥,我的好瓜哥,兄弟錯了還不行嗎,都是我這張臭嘴?!?p> 游華輕輕地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子,央道:“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當(dāng)我說的那些話都是放屁。兄弟我把這碗干了,就當(dāng)給你和呆哥賠罪,成不成?再不成,你就打我一頓解解氣,我游華絕無二話?!?p> “呵呵,打就免了?!卑⒐闲Φ溃骸澳悻F(xiàn)在知道我們沒誆你了吧?!?p> “是是是,都怪我有眼無珠,錯怪了瓜哥和呆哥?!?p> “老游啊。”阿瓜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把我當(dāng)兄弟,我怎么會誆你呢。你啊,就是眼光太淺?!?p> “是是,都是我不好?!?p> 這句話游華真的是有感而發(fā),他一直為浪費飛黃騰達的大好機會而懊惱,后悔沒跟葉治一條道走到黑。
“哼,你說你。”
阿瓜繼續(xù)數(shù)落道:“你看這二黑,只是替相公搖好了旗報好了數(shù),就入了相公的眼,立馬就跟著我吃香喝辣。你說你要把相公交待的差事辦好了,能還窩在這犄角旮旯?不早就跟著我去京兆府吃香喝辣。”
“唉,瓜哥你說得是啊?!卑⒐系脑捰执恋搅擞稳A的痛處,他嘆了口氣,道:“都怪我,唉……?!?p> “呵,瞧你這點出息。”阿瓜笑道:“你看看咱們現(xiàn)在的光景,相公如今可是陛下眼前的紅人吶,才多大年歲就開牙建節(jié),你說跟著相公能吃虧嗎?!?p> 游華悔的說不出話,恨恨地直嘆氣搓手。
“老游啊,你別說兄弟不幫襯你?!卑⒐吓牧伺挠稳A的肩膀,“眼下還有最后一個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